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天童知道元鼉飛出元嬰,反不足爲奇。只是這具前古猛龍異類修成的元嬰法體,更是無數妖人異類夢寐以求的蓋世靈藥,倘若泄露出去,過來觀禮的一些海外散仙都會生出貪念。心頭一動,決定還是暫時不泄露爲妙。
尤其元嬰萬年功侯,法力甚是深厚,飛出的墨綠光華,也看不出半點邪氣,身上更無半點異類氣息,就如同修道人成道元嬰出遊一般無二。
卜天童正欲開口,就聽前方島嶼金鐘一響,連忙道:“典禮馬上開始,我們先回去。”
蕭清不願炫耀,列缺雌鉤化爲一道青虹,電瀉至少前島大殿前,見當中主殿甚是宏偉,殿中數百位仙人分列兩旁,多數皆羽衣星冠,雲裙霞帶,穿着甚是華麗,知道多數是海外散仙。只有少數是純道家打扮或奇裝異服,也不放在心上。
大殿中堂,擺着一張珊瑚紅案,後半環着十二扇翡翠玉屏風,兩邊的寶座上坐着兩人。一人是見過一面的主母蘇雲。另外一人是位三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下頜留有三縷長鬚,紫袍博帶,朱履玉冠,看起來甚是方正古拙。
在旁邊還站立這一身材略瘦的中年文士,一襲紫衣,臉帶傲氣,卓然立在前方,雙手揹負,清瘦的臉龐上一片洋洋,也看不出喜怒。
蕭清就算沒有見過,也知堂上高坐之人,就是素來有商大先生之稱的土木島島主商梧,旁邊側立的則是胞弟商慄。
自己此時代替朱真人權作女方家人,前來送親,自當上前相見。
目光一掃,見梅花仙子林素娥與一長身玉立的男子分率八位仙賓,侍立在前,位置還甚是靠前,排在第五之列。
知道是一是土木島給足了禮數面子,二是休寧島面子甚大,更有前輩仙人安然度過千三大劫,以海外散仙之身,得證金仙正果,白日飛昇。是幾千年未曾有過之事,自然能執掌海外散仙牛耳,爲海外仙人之表率。
見秦絳雪也在其中,位列第八,連忙將手中的小童遞了過去,小聲道:“幫我看牢,不許他淘氣。”
絳雪與幾位同來好友知道是元鼉元嬰出遊到此,連忙接過抱在懷中。
龍淵衝着他做了一個鬼臉,嘀咕道:“我老家人快一萬歲了,誰淘氣?誰心知肚明。”
幾位仙女的俏臉一下剋制得十分辛苦,又不敢笑出聲來。
蕭清才記起它上次裝聾作啞的可惡,暫時不跟它計較,連忙走上前去,躬身道:“小侄蕭清,見過商家兩位伯父。”
商梧撫須道:“老朽六百年前初入道時,曾在普陀山拜謁過令師祖。如今時過境遷,則是大師門下再傳弟子前來往見老夫,可謂因果循環,無有遺漏。琴和,將我備的薄禮取出,交給蕭世侄,一則酬大師指點迷津之恩,二則謝替朱真人奔勞之苦。”
一少年從屏風走轉了出來,手捧一玉盤,上盛着一塊形如屏風的純青古玉,笑着道:“此物乃碧雲屏,乃是護身至寶,只要按照少清仙訣重新煉製,就可施爲,萬邪不侵。本乃恩師替新人準備,知道她有蕭師弟所送的七星彩貝護身,用之不着,就送給蕭師弟。”
蕭清知道這也是一飲一啄,前緣所定,一點都錯不了。自己送了朱師姐一件嫁妝,結果就將她的聘禮給弄到手中了。
連忙道謝收起,拿回去放在九疑鼎內,重新祭煉一番,再送給絳雪丫頭當聘禮,免得她東想西想。
絳雪在下方,見兩人說話時,朱鸞與端坐的蘇雲,皆有意無意地瞟了這邊一眼,臉上一下大羞,知道這東西多半是替那冤家特意準備,轉手送給自己的。不然他手中佛道兩門至寶層出不窮,哪裡還用得着這仙家尋常至寶。
接過法寶,蕭清見左手次位尚是空出,知道是替自己所留,回頭抱起龍淵,站在客席首位硃紅之下。倒也坦坦蕩蕩,無甚畏懼,知道這兩個位置是葉繽、朱梅兩位師伯的面子,和他們兩個晚輩毫無關係。
方一站定,就見龍淵面色微微一急,自己也立有感應,輕輕按住他,傳聲道:“慌什麼慌,天下間能傷你的東西,屈指可數,何況我也在那裡,就算能攻破你的鱗甲,也難於攻進我的洛珠寶光。我們就任憑人家收拾好了。”
龍淵才摟着他的脖子,恢復寧靜,擡着腦袋四下張望不已。
“商兄別來無恙?小弟特意帶了幾位嘉賓過來,做那不速之客,嘮叨一杯喜酒呵呵!”
一個略顯蒼古的聲音從遙空傳來,還不等說完,就見一朵烏金色的光雲,猶如大鵬馭空,急如雷電般地出現在金碧輝煌仙島大殿前,立地十餘丈。
雲中現出兩男三女,當中是一位玄衣大褂的中年道人,相貌甚爲清奇,頭挽髮髻,上插一根硃紅如火的玉簪,長袖飄飛,越發猶如神仙中人。
右側是位容貌奇古,一身烏金長袍,腰繫玉帶的年輕人,玉面朱脣,金瞳星目,開合間射出尺許神光,上有無數星光閃爍。
左側一年若三十的女仙,容貌甚至清麗,羽衣霓裳,環佩皆全,後面侍立着兩女,一美一醜,反一身純道家打扮,甚是簡樸。
座上的商梧還未開口,聽見身邊的商慄揚聲道:“原來牛道兄大駕光臨,我等有失遠迎,罪過罪過!”
說話聲中,就足涌青霞,向前迎了上去。蕭清見來人之中,自己卻恰好認得一人,那位相貌醜怪的侍女,就是上次救過一次的恩師同胞六姐楊阿珍。此時和上次所見略有不同,身上邪氣盡失,肌膚中反多了一股若有如無的青霞雲光。
心頭越發奇怪,什麼時候鳩盤婆的棄徒,也變成了紫青玉女一脈,改煉乙木真氣了?再暗中一看,見三女肌膚中皆有青霞繚繞,比起這土木道的先天乙木真氣還要強盛幾分,不禁心頭越發赫然。
天下間先天乙木真氣能和土木島相提並論且勝過的,就兩三處地方,除了神椰島天癡上人一脈外,也就剩下尚在閉關中的木精桑姥姥。若是說天下第一,就只有一個地方,被貶謫的東天青帝之子巨木神君的仙府了。
只見前面的中年道人朗聲長笑道:“我素來是閒雲野鶴,到處閒逛。只因前幾月去西崆峒拜訪兩位舊友,不料吃了一個閉門羹。才略知警惕,回去閉關反省了幾月,不曾四處走動,連商兄的請帖都未親收。前日兩位道友在我洞府左近鬥法,將我驚醒,纔出去做了一個和事佬,讓雙方化敵爲友,方看到道兄請帖,連忙趕了過來。”
商慄詫聲道:“青玄兄客氣,能移步至寒舍,可是蓬蓽生輝。請上座纔是!”
就在兩人問答間,林素娥上前一步,對起身上前相迎的蘇雲小聲道:“蘇伯母,典禮將至,我也該去看看朱鸞師妹。”
蘇雲知道她是讓出位置,心頭一喜,也是含笑應諾。
蕭清見正欲開口,心靈突然涌起少許警覺,還不等弄明白,就覺列缺雙鉤和法華金輪也有少許飛起之勢,連忙心隨念動,止住二寶發揮威力。昊天鏡寶光隨心念所至,化爲一團青霞,將全身籠罩。
此等情況,生平還是第一次遇到,頗有幾分心血來潮的味道,情知是功力精進所至,方能神而明之,先知先覺發現不妥。
才擡頭朝前一看,見過來的幾位仙人,皆看不出絲毫朕兆。
何況,在這大庭廣衆之下,來人再厲害也不會突然翻臉,不給商家二老的面子,多半是玩什麼陰毒妖法。
昊天鏡妙用無窮,任何陰毒邪法,在寶鏡中都無所遁形。更可化實爲虛,讓妖人真假難辨。
心頭一動,暗中施展鏡光,將龍淵這胖小子也給弄了一個幻影籠罩在外面。無論你攝影搜魂,移形代禁等種種陰毒妖法,都毫無效果。
轉眼幾位仙人迎至前方主賓上座,彼此通名見禮。蕭清才知道,那中年道人是赫赫有名的千年地仙牛清玄,昔年與天殘地缺合成崆峒三友,後移居西崑崙落星坪,與天殘地缺是莫逆至交。
那位烏衣少年來頭也不小,乃宇內六怪中蒼虛老人的師弟少玄神君,語氣更是謙和,一副謙虛君子的模樣。
蕭清見主人蘇雲的神色甚是冷淡,且座中其他仙賓也並不上前搭話,知道多半有什麼緣故。
但三起人中,來頭最大的則是那位羽衣女仙,乃是來自大荒山無終嶺絕頂神木宮,青帝之子巨木神君座下,四大神木使者之一,玄玉仙子杜雙瑤。
座中羣仙倒有不少人知道神木宮的名頭,不過巨木神君素不與外交遊,所居無終嶺更是禁制重重,更有仙法顛倒陰陽五行。尋常仙人就算潛心推算,也算不出具體所在。此時見宮中神使居然出現,倒是頗爲驚訝,紛紛上前致敬。
蕭清見杜雙瑤雖冷漠高傲,但也不是不近人情,略說幾句就閉口不言。隨侍在背後的楊阿珍,有意無意地掃了自己一眼,遞過一個古里古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