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無聲,赫連煜給這個房間留下最後了最後一剪背影。
而虞莫盈待確認他走後,又從牀上爬了起來。
在紅杏的幫扶下,虞莫盈走到桌案前,摸索到潔白的畫紙和筆墨紙硯。
“公主,還是等你眼睛好了再畫吧。”紅杏寬慰道。
虞莫盈沒有說話,便提筆在畫紙上先勾勒出寥寥幾筆。
在自己看不見的前提下,腦海中的那個模樣,她要靠心畫下來。
接下來的幾日,慕容風每天都會過來,替她調理身子,緩解病情。只不過,赫連煜都沒有再來過。
這是他自己的府邸,他不怎麼出現似乎有點不合情理。虞莫盈認爲,他可能是被別的事耽擱了。
畢竟,赫連辰還沒有被抓到,要是讓赫連辰逃出華熙國,那就是養虎爲患。
元氣大傷的虞施來找過她幾回,她都只是以身體不適爲由,隨意地應付了他。
這日,渝王府人聲鼎沸,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人來了一樣。
紅杏正幫虞莫盈把衣裳穿好,把青絲理好。
聽得外頭的動靜,虞莫盈好奇地問了紅杏幾句,紅杏則支支吾吾地沒有把話講完,就嚥了下去。
“誰來了?”她又偏頭問查探病情的慕容風,慕容風停住手中的活,剛剛想說話,外頭已有一個聲音傳了進來。
“是朕來了。“
蕭燁緩緩地邁過門檻,沉聲說道。
一進來,蕭燁的眼光就在虞莫盈的身上不住地打量。她貌似比出宮前,消瘦了幾分。
縛着白布,小巧的臉,顯的她的臉在這一刻是那麼的楚楚可憐。
然而,她的語氣並不符合這種楚楚可憐的感覺。
知道是蕭燁後,虞莫盈只是淡淡地說,皇兄是萬人之上的國君,不適合呆在這裡,這裡是病房,孝敏怕把晦氣傳給你。
而後,她就沒有再說話了。
蕭燁並不惱,也淡淡地說道:“朕是來接你回宮的。你是太后親收的公主,出宮太久了,不合禮制。”
“那皇兄請容孝敏整頓一番。”虞莫盈起身,就欲讓紅杏把自己攙扶出去,“這兩天多虧了渝王殿下的照看,孝敏希望能跟他道個別。”
還想跟赫連煜道別?蕭燁冷哼一聲,“你不用去了,他今早就隨北溟使團啓程回國了。”
赫連煜回去了……他昨夜只是莫名其妙地說了一些話,絲毫沒有提回去的事啊。
而且,北溟使團回國的日子不該是今天啊。他不是一直都說,要帶她一起走的嗎?
各種疑問鋪天蓋地朝她的腦海中涌來。虞莫盈不明所以,第一反應就是蕭燁在騙她。
“皇兄真有閒心,還會跟孝敏開玩笑。那不道別就不道別吧。”
她回答地還是一樣的平靜。
蕭燁有種特殊的感覺,他從進來開始,虞莫盈都表現地尤爲平靜。這種平靜不同於她往常的冷靜,而是一種疏離。
從前的她,好像跟他有深仇大恨,對他,有一種很濃烈的情緒在裡面。現
在,這情緒好像淡化了。
“朕沒那麼多閒心,走了就是走了。你傾心的人,說了要娶你爲側妃,走了卻沒有捎上你,你說可笑不可笑。你也不用再自欺欺人,覺得他另有隱情,拿一些他有重要的話來搪塞自己。”
“事實就是,他前幾天,就和赫連晴漪過來,將回國的日程提前。他只顧一個人回國後的安逸日子,根本沒有想到你。”
蕭燁的話簡直如同晴天霹靂,在虞莫盈的腦中轟然炸開。
虞莫盈廢了好大的勁,把許多激動的話語咽回去。
她握緊了紅杏的手,一字一句道:“紅杏,風表哥,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紅杏一個勁地點頭,她看不到。還是慕容風一個“是”,讓她的神思在瞬間一凜。
這怎麼可能,赫連煜怎麼可能撇下她,讓她活在華熙國皇宮這個充滿了無邊無際黑暗的煉獄。
“戈弋,備馬。”
沒有蕭燁所期待的反應,虞莫盈仍然是平靜地說着,面上的表情沒有任何的異樣。
蕭燁原是想多刺激她,讓她大哭一場,然後乖乖認命回宮的,沒想到她還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他一把拽住她纖細的胳膊,厲聲道:“你還要做什麼?你和他,這輩子是沒有緣分了,陪着朕到死爲止,纔是你該有的命運。”
虞莫盈心中冷笑,陪他到死?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也輪不着他。
“皇兄,你怎麼比孝敏還激動?”她冷冷道:“此時還未到晌午,他既是今早走的,那按照時間來算,應該纔剛剛出城。我讓人快馬加鞭趕去問清楚,說不定還來得及。”
須臾,見蕭燁還攔着,她又補充一句,“還麻煩皇兄能行行好,借個道。如果皇兄想要幫忙,多派些人和我一同去追也可以。”
也好,讓你死心的徹底。蕭燁眸光一斂,他就不信她可以將赫連煜留下。一個生命垂危的瞎子還能有什麼不省心的。
慕容風也斂了神色,悄然說道:“我陪公主一塊去。”
虞莫盈略微愣怔了下,也沒有多想就同意了。
“這是公主畫的?”等他們走後,蕭燁信步撩開簾子,走到桌案前垂目審視。
一紙攤開的畫卷,明晃晃地擺放在他的眼皮子下。畫卷上,赫然入目的人使得他的脣角一抽。
虞莫盈一連畫了幾天,還差點墨,就可以將栩栩如生的赫連煜畫出來了。
他現在能夠確定虞莫盈心裡最在意的莫過於赫連煜,那天,她和璃妃從虞府回來,脖子上的曖昧痕跡八成就是他的。
然,赫連煜待她卻不過爾爾,要不,憑着月太后的三言兩語,他也不會輕而易舉地放棄她。
“呃……這是奴婢的信筆塗鴉。”還侍立在一側的紅杏想了想,尷尬地回道。
蕭燁瞥了一眼她,目光又落回畫卷上,冷諷道:“你一個丫鬟,是怎麼會有如此的畫功?”
“公主教的。”紅杏不假思索道。
“好,朕不想再看到這幅畫了。”蕭燁沒再管她,擡手將案
上的筆墨紙硯拂落,“把它燒了。”
頓時,院子裡就擺好了火盆,紅杏戰戰兢兢地把畫拿了出去,依依不捨地把畫給丟進了火盆。她的雙眉緊蹙,蕭燁這是連個念想都不打算給虞莫盈留。
城外,高聳的城牆顯示出了獨屬於一國之都的壓抑和繁華,金色的陽光下,“呈都”兩個字赫然在目。
車軲轆轉動聲,還有馬蹄聲在不斷作響,北溟使團的車隊駛過城門,繼而駛入了官道。
“六哥,你怎麼了?”赫連晴漪掀開馬車的簾子,看對面馬車裡的赫連煜還不時地回頭望去,不禁疑惑地問道。
赫連煜驟然放下車簾,沒有回答,他眸中的光彩斂去了幾分,心中已是萬分惆悵。待來日再次踏入這片領土時,就該是征戰沙場,華熙國消亡的那日。
那時,她又會在哪裡?還有被仇恨矇住了心的月太后。
想起幾天的那個晚上,他和月太后的談話,他就感覺十分好笑。一個女人,苦心孤詣那麼多年,只糾結着自己那一代的事,卻忽略了下一代的爭端,算不算可悲呢?
當他問起月太后,若將來他掌握了北溟國的最高權力,揮兵入主華熙國時,月太后竟然答不出來。
她培養了他那麼多年,這樣的後果,她該想到的。還是說,她不願意想。
日頭越烈,這時,來自後方的嘶喊聲打破了車隊有條不紊的行進步伐。
“請渝王殿下出來一趟,本公主有話要說。”慕容風騎着馬,將虞莫盈帶到了城門口。
這一路過來,他停都沒有停,驚得各個路人紛紛避讓。
虞莫盈拔高音調,爲的只是希望車中的赫連煜能夠聽得見。
赫連煜聽見後,瞬時不能自已,這個丫頭居然這麼傻,會特意跑出城外。
車伕和其它大臣們都不免詫異,向他詢問要不要停。
“不必管。”赫連煜咬牙,擠出了淡漠的字眼。
而赫連晴漪瞅了瞅和慕容風在一起的虞莫盈,心想,這個無恥的女人,瞎了還要接着勾引我六哥。
“六哥,我可以把她勸回去。”她自信滿滿地說道。
赫連煜驀然思索,然後沉重頷首。
赫連煜,你快出來啊!虞莫盈心急如焚。
她什麼也看不到,她只能憑聲音判斷車隊應該是停下了。赫連煜卻遲遲沒有現身。
漸漸的,有腳步聲在朝她靠近,她便小心地揪着馬頭,從馬上下來。
“赫……”一句話還未開口,就被人猛地打斷。
“虞莫盈,你就是死了這條心吧。”赫連晴漪的身後跟着幾個婢女,趾高氣揚地走來,“你都追到城門口了,不就是想賴着我六哥不放,好讓他大發善心,將你這個不潔的女人也帶走麼?”
赫連煜還是不肯親自來見她。虞莫盈的心一怔,只覺面前天旋地轉,更加黑暗。
赫連晴漪接着說道:“本公主還是那句話,像你這樣的女人根本配不上六哥。他回國後,就會去霽月族,向青黛提親。他們纔是天生一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