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當主人的神駝乙休一臉古怪地看了過來,倒是身邊坐着的韓仙子好像有所覺察,開口道:“蕭真人今日重返峨眉,期間更是歷經磨難。開爐煉製太元仙丹,結果連不周山一起給煉了。杜道友若悟徹不了太元二字之妙,這兩顆仙丹反是穿腸毒藥。”
白谷逸笑着道:“昔年前古金仙廣成子何等法力神通,在廣成金船留下不少靈丹,更分贈門下弟子無數。卻無有一顆是太元仙丹。天下丹藥就此丹最爲神奇,以人爲丹,仙丹反是藥引毒藥。若是混混沌沌吃了,也是尋常靈丹,但一知半解吞下肚去,卻比金蠶蠱厲害千萬倍。”
蕭清見白師伯出言提醒,也是微微嘆息一口氣。這杜芳蘅這幾十年的活罪,也是難熬。不過非此不能成道,既義無反顧,他就算生心成全,也是害之。
杜芳蘅向自己求太元丹,分明是師祖安排,一面是完成昔年申無垢仙子的託付,另外一方面是借這徒孫之手,給這丫頭一點苦頭吃吃。不然她以爲躲在家裡,就可以不辨是非,依個人好惡行事。
原來一直以爲是自己看杜芳蘅不順眼,結果更看她不順眼的是師祖。不然青門仙子豈會幫着過來一道過來,向師祖說情?
侍宴的峨眉三代弟子捧上仙果佳釀,數十位仙人紛紛向蕭清恭賀。峨眉二代弟子更是改了稱呼,向前行禮。仙家交情,雖說各論各的,但實際也有主次之分。
蕭清此時既返師門,成爲峨眉諸位長老的小師弟,衆多與峨眉交好的仙人仙人都是平輩相稱,不再以他佛門記名弟子的身份來論。就算是楊瑾的至交好友青門仙子朱萍,都不敢與乙凌白朱四人一般,繼續坦然接受他師伯之稱。
不過仙人輩分,實屬一團糟,峨眉父女,姑侄爲同門就不少,重新拜師後輩分長了一輩的也有幾個。倒不以稱呼輩分爲意。
仙家盛宴,與人間不同,轉眼就過半日,蕭清起身對主座上的妙一真人道:“小弟還需返回不周山,免得星宿海遁走的沙神童子過去泄恨,將天柱重新折損。現在峨眉門下諸位弟子皆功力大進,略知玄門真諦,我就將長眉師伯所留的二元仙洞禁法合力施展,匯爲一體,施展太元仙法,生出二元陣圖,讓此時回山多位生有自來的弟子見識一番。”
半邊師太在左桌道:“太元仙法乃三清道法之源,本無文字,只有功力修至金仙羅漢一流,才能參悟而來,精微神妙。蕭道友此時施爲,正好讓我等識得門徑,我等已品瑤池瓊漿之味,豈可自醉。不如就在旁看蕭真人施爲,不知有沒有這緣分?”
蕭清拱手道:“那我獻醜了,仙法雖是太元,但本質依然是太清仙法中兩儀之用,只是更進一步。”
此時在座的多是峨眉交好的仙人,倒不怕泄露什麼機密。才一說完,人就凌空飛起,虛懸在仙籟頂上方,手捏靈訣,朝左右二元仙府上各自一指,隨見兩座孤立在數十里的小峰,立刻飛起一道虹橋,在空中匯聚一起。
蕭清開口道:“大道至簡至繁,不落文字,道法天書,指向大道的寶筏道路,需要個人自行領悟,就算是造物主也無法將大道相賜。且更因爲各人心性修爲不同,各有側重,才由先天一氣化爲三清道法。太清爲最,也是中者爲尊,以之爲尊,是爲至尊。”
手掌突然涌起一片五色砂光,朝兩頭一瀉,就化爲一座三十六里長的虹橋,屹立在左右二元仙府上空,紫氣繚繞,五彩流轉,若隱若現,似有似無。
白谷逸在旁邊道:“小猴兒將虹橋化爲太虛真氣,又是何意?”
蕭清雙目神光一亮,正色道:“此橋化爲太虛虹橋,隱現無常,就是讓峨眉兩輩門下量力而行,若是連這座二元仙橋都走不上去,何意應對橋上火宅十三限合運的諸天魔頭?一至橋上,只需要穿過中間的太極圖,就算過關。”
手中靈訣一揚,一股紫氣一道青霞飛起,眨眼在虹橋正中印出一個九丈方圓的太極圖,猶如鑲嵌在橋身,又好像屹立在縹緲虛無間。
蕭清面色一整,喝道:“英雲金石六位弟子,還不上前,以身爲筏,駕馭遁光,從此間通行。”
李英瓊、周輕雲、餘英男三人一聽,一下明白過來,知道必然和兩儀微塵陣大有關係,各自身劍合一,化爲三道紫青紅三色的長虹,飛起空中。金蟬石生一拉隨侍在側的嚴人英,也化爲兩道銀光和一道紫紅二色的長虹,與三道長虹並列在一起。
白谷逸笑罵道:“兩儀微塵陣,若是六人心意如一,最能發揮威力,你們各自分開,還要你們過這兩儀陣圖?六人同進同出,纔是精微所在。”
凌渾笑着道:“我還以爲小淘氣故意收拾這幾個天天整治他的同門,原來是暗中傳授兩儀微塵陣。只是嚴家小子未學陣法,豈不是故意爲難他?”
白谷逸譏笑道:“人英近些時日勤參媖姆所贈的《大玄天章》,正好練至兩儀陰陽一篇,小猴子纔不先授法術,免得他駁雜並參,反成就有限。你空有兩部天書,也不明此理,不如將天書送人好了。”
只見空中光華大盛,六道遁光一下匯聚爲一道丈許粗細,十餘丈長的精虹,朝虹橋飛去,一晃就沒了蹤影,連虹橋也一道消失。
蕭清轉頭對身邊的四大弟子和林寒,朱文六人道:“陰陽兩儀,相生相剋。方纔六人爲乾元亢陽之用,你們六人則爲龍潛九淵之兆,就一起進去,見識一番。趁着有這百日的空隙,幾個大魔頭各有顧慮,無法前去侵犯仙府,就選日不如撞日了。”
在旁邊觀看的凌渾笑罵道:“白矮子就會說嘴,這下還有什麼話說?”
白谷逸正欲開口,就聽乙休在旁邊道:“你們兩個一天到晚不鬥嘴就不安生,自行領悟和傳授仙法,各有優劣。故此這小淘氣才送六人進入參悟,六人進去印證仙籙,互補優劣,暗符這二元之名。”
葉繽在旁邊搖頭道:“蕭賢侄素來謹慎,一經過反本還原後,反改了一點脾氣,以玄門大願力大法力,和天下羣魔相鬥,怪不得要重返不周山,重新祭煉法寶。瓔琳二侄,隨我前往金鐘島,借你們身中七寶金幢之力,祭煉滅魔寶籙上兩種降魔大法,以備他年之用。”
蕭清想了一想,將身中昊天鏡遞給了朱梅道:“此寶有人要向師伯轉借,師伯縱使要借,也要行法將寶鏡後面的古篆隱去。免得借寶之人受人所逼,用此寶害人。”
朱梅小眼一寒,冷聲道:“反正我這幾日有空,正好將人一道借過去,還了師門昔年的人情。寶鏡豈會給那忘恩負義的小人誑去?豈不是讓我被天下人恥笑嗎?”
蕭清指着後面的裘芷仙和申若蘭二女,轉頭對妙一真人道:“不周山初立,此時山中劫火煞氣才消,就讓兩位師侄隨我過去,與秦道友一道重新佈置山中靈泉,就先行告辭。”
大袖一揮,滿空皆是金霞祥輝,涌着三女,連帶下面的元鼉,也一併帶走。
白谷逸轉頭對乙休道:“小淘氣想給小南極隱居的碧眼尊者一個厲害,你也算是終南弟子,何不一道過去剷除此獠。不然他鬼眼厲害,我輩中除了有限幾人外,都需要另外行法顛倒五行,隱秘行蹤。反正昊天鏡百日後就需還回,正好過去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乙休搖頭道:“你這矮子主意已經出晚了,你沒看到那女煞星都回金鐘島了?倒是你這時候用昊天鏡弄虛作假,弄出一點幾個女煞星在中原的蹤影來,碧眼尊者想不上當都難。”
遙見仙人彩雲裡,手把芙蓉朝玉京。先期汗漫九垓上,願接盧敖遊太清。
蕭清看到高聳雲天的不周山,半山以上已經積雪封山,雪白一片,猶如一根黃玉簪的天柱神峰,直衝雲霞,距離兩天交界只有千百丈距離,比起老丌的黑伽山還要高出少許。心頭突然涌起了這句李太白的千古名篇,心有所觸,一下啞然失笑。
想不到叔父就是詩中人盧敖轉世,他日證道飛昇,也在此山。此時一念,他日自然需前來接應相送。
遁光一按,就降落在昔日山腰僅存的黃帝斬蚩尤的懸崖上,見山崖已經補齊,爲彰千年古蹟,在懸崖邊留有一道四十九丈深,三十六丈寬的深壑,上留有五道天然飛橋,與主峰相連。
懸崖邊數千年的廢墟已被仙法重建,莊嚴古拙。才一落下,就見古神鳩從原來的天刑臺上石柱飛了過來,洪聲道:“師弟晚來一步,卻多了一番煩惱。師祖讓我將貝葉靈符還你,你自知就裡。”
說完張口一噴,一團青瑩瑩的佛光從紫焰中飛了出來,冉冉落在蕭清手中。
絳雪將整片貝葉早化爲暗黃色,佛光隱隱,祥輝道道,比起原來所見大不一樣,知道是貝葉再用一次,就失去靈效,化爲玉石。就算有羅漢一流的佛門高人,也需千餘年的靜坐修爲,才能將貝葉恢復原狀。
枯榮消長,亦是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