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當然不可能蠢,只是她唯我獨尊慣了,又有些特立獨行,是以她不愛聽別人說話,但這並不代表她完全聽不進旁人的話。
顧飛璟拐着彎說了一大堆,到底還是讓長公主聽明白了,眼睛裡容不得沙子的長公主想當然不可能善罷甘休。
垂眼望向翠珠,長公主的目光冰冷到極致,她冷冽道:“是你自己說,還是本宮動刑逼你說?”
翠珠止不住地渾身顫抖,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辯解的餘地,就在她躊躇遲疑之際,大堂門外傳來一道不耐的聲音,道:“都擠在大堂裡吵吵嚷嚷做什麼?”
聽到這道聲音,顧飛璟暗道不妙,而心生絕望的翠珠眼底卻再次浮現光亮。
話音落下,一道純白的身影昂首挺胸邁入門檻,他皺眉掃視衆人一眼,眼底盈滿不耐與不屑。
長公主肅穆的臉瞬間變得柔和,起身相迎,笑道:“駙馬,你怎麼來了?”
看到長公主這小女兒般嬌羞的姿態,夏禾下意識望向顧飛璟,顧飛璟湊到她耳邊道:“看來今天要白忙一場了。”
夏禾皺眉,打量了神態倨傲清高的長公主駙馬一眼,心生反感。
這人確實長得人模狗樣,有幾分謫仙氣質,但那副目下無塵的姿態實在讓人生不出半點好感。
對上前迎接的長公主,駙馬只是不冷不熱地點了點頭,隨即便直接越過長公主走到主位上坐下,語帶不滿地責備道:“不是說了我今日要看書麼,怎的還這般吵鬧?”
長公主竟然絲毫也不生氣,還好言解釋道:“本宮多年未見的妹妹來了,說是瀟瀟身邊的丫鬟到她府上造謠生事,要向本宮要一個交代,這纔有些嘈雜。”
見狀,夏禾徹底理解爲何顧飛璟要說今日是白費功夫,照這情形,恐怕等下駙馬一句話,長公主就會直接把她們轟出門。
心下轉了一圈,眼見着駙馬就要開口,夏禾忙搶先一步厲聲呵斥道:“好大的膽子,見到長公主竟然不行禮,即便你身爲駙馬,也不可如此枉顧禮法規矩!”
衆人心口一跳,不約而同地用你瘋了的目光望向夏禾。
顧飛璟暗地拽了夏禾一把,小聲道:“你作何?不要命了嗎?”
夏禾低聲道:“駙馬肯定是有人特意叫來的,若是讓他開口,我們的努力就真的白費了,往後可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她甩開他的手,望向駙馬,義正言辭道:“讀書人一向最重禮數規矩,既然駙馬是讀書人,爲何卻如此不知禮?莫非駙馬讀的書與普通學子的不同?”
駙馬到了嘴邊的話被迫咽回肚子裡,他漲紅了一張臉,好不容易纔擠出一句話來:“哪裡來的小姑娘,如此牙尖嘴利,本駙馬哪裡不守規矩了?”
“處處都不守規矩。”夏禾凜然往前一步,道:“見公主不跪,此其一,公主未坐,你卻先坐,此其二,其三,在這公主府,公主爲尊,公主在場,這主位如何輪得到你這入贅的駙馬來坐?”
“你!”駙馬氣得發抖,轉而卻是自嘲笑道:“你說得對,我不過是一個入贅的駙馬,有何資格站在這裡,我這就離開。”
長公主心底一凜,忙拉住悲憤欲走的駙馬,對夏禾喝道:“大膽的是你!誰允許你在公主府中大放厥詞的?”
轉向駙馬又是一臉柔情蜜意,安撫道:“你不要聽一個小輩胡說,這公主府中你說什麼都算數。”
駙馬面色稍霽,哼道:“都怪你沒有管好瀟瀟,讓她跟這些粗魯低俗之人玩在一處,不然她怎會如此忤逆不守規矩。”
“唔唔唔!”被堵住嘴的江瀟瀟立刻不忿地辯駁,可惜沒人聽得懂。
長公主瞪了女兒一眼,繼續安撫駙馬,道:“你說得對,以後我一定好好管教女兒。”還殷勤地奉上一盞茶。
駙馬施恩般接過茶抿了一口,隨即便放到一邊,彷彿那茶不乾淨般一臉嫌棄。
夏禾簡直想一碗茶糊駙馬臉上,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噁心人的男人,說她粗魯低俗,那好,她就粗魯低俗給他看!
挽起袖子,夏禾搶前一步拿起小几上的茶砸了,叫道:“我們鄉下來的人確實粗魯,比不得你駙馬爺文雅,但我們行得正坐得端,不像某些人,一臉清高卻做着令人不齒的事!”
顧飛璟目瞪口呆,頭痛地扶額。他向蘇氏遞了個眼神,希望蘇氏能出面阻止夏禾,然而蘇氏只給了他一個淡然得不能再淡然的眼神。
長公主顯然也被夏禾的突然發難震住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大喝:“大膽!”
然而夏禾比她還兇,叫道:“閉嘴,被愚弄的人沒有資格開口!”
長公主一噎,險些兩眼一翻被氣暈,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大罵!
夏禾纔不管那麼多,反正她豁出去了,又指着駙馬的鼻子罵道:“不就長了張人模狗樣的臉麼,除了這張臉你還有什麼?公主擡舉你纔給你面子,你卻不知感激,擺出一張高高在上的臉孔,沒有長公主,你在京城算個屁啊!”
駙馬瞪大眼,白淨的臉瞬間又紫又紅。
夏禾繼續罵道:“像你這樣的男人,只有瞎了眼的女人才會看上你,不仁不義無情無義說的就是你這種人!你有本事養外室,就別擺出一張是你逼我,是你欠我的臉,既然你這麼清高不屈,當年怎麼不帶着你的青梅竹馬一起殉情,做一對地下鴛鴦啊?”
默默中槍的長公主抽了抽嘴角,卻奇蹟般地沒有發怒,因爲夏禾想說的話正是她的心聲。
“誰說我養外室,我跟清清一直都是清白的!”駙馬下意識反駁,“而且當年是長公主用父母的性命逼我,我才……”
夏禾不給他說下去的機會,跳腳道:“笑話!長公主何許人也,會用你父母的性命逼你?還是說在你心裡長公主就是如此無恥不堪之人?”
駙馬無言以對,憋得一張臉扭曲。
“你不敢說,我替你說!在你心裡,長公主就是粗魯霸道的女人,你看不起她鄙視她,在你看來,長公主對你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甚至認爲是她犯賤!你一邊享受長公主帶給你的尊榮富貴,一邊嫌棄她作踐她,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私下裡沒少跟你那個青梅竹馬笑話長公主傻,傻傻得任由你們玩弄!”
“住嘴!”駙馬激動地反駁,衝口而出,“我是看不起她,但我從未想過借她的身份坐享榮華,是她逼我做駙馬的!你們這些從封都來的賤民知道什麼?”
夏禾挑眉,氣定神閒地問:“駙馬爺,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從封都來的?”
駙馬頓時如遭雷擊,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