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她的神態太過自然,眼神太過真摯,夏邑駿竟有種自己真的只是身體太虛弱,等身體養好了,就又能說話,又能跑跳了。
他瞪着眼睛,眼珠往下移了移,瞟着自己的腳,意思是大夫說他癱了,他真的還能再站起來嗎?
夏禾懂了他的意思,溫和笑道:“這個大夫治不好,不代表天下的大夫都治不好,天下之大,人才濟濟,我相信這世上一定有能治好你的大夫,三哥放心,大家都會幫你的。”
“你三妹說得對,大伯就是尋遍天下名醫,也一定會把你治好的。”夏永淳連忙保證道。
“是啊,你好好養病,把身子養好了,才能等到能治療你的大夫。”蘇氏也安慰道。
夏邑駿視線緩緩掃過牀前一張張關懷真摯的臉,終於忍不住流下淚來,他現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傻,落到如今的地步,他怨不了任何人。
“你看,大家都這樣說,說明你一定能好起來,所以不要多想,養好身子纔是最重要的。”夏禾替他拭去淚水,眉眼彎彎。
夏邑駿含着淚水艱難地點點頭,眼底不再是一片陰霾,他只覺心底被清新溫潤的春雨滌盪一清,身心從未有過的舒暢。
夏二爺望着這一幕,心中也不禁燃起了希望。他抹去淚水,站起身道:“大哥,我跟你們去西北角的石坑。”
夏禾眼中一亮,知曉他是願意幫忙了。
夏永淳跟蘇氏也暗暗鬆了口氣,交換一個會心的笑,這一次,又是小禾幫了他們。
“事不宜遲,父親,麻煩你現在去一趟祖母屋裡,將二嬸她們都請到前院的西北角去,母親,還要煩你跟宋嬤嬤將二哥,三哥房裡的丫鬟,以及昨晚招供的丫鬟都帶過去。女兒跟二叔先行一步。”
夏禾一連串安排說出來,所有人都沒有異議,紛紛點頭,分頭行事。
臨走前,夏禾還不忘安撫夏邑駿,讓他好好休息,夏邑駿依依不捨地目送她離開,才閉目休養。
前往荒廢的西北角的路上,江瀟瀟拉着夏禾避開夏二爺,不滿道:“你幹嘛對那個夏邑駿那麼好啊,極有可能就是他陷害我!而且你忘了他之前有多過分嗎?他總是針對你!”
夏禾無奈笑望着她,道:“不然呢?讓我火上澆油,落井下石嗎?別以爲我沒有看到,剛纔你還不是一臉同情。”
江瀟瀟一噎,嘴硬道:“同情歸同情,我可什麼都沒有做,不像你,還去安慰他。依我看,就算不幸災樂禍,起碼也該無視他!”
“我只是力所能及罷了,何況有句很俗的話——怨恨使人醜陋,我不過是想一直美美噠。”夏禾指着自己的小酒窩嬌俏一笑。
江瀟瀟氣得磨牙,最後只能一甩手,道:“我說不過你!”
夏禾只得好言好語地安慰她。
夏二爺在旁邊其實聽到了兩人的談話,只覺好笑又欣慰,他輕咳一聲,故作正經道:“小禾確實是咱們家所有姑娘裡最好看的。”
他本是想誇獎夏禾,卻不想反倒讓夏禾羞得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天知道她方纔的只是玩笑話!
見夏禾一臉窘迫,江瀟瀟仰天長笑。
說笑間,三人已經到了西北角的廢棄木屋前。
一看到這棟破敗歪斜的木屋,江瀟瀟就眼露怒火,顯然是想到了自己被人在此算計,險些失身。夏禾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推開虛掩的木門。
三人進了木屋,都被屋裡厚重的灰塵嗆得咳嗽,江瀟瀟捂住口鼻,道:“昨日姨母已經派人來調查過了,並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夏禾緩緩點頭,踱着步子在屋裡走了一圈,只見樑上蛛絲纏繞,破舊的桌椅佈滿灰塵,牆角堆放着已經爬滿鏽跡的鋤頭鏟子鋸子等工具,陽光從屋頂的縫隙漏下來,讓整個屋子顯得愈發陰沉。
她聳着鼻子嗅了嗅,除了木頭腐朽,以及青苔潮溼的氣息,空氣中已經沒有了江瀟瀟口中甜膩的香氣。
又在各個角落,隱蔽的位置找了找,依舊沒有半點線索,別說是薰香了,就連薰香燃燒後的灰燼她都沒有找到一絲一毫,可見幕後之人心思縝密。
想從薰香下手找兇手是不可能了,夏禾望着腳印凌亂,又有拖動痕跡的地面,無奈搖了搖頭。
現場已經被兇手處理過,加上蘇氏後面派了人來調查,可說現場已經完全被破壞了。
腦中忽的靈光一閃,夏禾再次在木屋裡仔細探查了一遍,這次,她在堆放工具的角落發現了一個刀刻的“殺”字。
蹲下身,望着那個字跡熟悉,與自己眼睛持平的字,夏禾笑了。
從木屋出來,夏禾又到石坑邊轉了一圈,石坑裡還有血跡,不難找出夏邑駿跌落時的位置,只是跟木屋裡完全相反,石坑邊的痕跡不僅沒有被處理,反而清晰無比,一個玲瓏的腳印清晰地印在坑邊的泥沙裡,彰顯着腳印主人的身份。
夏二爺也看到了那個腳印,道:“這樣看來,兇手是個女子。”
夏禾但笑不語。
在石坑邊等了一陣,蘇氏就帶着夏禾所說的那三個丫鬟來了,宋嬤嬤押着三人在是坑邊跪下,等候發落。
夏禾並不急着問話,她細細打量三人一番,只見其中兩個惶惑不安,目光遊移而慌亂,還有一個面色鎮定,透着釋然跟大徹大悟,似乎是看透了一切,已置生死於度外。
那兩個慌亂害怕的,自然就是夏邑駿與夏邑宣房裡的丫鬟,而大徹大悟,不畏不懼的,便是周姨娘身邊的丫鬟環燕。
夏禾以前並未注意過她,此時看來,卻是個心有謀定,遇事不慌的人,而這樣的人,不露馬腳還好,一旦露了馬腳,便是節節敗退。
好在她已經找到了攻略這丫鬟的有力證據,不然還真要苦惱了。
心下轉了幾圈,夏禾已有了對策。
蘇氏與宋嬤嬤見她如此淡然,便知她心中已拿定主意,心中默默鬆了口氣。
又過得一陣,夏永淳也趕過來了,只是他帶來的不止二太太等人,連夏邑卿夏邑宣等也都來了,就連老太太,也被翠喜攙扶着往這邊走來。
見狀,夏禾微一挑眉,心中反而愈發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