孟之宇望着琉璃，笑出聲來。
琉璃挽上孟之宇的胳膊，撒嬌似的笑着。
桑未心中有些澀澀，帝王家尚且也有這樣純潔的親情，她就沒有一個……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開始多愁善感，或許是因爲奢求的太多……
桑未道，“二皇子喜歡吹壎？”
“嗯，吹着解悶罷了。”二皇子將手一攤，給她們看那支黑色透亮的壎。
桑未低頭一笑，“吹的很好。”
孟之宇沉默片刻，又道，“今天你受苦了，我會去勸勸大皇兄的。還有，你的傷怎麼樣？”
桑未擡眸，毫不在意，“二皇子不必爲我費心，一個人的本性如此，再怎麼勸說也無濟於事……”她一聳肩，看向那棵樹，“或許我命該如此呢？”
孟之宇輕吁了一口氣。
他的確勸不動孟之吾，更難說動褚桑未。
“這個你拿着用，金玉化瘀膏。”孟之宇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
琉璃先拿了過來，奇道，“這可是宮裡的藥，一抹就好的，那我替桑未收下啦！”
見琉璃衝自己眨眼睛，桑未笑了笑，便對孟之宇道，“那就謝謝二皇子的好意了。”
話畢，又是一陣沒由來的尷尬。
桑未說道，“琉璃，樹葉看過了，那我們回去吧，要不到了天亮，我們可真的要遭殃了。”
琉璃不捨地望着那棵樹，“好吧，改天再來好了。”
“那二皇子，也早點回去吧。”桑未向孟之宇禮貌點頭致意，便拉着琉璃走掉了。
孟之宇望着她們離去，柔和的目光慢慢蒙上了一層憂鬱的水霧，他再度捧起壎放在脣邊，溫暖的音律穿繞着這靜謐的玉竹林，遙送那個遠去的麗影。
“桑未，明明可以讓二皇兄和我們一起走的，爲什麼連提也不提呢？”琉璃追問。
桑未眼睛盯着腳下的泥濘，慢慢走着，漫不經心地答着，“女子也要獨立自強，我們能自己來，就得有本事自己回去，爲什麼總要依靠男人呢？”
琉璃噘着嘴，“哼，你這個理由太牽強了。”
“啊！”琉璃停在原地，“我知道了，二皇兄喜歡你，你想拒絕，是不是？”
桑未一副“關我什麼事”的表情回頭望了眼琉璃，“我來之前問過我父親，這裡真的有蛇。”
淡淡的口氣，真的像蛇一樣冰冷，說完就一個人往前走去。
“哎，你等等我……”琉璃追趕上去，她可是真的害怕啊……
一路走着，琉璃還不忘絮絮叨叨。
“我覺得，二皇兄真的喜歡你，他看你的時候是那樣的……”
“不如你就當我二皇嫂吧？我就勉強吃點虧當你妹妹……”
“不過你爲什麼不願意和二皇兄一起走啊，難道你真的想拒絕他？他可是最優質的皇子啊！”
“……”
桑未終於忍受不了，衝琉璃無辜地笑了笑，“琉璃，給你吹支曲兒聽聽。”
“你還會吹曲兒？”琉璃一臉不相信。
桑未一個小調已經吹完了，仍然無辜的笑着。
“就這樣？我還以爲怎麼也要
比我二皇兄的那個好聽點呢。”琉璃不屑道。
桑未往後撤一步，笑得無害，“看你腳下，有蛇。”
“別騙我了！我纔不信你……”琉璃上了一次當，纔不會被騙第二次，可是，可是……
她腳邊那一團白花花的正在蠕動的，正是桑未的小毒蛇阿大……
“啊！有蛇！”琉璃的尖叫響徹盲山。
快回到軍營時，琉璃還抹着眼淚，不住地埋怨桑未。
桑未笑道，“好了，你都快成老太婆了，唸了一路……”
琉璃抖着下巴，哭腔還濃，“我都告訴你我怕蛇了，剛纔你還見死不救！”
“那最後不還是我拉着你逃跑了嗎？”桑未無奈。
阿大跟着桑未也是受罪了，大半夜被叫了出來，就是爲了嚇唬人，桑未還把它扔在那兒不管不顧就跑了……
“行了，快到軍營了，快把眼淚擦一擦，不然被人看見了，還以爲我對你怎麼樣了呢……”桑未曖昧一笑。
琉璃怒瞪着桑未，“褚桑未！”
“走啦！”桑未挽上彆扭的琉璃，往光亮處走去。
兩人繞過主帥大營，向自己的住處走去。
沿路都有士兵在巡邏，桑未琉璃只當自己是起夜，也沒人敢攔着這兩個風頭正盛的郡主。
“回去我一定沾枕頭就睡。”琉璃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
桑未卻依舊清醒，眼前就是主帥的住處，一邊是兩個副帥的，這三個房間都還亮着燈，孟之宇還在山上，這是已知的。
桑未的目光落在秦衍住處的那一扇窗，慢慢思索着，這人已經睡下了吧？後面有空一定要再向他討教幾招，昨天那一套劍招，很是受用。
她又轉向孟之吾的那扇門，不由攥緊手。
“快走吧，桑未，我要困死了。”琉璃催促道。
桑未偏頭一笑，“好啊。”
目光放向遠處，灰暗中她隱約看到營區外樹林陰暗處，有兩個熟悉的身影。
是褚知槿和孟之吾！
桑未脣邊滑過冷笑，他們倆真是孽緣，現在還糾纏不清，既然如此，那日後幫你們一把吧！
隨後兩三天裡，她們這一隊整天進行最基本的訓練。
孟之吾仍然針對褚桑未，可桑未毫不放在心上，每天都活蹦亂跳，沒有一點受傷退卻的意思，這讓孟之吾悶氣難平。
又是到了夜晚，桑未塗抹過金玉化瘀膏，便躺下了。
邱安默輕聲道，“桑未姐姐，那化瘀膏可真有用，你的傷多虧了這東西纔好。”
“是啊，畢竟是宮裡的東西，我也真是厚臉皮，二皇子客氣，我還真就收下了。”桑未笑道。
琉璃滿不在乎，“你怎麼這麼想？二皇兄那兒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好藥，就算拿了他幾瓶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邱安默道，“嗯，先治傷要緊。”
“快睡吧，明天還起早呢。”桑未笑着說道。
不一會兒大家就進入了夢鄉。
夜半三更，桑未藉着月光的亮爬下了牀，輕手輕腳出了門。
她看了看，四周無人，便偷偷跑進軍營附近的那個小樹林裡去。
桑未幾乎看不見自己的手，可就摸索着拿出脖子上掛着的小瓶，倒出來一點粉末，又點起了一個火摺子。
火摺子竄出點點火光，她將手中粉末灑在火花上，火苗噼噼啪啪地爆開，冒出小火星，同時散發出一種淡淡的香氣，漸漸擴散。
桑未朝天空望去，片刻，一個暗紅的圓點逐漸向她這裡移動，慢慢放大，撲簌着翅膀飛到她的肩頭，親暱地蹭了蹭她的頭髮。
紅錦巫雀每天晚上都會被桑未叫來，因爲桑未要治傷。
桑未舉起火摺子，捲起一隻手的袖子，用火光照亮自己的胳膊，紅痕一片。
這是今天練習扎馬和深蹲時，孟之吾鞭打下的。
這是給紅錦巫雀看的。
紅錦巫雀立時低頭流淚，淚水化在她的紅痕上，慢慢消退，等紅錦巫雀流完淚，她的胳膊又恢復到從前那樣細膩光滑，沒有一絲受傷的痕跡。
桑未摸了摸紅錦巫雀的羽毛，對這隻鳥有種說不出的喜歡。
這巫雀殘忍，可向來只認主人，一旦認準了誰是主人，便願意耗盡自己的所有，來保主人平安健康。
這算是矢志不渝吧。
桑未揚了揚手，紅錦巫雀便揮動翅膀，飛向夜空中消失不見。
桑未暗自笑笑，那金玉化瘀膏再怎麼珍貴，也只是慢性中藥，怎麼比得上紅錦巫雀一滴淚水呢？
真不知道殷芳洛打的是什麼算盤，把這麼好的紅錦巫雀給了她……
每天來這個小樹林治傷，是桑未的必備功課，完成了，第二天才能有充沛的精力。
桑未剛要甩滅火摺子，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你這個女人也會受傷，真是難得一見。”
桑未一聽就知道，是秦衍，千年不變的調侃嬉笑。
桑未轉身，將火摺子往他臉跟前伸了伸，照亮他的臉。
赤紅的燈火下，秦衍沒有了白天裡那嚴肅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她花了眼，怎麼看着秦衍，整張臉是那麼柔和。
雖然他說的話還是那麼欠揍，可他的眼眸閃爍着光芒，那是火摺子的火光，還有自己的倒影。
他的眉頭微微蹙起，柔軟的脣勾起那樣的弧度，似乎是想笑卻笑不出來。
他的眼神……
那是什麼眼神……似乎翻涌着心疼和無可奈何的情緒……
桑未嚥了咽，臉上卻露出譏誚的笑意，“左相大人半夜不睡覺來和一個庶女樹林幽會，也是難得一見。”
秦衍輕哼一聲，仍是用那種奇奇怪怪的眼神望着她，“我是主帥，去哪兒還要向你彙報不成？倒是你，行蹤詭異，半夜擅自行動，小心本相將你就地正法！”
這口氣怎麼也不像是責怪，反而像是寵溺。
桑未越發覺得古怪，怎麼這麼彆扭？
“如果主帥沒有別的吩咐，那我先告退了。”
桑未轉身離去，卻被秦衍抓住胳膊，拽了回來。
“你幹什麼？”桑未佯怒皺眉，擡頭望着他。
秦衍只低垂着頭，輕柔地把她的袖子挽起，又將她另一支拿着火摺子的手壓低了點，讓他能看清楚桑未的胳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