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華熙國的各個關頭都盤查得不像當初那麼緊了。虞莫盈探聽好形勢之後,就和慕容風帶着老夫人和虞莫愁他們從獵戶家中出來。
有了早已備好的通關文牒,他們一路走來,都算是比較順暢。
黃昏時分的官道上,有馬車在徐徐而馳,揚起一地的塵土。
虞莫愁已是個十五歲的姑娘家了,她梳着一個雙環髻,坐在馬車內的繡墩上,好奇地去看外面這個廣闊無垠的世界。她保持着往外看的姿勢已經好久了。
這是因爲,戈弋在馬車外騎着馬。戈弋從始至終,幾乎沒有看過她,可是隻要他一個眼神,她的臉蛋就會變成紅撲撲的一片。
虞莫盈在一旁都默默地關注着兩個人的形容舉止,不時地偷笑幾聲。
他們走了三個月,一路上也見識了很多沒有見過的景緻。到了華熙國的橫門關外,虞莫盈把馬車叫停,從馬車上下來。
“戈弋,你以後就好好地照顧莫愁,可不要讓我這個妹妹受委屈。”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沒錯,她是想要分道揚鑣了。她把替他們準備好的一應物什都放在了這輛馬車上。
“三姐……你不要我和祖母了?”虞莫愁的鼻子一酸,立馬探出腦袋來。
虞莫盈沒有答話,算算時間,她離十七歲也不遠了,她不希望生離死別的場面。而且,戈弋出生入死這麼多年,內心深處很渴望有一個自己的家,莫愁對他有意,把他們交給他,她也放心。
“莫愁,我還有件事沒有完成,等我辦完了,我馬上就來找你們。”她轉過來微微笑道。
戈弋的臉上也有不小的驚愕,她有事要辦,帶着他也許會快一些。
但是,虞莫盈已經把他和虞莫愁的手放在了一起,不容他們拒絕。
夕陽西下,一行人都默默無言語,老夫人的心裡已是嘆息不止,她活了大半輩子,經歷過各種大風大浪,什麼榮華富貴都不重要了,只要這僅存的兩個孫女能安然無恙就好。
戈弋和虞莫愁他們終是漸漸地遠去。
“三姐,後會有期。”傻傻的虞安還不忘從車裡朝虞莫盈揮手道別,對於他來說,這和以往的暫別可能沒什麼兩樣。
虞莫盈也招手迴應了他,直到看不見他們那輛馬車的蹤跡了,她和紅杏才上了等候在旁另外一輛馬車。
“風表哥,你還沒走?”她看到慕容風悠然地坐在裡邊,不免有些疑惑,便遲遲不肯進去。
慕容風一臉倦容,靠在馬車裡,隨意地回道:“還沒玩累,先陪着你四處走走。”
四處走走……虞莫盈是想這麼做來着,可是……慕容風根本不該跟來。
“我改主意了,我會先去一趟西夜國。”旋即,虞莫盈的聲音變得幽渺,眼神裡也含着頗多期盼。
在這半年裡,她對華熙國宮廷那夜的事一直心存疑問,中途也有幾次喬裝着出去,回到原先的落儀坊,調出了早時的情報,幾經對比,才發現那是被人動了手腳。
而這個人,還是被她當做好朋友的慕
容風,這麼一個居心叵測的人留在她的身邊,她倒要看看他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我原來就在西夜國呆過很長一段時間,也有不少朋友,我跟你一起去,你也好有個照應。”慕容風聽了她的話,神情照樣不變。
不知不覺中,周圍已升騰起一片白茫茫的迷霧,模糊了虞莫盈的視線。
慕容風跟西夜國的淵源很深?那有他在,自己找起那個人來,說不定還能更快。虞莫盈也不再拒絕,隨後就和紅杏摸索着上了馬車。
只是,在這輛馬車疾馳了一段時間後,迷霧退散了去,馬車後傳來“簌簌”聲響。
“咦,馬車去了哪個方向?”有人驚訝道。
北溟國,渝王府內,凌峰急匆匆地進了書房,和赫連煜稟報道:“主子,我們的人把虞五小姐跟丟了。”
“啪”的一聲,修長勻稱的手赫然拍打在桌面上,蘸滿了墨汁的毛筆被甩到了一邊,一滴墨水落下,在鑲嵌有流雲紋的白袍上綻開一朵墨色的花。
“當時和她在一起的可是慕容風?”赫連煜的眉心微微一擰,“一個女孩子,怎麼那麼容易被跟丟。”
原以爲,在華熙國的事過後,虞莫盈很快就能回到他的身邊來,卻出了這等幺蛾子。
沒人能明白他有多麼地想見虞莫盈,赫連煜望向窗子外,眼眸裡多了絲蒼涼,不知道她的心裡是否還在埋怨他。
凌峰略一頓首,算是默認了,寰衣騎的暗衛當時遇到了一陣濃烈的迷霧,等霧散去後,馬車和人都已不見。不過由於是慕容風在她的身邊,他倒也不是特別擔心。
“屬下定當竭力去尋找虞五小姐的下落。”過了一會,凌峰繼而低聲道:“還有一件事,我們有宋楚天的消息了。”
“宋楚天?他在哪?”赫連煜驀然回身問道,自從知道宋楚天還活着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放棄過尋找。
凌峰如實答道:“西夜國,烏蘭城。”
西夜國……赫連煜在聽到這個西域國家時,有過一絲愕然。還有慕容風、宋楚天和虞莫盈,他想時隔多年,他是該去一趟西夜國了。
日上三竿,人在忍久了大漠之中的風沙,好不容易見到一片綠洲後,總會有點口乾舌燥。
西夜國烏蘭城,這一天,街道邊的一家脂粉鋪子迎來了三位客人。
“客官,你是給身邊的這位姑娘挑香粉吧?”掌櫃的見到站走在最前面的那位頭髮半披半束的白衣公子,便訕笑地上前來找招呼,眼眸中是商人獨有的精明。
犀利的目光狀似無意地落在幾個人身上,以此來推測他們的經濟實力。
他身上雖然穿着西夜國的寬袍服飾,可從長相上看,也知他並非是當地土生土長的人。
這也不奇怪,烏蘭城不僅是西夜國的都城,也是一個雲集了各地商賈的商業重地,是通往整個西域的交通樞紐。中原的脂粉、茶葉、陶器,在這裡也都會有所交易。
西域的小刀和雪蓮花也會被來此地的商賈帶回中原。
因而,天南海北的人都有聚
集在此,走在大街上,誰也不會因爲誰的穿着異樣,口音獨特而對誰投去迷惑不解的眼神。
慕容風的視線落在檀木櫃臺上呈一字排開的各色脂粉盒上,挑挑揀揀半天也沒有做出選擇。他的餘光還不時地朝身後的兩位女子瞥去,似乎是擔心自己挑的,他們不會喜歡。
掌櫃的見狀,便把目光投向了站的離慕容風有一丈遠的虞莫盈身上。
“姑娘,這一樣梅雪膏是我們鋪子裡最好的一款。”他動作熟練地拿起一個釉彩圓盒打開,一縷清淡的梅花香盪開在空氣裡,“這還是上一年,我去了華熙國呈都時,所帶回來的。”
“當時沒有拿幾盒,也沒有得到配方,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賣的。如今只剩最後一盒了,我看與姑娘投緣,姑娘若喜歡,儘可以把這盒賣回去。”
“華熙國呈都?”虞莫盈的脣角揚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好久沒有聽到這個地名,現在想想,在華熙國發生的那些都像是多年前的事一樣。
她去接過掌櫃手裡的圓盒,仔細地觀察了粉體的成色,然後喃喃道:“好個有緣。我們也是來此地做香料脂粉生意的。貨物已經售空,我們原本打算走的,卻想不到又遇到了此等上佳的貨色。”
“那我們暫時先不走了,我想,這種梅雪膏,我能調製的出來。”
她口裡雖是這麼說着,藏在衣袖中的另一隻卻牢牢地攥住了袖子的一副畫卷。
那些話都是說給旁邊的慕容風聽的。當時,她覺察到慕容風的不對勁,本想早些時日遠離他。
可是,藏身在獵戶家的那半年裡,她最後一次去落儀坊的時候,除了發現有關青黛的行蹤被改之外,還得知了另外一件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事。
一副畫卷被放置在從呈都林家挖來的情報裡。那是她安插在林家的探子從前任禮部尚書林老爺那裡複製了一份過來的。
林老爺平日也是個喜愛遊山玩水的人,他常常會把從各地的新奇玩意帶來家中,當他有一次從西夜國回去時,還帶回了一副畫卷。
畫卷上的內容很簡單,上面是一個年輕的男子,但是這個男子竟然是她前世的嫡兄宋楚天。
她的哥哥還沒有死,那說明璃妃當初騙了她。她確實從天牢裡把他給換了出來。
林老爺可能是想把這個消息告知蕭燁,宋楚天是在西夜國。
她知道慕容風與西夜國關係匪淺,就打定主意,不去直接戳破他的所作所爲,任他把自己帶到西夜國。一來探知他的真實目的,二來可以借他在西夜國的關係來尋找宋楚天。
只不過,他們一連走了四個月,到了這漫漫黃沙飛舞之地,也沒見慕容風的企圖表露出來,她也只表示自己想繼續在呈都的營生。
而宋楚天的下落讓她在昨天查到了。她不知道宋楚天的確切地點,只知他今日會來這家脂粉鋪子。
一個大男人來買脂粉鋪,大致的可能就是爲了心儀的女子所買。這麼說來,她有嫂子了,虞莫盈的心情很激動,她很想找到自己的哥哥,看看他的日子過得怎麼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