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粼粼的湖面,一張慘白的小臉從那水面上漸漸浮出。
雲織站在那兒,心疼的朝那水面上看去。
“孃親,我好冷!孃親,我已經摘了好多蓮子,爲什麼祖母還不叫我上岸!”胤哥兒淒厲的聲音穿透着雲織的心臟。
“胤哥兒,你先忍一會兒,一會兒孃親就救你上來!”雲織淚流滿面,她想要縱身跳下水去把她可憐的兒子從那冰冷的湖面上撈上來,可是她卻像被人點穴一樣,無法動彈。
胤哥兒!胤哥兒!有孃親在任何人都別想傷害你!有孃親在!
雲織拼命的想要跳進水中,拼命的爭執着那一股強大力量的束縛。
“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趙綏溫暖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
雲織吃力的睜開眼睛,那寬厚的手掌輕輕的拂去她臉頰上的淚水。
她頓時從噩夢中徹底清醒,驚覺自己已經不知道何時躺在趙綏的懷抱中,兩人彼此肌膚相貼,而且她還緊緊的摟着他的脖子!
雲織反彈似的從榻上坐了起來,自我保護的看了看自己身前是否衣衫不整。
“趙綏,你說過不強迫我的!我希望你能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慢慢做好思想準備!”雲織惱瞪着側身躺在旁邊關切看着她的趙綏。
“我沒有強迫你,昨晚是你主動抱着我的。”趙綏嘴角掛着笑意。
“哈!你少臭美了!我會主動倒貼你?”雲織啼笑皆非,下意識抹着額頭上流下來的冷汗。
趙綏坐起身,半敞的衣領內露着古銅色結實胸脯。他散漫的盤上釦子,拉住雲織的手:“是不是做噩夢了?”
雲織使勁的抽回手:“關你屁事!老孃做美夢做噩夢都與你無關!”她說完,扒拉開趙綏,迅速下了地。
“你平時就是這樣出口成髒嗎?”趙綏眉頭眉頭微微皺了皺。看來她爲了叫他討厭她,簡直要毀掉自己秀雅淑女的端莊形象了。
雲織見他這種表情,粗魯的踩在一隻凳子上,大咧咧的搖晃着:“對啊,我平時就這樣?受不了的話你和離好了。”
趙綏幽眸透着一絲沉痛:“你就那麼不想和我成親嗎?”
當然!十分的不想!
雲織自然不會當着他的面這樣說:“在我心裡面我一直把你當做叔叔,所以,要從叔叔一下子變成夫君,實在是感覺有悖常理。”
趙綏眼眸深沉,像要把她看穿一樣:“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何必要拿這個理由來搪塞,這樣也未免太過牽強。不過,我相信感情是用來培養的。”他眼睛裡帶着一絲希望的光芒。
雲織咬牙,不做聲。
“大爺,少夫人,你們起牀了嗎!”門外傳來了女人的聲音,緊接着便是一陣叩門聲。
“何事?”趙綏已經聽出來,是母親身旁的慧嬤嬤。
“大爺,奴婢奉了夫人的命令來服侍大爺和少夫人洗漱的。”慧嬤嬤的聲音再次響起。
顯然,慧嬤嬤是奉了母親秦採芳的命令來查看他這邊的情況的。
母親對他娶雲織本來就不怎麼樂意,所以,他絕對不能叫母親挑雲織的不是。
趙綏冷厲一聲:“你先退下,我跟少夫人等下就去給母親請安。”
慧嬤嬤卻依然站在門外道:“大爺,是夫人特意吩咐我來服侍你們的。”
趙綏想了想,從牆上取出一把劍鋒利的往自己的食指上割破了一道口子。
雲織不明所以之際,他將那食指上涌流不斷的鮮血滴在了被單上。
雲織臉色一紅,頓時明白了。
趙綏叮囑雲織:“你快穿上衣服,我過去開門了。”
雲織很默契的配合着他穿好了外衣。
趙綏開門,有些不耐煩的對探頭朝裡張望的慧嬤嬤道:“嬤嬤把熱水放在這裡就是,不必服侍了。”
“大爺,你也別怪奴婢一大早來敲門,其實夫人並不在乎你們或早或晚去請安,夫人是怕耽擱了給永陽公主的請安時間。”慧嬤嬤笑了笑,端着水隻身走了進來:“少夫人,奴婢給您打來了水。”她朝坐在梳妝鏡旁的梳理長髮的雲織看了一眼,視線落在了牀榻上。
這時,細青也端着水走了進來。
雲織對慧嬤嬤道:“就不必勞煩嬤嬤了,這些細青做就可以。你且退下吧。”
慧嬤嬤放下銅盆,訕笑道:“奴婢來給少夫人鋪被子。”
雲織透過梳妝鏡,看了眼笑意盎然的趙綏,心知他果然預測的對。定是秦採芳吩咐她來查看昨晚洞房花燭夜的結果。
慧嬤嬤看見那一滴鮮紅,眼睛一亮,忙道:“大爺,少夫人,這牀單髒了,奴婢拿去洗一下。”
待慧嬤嬤收着牀單走後,趙綏將隱在衣袖下不點流血的手指拿了出來。
細青驚訝的道:“大爺,你怎麼受傷了?”
趙綏詭秘兮兮的道:“問問你的小姐。”他熟練的從抽屜裡拿了一瓶止血粉,灑在流血的食指上,很快止住了血。
細青聽趙綏這樣一說,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雲織就知道趙綏這句話引起了細青的歪想,便白一眼細青:“大爺的手是剛纔不小心被一隻大老鼠給咬了。”
“啊!這家裡居然還有老鼠!”細青害怕的張望了一下四周。
雲織笑意更深了:“當然,是一隻礙眼大老鼠!”
趙綏自顧洗面,搖頭嘆氣的:“唉,還希望娘子哪一天能把這隻礙事的大老鼠收服了,省的老是亂咬人。”
雲織見他有心調侃,懶的理他,細青爲她盤好頭髮後,在發間斜插了一隻玉簪花,未施半點粉黛的她看起來清雅脫俗,氣質絕塵。她穿上一身淡藍色的直裰錦袍,腰間束着玉帶,那箍緊的腰身更加凸顯出她曼妙玲瓏的身姿,
趙綏只一身石青色衣袍,頭上扣着簡易的發冠,俊朗深刻的五官帶着天生有的沉穩和幹練,挺拔如鬆,瀟灑不凡。
他挽着雲織的手,趁着雲織不注意將懷裡的一隻鳳釵插在了雲織的發間。這一幕被細青盡收眼底,她看着趙綏那滿含寵溺和深情的眼光,心裡羨慕的同時,又替雲織感到欣慰。
雲織在趙綏的陪同下去了秦採芳的房間。
一入房間,刺鼻的中藥味嗆入鼻腔。
秦採芳一身織緙的暗紅色寬邊錦袍端坐於房間正中央的紅木搖椅上。雲織快速瞥一眼,只見秦採芳大概四十歲左右的年齡,雖然臉色蒼白,不過卻也掩飾不住她那張姣好的面容。想必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美人坯子。
那雙眼睛打量一番雲織,繼而溫和的道:“你們可是用過早膳了?”當然,她的溫柔只僅對趙綏,雲織敏銳感覺到秦採芳對她的不喜。尤其秦採芳旁邊一個穿綠衫的美麗少女。她看趙綏的時候,簡直可以用柔情似水來形容,而看雲織的時候明顯就有幾分敵意。
雲織心中冷笑,看來,自己和趙綏和離的機率又增加了一倍。
趙綏恭敬的迴應道:“回母親的話,我打算跟雲織向你請安以後再去用早膳。”
秦採芳笑了笑:“請什麼安,叫新媳婦給我這個做婆婆的敬一杯茶就可以,等下我們在一起去給公主請安吧。”
說時,秦採芳身邊的大丫鬟寶絡已經端來了一個紅漆盤,上面放着一杯茶。
顯然,這請安只針對雲織的。
雲織看似溫順的拿過寶絡手裡的茶杯,單膝跪地敬向秦採芳。
秦採芳見她這番姿態,心裡有些不樂意,新媳婦給婆婆敬茶一般都是雙膝跪地,她顯然是沒有誠意。
“表嫂,你這樣敬茶似乎不禮貌吧?”那個少女有些不樂意的撇撇嘴。
顯然,她就是夏陰侯秦伯兆的女兒秦甄了。
趙綏眉頭微微皺了皺,看不出他是對秦甄不滿還是對雲織的行爲感到不滿。
雲織理所當然的道:“我這已經是最大的敬意了,在陸家,連我祖母都沒享受夫人這樣的待遇。”
秦採芳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沒想到這個陸雲織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傲慢自大!
秦採芳並沒有打算接過雲織手中的茶,既然雲織沒有誠意,她也不屑接過她敬的茶,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我知道你在陸家是個當家做主的,可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現在是趙家的人了,所以,你要學會適應這趙家的規矩。”
雲織一咬牙,顯然也不樂意了:“夫人這話就不對了,本來當初趙綏答應我要入贅我們陸家,可是我沒想到他出爾反爾,其實我是真的不屑進你們趙家的,我自己有自己的家業,從來不仰仗任何一個男人。”
這秦採芳不是善於僞裝自己嗎?她非逼她現出原形不可!
眼看秦採芳的臉色一點點的綠了下來,趙綏忙替雲織說話:“母親,這件事的確是我的不對,我事先沒告訴你,其實我已經打算過了,等我將來和雲織有了孩子,打算給孩子冠上雲織的姓氏。”
秦採芳氣的渾身發抖!一拍桌案在也顧不得矜持了:“綏兒!你休要由着她!就算冠姓也輪不到她陸家!你祖父若在泉下有知,一定不會允許你這麼荒唐!”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想到趙綏會有這番決定,也包括雲織在內。
她以爲趙綏上次在宮門外對她說入贅之事只是爲了好言哄她而已,今日她故意拿出來氣氣秦採芳,沒想到趙綏居然是來真的。
趙綏眼神堅定:“我沒有荒唐,我還沒和雲織定親之前就已經深思熟慮過了,將來第一個兒子必須要隨雲織姓。”
秦採芳七竅生煙,胸脯劇烈的起伏着。
秦甄嚇忙安撫秦採芳,氣不過的看着趙綏:“表哥,爲了一個女人你既然把姑姑氣成這樣!”
趙綏眼睛裡的冷漠令秦甄不由的退縮。
他攬着雲織的腰,冷靜的吩咐身後的杜決:“把我書房的藥拿來給夫人服上。”說完,拉着雲織離開了秦採芳的房間。
趙綏對母親秦採芳的冷漠,雲織並沒有感到意外,一個弒父的人不會有過多的情感,至於對她的好,不過是想俘獲她而已。
趙綏牽着雲織,將她的手緊緊攥在掌中:“對於這個決定你滿意嗎?”
雲織緘默片刻,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道:“我把你母親氣成那樣,你不討厭我嗎?”
趙綏頓住腳步,攬着她的腰,站在奼紫嫣紅的後花園中:“不怪你,我母親本來就不贊成我們的婚事。無論你做的再好,她一樣心有罅隙,所以,隨心所欲就好,不需要刻意在意別人的感受。”
雲織輕輕掙開:“你真是怪人一個。”
趙綏笑的如春風拂過大地,胳膊一緊,將她提離地面,在花園中優美的旋轉着:“總有一天你會喜歡我的怪!”
雲織內心莫名的激盪一下,捶着他的肩:“放我下來!”
這時,遠遠的看見永陽公主和趙琰在嬤嬤和貼身宮女的簇擁下朝這邊走了過來。
雲織這纔想起了一件事:“我們還沒給公主請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