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織眼中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
環抱雙臂,假裝欲要離開:“祖母您好生休養,等太后駕臨武安侯府那日,織兒會盡心操持的,祖母就不必擔心了。尤嬤嬤,你好生照料祖母。”
陸老夫人見雲織這樣一說,急了。
忙下榻叫住雲織:“老生已經休養的差不多了,沒必要再躺着!織兒,你年齡還小,太后駕臨可是天大的事情,怎麼能叫你一個孩子撐場面呢?這可是萬萬不妥的!”
太后從來不光顧陸家,好不容易的光顧一回,陸老夫人豈能錯過這次巴結的機會呢?
雲織想了想,點點頭:“嗯,祖母說的對,織兒雖然事事都能做的周全,可到底是個孩子。”
陸老夫人見雲織倒還真順了自己的心意,不由欣然。看來雲織在大事上面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雲織走後,尤婆子一邊爲陸老夫人捶着肩,一邊諂媚的笑道:“想必侯爺已經妥善處理了鎮江那邊的事情,皇上和太后心裡頭高興,便要準備犒賞武安侯府呢!”
陸老夫人也是這麼想的。連日來的慘淡憂愁終於被一掃而空,眼角眉梢難得的明朗起來。她要趁這次機會別出心裁的討皇太后歡心,到時候一旦得勢,還愁對付不了雲織那小逆子嗎!
心下想着,陸老夫人笑的更是燦爛幾分。
雲織去了賬房,將這幾日府裡的開銷和進賬用算盤撥算了一遍。又吩咐新來的管家霍慶豐把每筆的花銷都記了下來。
買了什麼,多少銀錢以及多少數量通通一字不漏的記了下來,並且還要備記一份交給她。
霍慶豐一邊應允,心中一邊喟嘆雲織的精明。
聽說那之前的吳管家因不聽雲織小姐的話起了異心,被雲織小姐賣給了人牙子,聽說人牙子把他發賣到了深山野林裡給強盜砍柴去了,並且一天砍不到二十擔柴火不準吃飯!有了前車之鑑,霍慶豐對雲織的吩咐更是不敢怠慢一分。
很快,霍慶豐便就將賬本清算的一目瞭然,這樣一來,府裡頭的那些心懷不軌之人就沒有機會貪圖銀兩了。
這招果然有效的很,幾天下來,開銷的銀錢比以往減少了好些。
細青和秋畫已經完完全全把雲織當做天了。
幾天觀察下來,雲織發現霍慶豐沉穩幹練且又本分實在,又將她吩咐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條,於是便放心撒手將府裡的大小事宜全權由霍慶豐管理。自己帶着細青和秋畫去了繡莊。
每天甘青都會把當日賣的銀錢派亞夫親自送過來,就連他自己的那份月銀都沒留下來半文。
雲織這次想去把甘青應得的月銀給結了,順便在僱幾個手藝高的繡娘。
到了繡莊,只見來往的客人川流不息,比剛開業那會還要多。並且,甘青已經提先幫她挑選了幾個手藝好的繡娘,現在已經坐在那裡專心繡緙山水名畫的。
看來甘青確實有着比常人不一般的經營手段,雲織很是欣慰。
哪知雲織將兩錠金子遞給甘青,甘青卻死活不要。
“雲織小姐,你對我有恩,我不能要你的銀子。”甘青眼光有些躲閃。
他知道,自己的一貫堅持會不小心被雲織那真誠的目光給打敗下來的。
然而,他不對上那真誠的目光依然會敗下陣。
“甘大哥,你若不收下,我就把他寄回你的江南老家。”反正,她也準備留些銀兩拖龐武寄給在江南柳蔭鎮的舅舅。
甘青渾身一震,直直的看着雲織,驚訝,錯愕,慌亂。
“雲織小姐,你怎麼
知道我的家在江南?”
雲織笑笑:“我早就派人去查探了,你是江南人士,不過你還跟我舅舅同鄉呢,等哪天得了空閒,我們一道下江南?”其實雲織也只知道他是江南人士,並不知道他具體的住址。
甘青聽她這樣一說,緘默半晌。眼睛裡擒着叫人心酸般的百感交集。
雲織對他更是同情幾分,趁他失神的時候,將那兩錠金子塞進了他的手上。
他的手骨感分明,纖長而白皙,像極了優雅的竹子。
這樣一雙好看的手,想必曾經也是一個俊美如斯的翩翩少年郎。
只是世事難料罷了……
“甘大哥,你的臉……嚴重嗎?”雲織突然有種想治好他的臉的想法。
甘青回過神,情緒便的低落,甚至閃過一絲不耐:“問這個做什麼?”
雲織露出一絲友好的微笑:“你別誤會,我並不是有意要揭你的傷疤,我只是想弄清楚你的臉還有沒有復原的可能……”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因爲她敏銳的發現,那面具下的一雙清澈的眸子已經開始變得渾濁灰暗了。
“如果雲織小姐覺得我影響了繡莊的生意大可以直接向我提出來,不必這樣藏藏掖掖的。”甘青聲音透着和他這個年齡不符的低沉。
“不是的,你又誤會我了,我只是想關心一下你的病情……甘大哥,你還年小,人生纔剛起步……總不能以後就一直靠着面具過日子吧?”若到了娶媳婦的年齡,這樣遮着面具還有誰敢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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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不也是爲他的將來着想嗎?
“砰”的一聲,甘青將那一錠金子重重的往櫃檯上一頓。
“我的事情用不着雲織小姐操心!雲織小姐只需管好自己的事情吧!”甘青眼瞳裡騰起一股熊熊燃燒的怒火。
雲織萬沒想到,自己的一番好心倒換來了甘青的氣憤。或許他也有自己不爲人知的痛苦過往吧!
也罷,她不揭他的瘡疤就是。
“你一個僱來的幫工,居然這麼對自己的老闆說話!是欺她年小嗎!”這時,一個幽冷的聲音飄了進來。
雲織轉身一看,見是一襲黑衣黑掛紗的岑秀。
如同幽靈一樣,就那樣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出現在了雲織的面前。
岑秀那雙眼睛漆暗無底的眼眸冷視着帶着面具的甘青。
甘青也毫不示弱,吉祥雲紋的面具下,那雙眼睛帶着明目張膽的挑釁。
岑秀心中不服,除了趙綏,還沒有人這樣不屑的看着他!像是跟他有深仇大恨一樣!
雲織被一股濃濃的火藥味夾在中間,感覺自己若在不開口,他們沒準會被自己點燃的火藥給炸死。
“岑閣主,您今日此來是訂購繡畫的嗎?”雲織說完,便招呼着細青上茶。
岑秀對着甘青冷冷的哼了一聲,旋即,聲音低柔的回道:“你的馬車不是壞了嗎?我特意又給買輛新的,那魏家的馬車,你且叫人還回去吧。免得又和那魏仲扯來扯去的。”
“你……”雲織氣憤的瞪着他:“岑閣主,你居然又派人跟蹤我!你若以後再這樣,我會取消我們的合作!”
岑秀呷了一口茶:“我這不也是爲了你的安全着想嘛?”
岑秀想到了趙綏,有些心虛。
“總之,從現在開始,你不準在派人跟蹤我!否則,我會叫你的君歸樓倒閉!”
雲織說完,胸有成竹的笑了。
岑秀呵呵笑着:“口氣還不小,我倒要見識見識,你有什麼能耐?”似乎半開玩笑,又半打賭。
雲織負手,脣角優美的一勾:“我陸雲織向來說一不二,到時候可別怪我不留情面。”
透過那抹黑色掛紗,幽秘的漆眸閃發一股質疑的氣息。岑秀從雲織那不屑的眼神中似乎確定了答案。
他開始望而卻步。
雲織絕對是能做到的。她奪權當家,囚禁繼母的手段實在叫人不敢小覷。
除了趙綏,他從沒有退縮過,然而,在這個小丫頭片子面前,他退縮了。
“你看你,我那還不是爲了你的安慰着想啊?也罷,你若不喜歡那種關心的方式,我換一種方式好了。”
“什麼關心?我跟岑閣主很熟嗎?岑閣主別忘了,我們之間只是生意上的合作關係,你若在外面敢揭穿我的身份,我同樣也會揭穿你的身份。”
雲織的話令岑秀開始惴惴不安。
他的神情開始變的凝重起來。
雲織和甘青都察覺到了他這一微妙的變化。
雲織心下暗忖,果真是瞎貓子撞死耗子,給撞對了!她只不過派人暗中調查了一下他的身世,奇怪的是一直都查不出來他的真實身份。最後只知道他是岑氏山莊莊主岑黎的養子,這岑黎先前可是開鏢局的,膝下無子,只是到中年的時候突然冒出一個叫岑秀的兒子。
並且這個岑秀還擅長養蛇。
雲織記得,上一世,傳言,先皇身邊的開國宰相蕭盡山因擁戴楚王李建昌爲皇位繼承人,就在楚王去了封地,新皇登基的時候,蕭盡山一家被扔進新皇築壘的毒蛇坑內,處以分食刑。所謂分食刑,便是將人扔進那盤踞着密密麻麻的蛇坑內,被那些食人蛇一點點的颳風肉體,直到血肉身軀只剩下一堆森森白骨……
雲織想到那日進宮時看見的那個孝心膨滿的皇帝,怎麼也不會將那個發明分食極刑的殘忍的暴君聯繫到一起。
言歸正傳,總之,雲織總覺得這個岑秀的身世似乎跟蕭盡山有着某種牽扯……
爲了不叫雲織起疑,岑秀裝作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我岑某不過是個商人而已。”
“岑閣主只要認清這一點就無礙。”雲織又親自爲他續上一杯香茶。
岑秀頓時想起了自己此來的目的,便放下茶盅,站起了身:“我得走了,馬車就停在門口,還給你配了車伕,改日我在派人來取畫。”
說完,便如一陣風似的離開了。根本容不得雲織拒絕。
甘青默默不語,只靜望着雲織出去的背影。
雲織走出去一看,外面停着一輛五匹駿馬拉駕的華麗香車。香車外面是用上等的光滑的皮質精做而成,裡面用的是華貴的錦布做成,內設有柔軟的鴨絨坐墊,可以乘上十人都還嫌寬敞。簾子兩旁還有兩串精心製作的風鈴,風一吹,便發出比瓔珞釵環還要動聽悅耳的聲音。
惹的街道兩旁的百姓紛紛前來瞻仰圍觀。
這雲錦繡莊的老闆看來確實不簡單。
只有朝廷重臣才能配坐這樣的寶馬香車,莫非這雲錦繡莊和周遼宰相有什麼密切的關係嗎?
這給雲錦繡莊又添上了一層神密。
雲織覺得甚是扎眼:“這岑秀是不是故意的?亞夫,把這五匹馬卸掉兩匹牽到後院栓着。”
亞夫很快卸掉了兩匹牽到後院。
甘青不知何時已經負手站在了門外:“雲織小姐請進來一下,我有事要跟您商量。”
*
岑秀回到君歸樓,趙綏已經在此等候多時。
“親自送到了?”趙綏兀自喝了一口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