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子‘哈哈’大笑,然而笑聲中卻透着些許的不安,“我看你是失心瘋了,異想天開嗎?”
“安倍龍山。”師父冷冰冰說道:“是你的猶豫遲延,讓我知道了這是個什麼陣,相對於讓我們同你合作,你其實更想除去我們這些絆腳石,可是,爲什麼你卻不斷開出各種條件,讓我們同你合作?因爲,你也害怕遭到反噬。這種十干九啓陰陽陣的威力,遠不止如此,你根本就沒有完全啓動這個陣,最多隻啓動了一半,你認爲靠這樣,就可以除去我們。可是你卻沒有想到,我瞧出了我們被困在了陣裡,於是止步不前。於是,你便現身同我們談條件,因爲你不敢繼續再啓動這個陣對付我們,一旦這個陣完全啓動,你將沒有任何的退路,萬一被我們把陣衝破,你不光會死的極慘,而且死後永不超生…”
“你瞧破了一切,那又什麼樣?”胖子怒聲問。
師父冷冷的道:“不怎樣,現在,該我給你開條件了,如果你還想活着回你們日本,那麼,就趁現在把這個陣撤去,不要等我破它。這種十干九啓陰陽陣,並不是你們日本陰陽道的祖先役小角首創,它的雛形,是我國東漢時期的天師張道陵研創的天罡陣。它是役小角根據天罡陣的原理,結合干支曆法,陰陽五行,演變而來的。所以,它和天罡陣不僅有相通之處,就連陣眼的設法也是一樣的…你不是一心想知道我到底是什麼來歷嗎,那麼我告訴你,我就是張道陵的後人。”
那胖子大笑,“你以爲自己姓張,就可以冒充張天師的後人?”
“沒人強求你相信。”
那胖子忽然叫道:“我明白了,姓張的,你雖然瞧出了這個陣,但根本就破不了它,所以就故弄玄虛說自己是張天師的後人,還跟我談條件,哈哈哈…姓張的,我現在就讓你見識見識陰陽陣真正的威力!”
胖子說完,就聽‘咯咯呀呀’的響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像是有無數棺材正在打開,聽着那種聲音,我感覺自己骨頭縫裡都在冒寒氣。
“大家站着別動!”
師父這一聲喝完,四周那些濃霧開始緩緩的旋轉起來。
那胖子的聲音傳來,聽起來‘嗚嗚嚕嚕’,斷斷續續的,“姓張的,陰陽陣已經完全啓動了,一開始我跟你談條件你不答應,現在,你們受死吧…”
我心裡忐忑道,難道師父真像這胖子說的,他根本就破不了這個陣?不然的話,剛纔直接破陣就可以了,何必跟他費那麼多脣舌?
“小張啊…”高老頭兒說,“你剛纔是嚇唬他,想讓他把咱放走,是不是哩?可他這個球兒狡猾狡猾地,非但沒被你嚇住,反而把這個陣全啓動了…”
師父笑了笑,說道:“如果他不把這個陣完全啓動,又怎麼會受到反噬?如果剛纔輕而易舉的就把這個陣給破了,他會毫髮無損,那豈不是太便宜了他?”
聶晨眼睛一亮,“我明白了,叔你剛纔是故意弄的玄虛,目的就是爲了誘使他,完全啓動這個陣!”
師父臉頰的肌肉鼓了鼓,冷冷的說道:“他想給那些二戰的戰犯招魂,天理難容,眼下是自尋絕路,神仙也救不了他!”
那些霧越轉越快,帶起的陰風吹的我們衣服鼓盪,身上像是刀刮針刺一般。霧裡面不時傳來鬼哭一般的怪聲,‘嗚嗚嗷嗷’的,相當瘮人。
師父從揹包裡面取出我上次回老家帶過來的那個油紙包裹,攤開來,從裡面拿出一隻裹的緊緊的塑料袋子,抖摟開,從袋子里拉出一件看着很陳舊的道袍,展開披在了身上。
頃刻之間,師父就像換了個人似的,道袍的袖子被風颳的鼓脹舞動,整個人看着神威凜凜的。
“高老哥,你在這裡守着晨晨,在我破開陣之前,你要想辦法阻擋住這陣裡面來犯的惡鬼。”
“放心哩!”
“冷雨跟我來…”
師父讓我跟在他後面,抓着他道袍,他怎麼走我就怎麼走。
一路上,我閉着眼睛,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跟着師父走,一時前進,一時後退,一時往左,一時往右。
師父不時揮一下袍袖,到了後面,感覺風聲小了。我悄悄把眼睜開一看,腳差點沒抽筋,在我們四周,立着很多黑影,高矮不等,有的是那種扭曲怪異的形狀。那些黑影全部都搖搖晃晃的,但卻沒一個敢靠近我們。
突然間,我眼睛一花,那些黑影不見了,同時,師父也停了下來。
“到地方了,快看,那裡應該就是陣眼…”
這裡的霧氣不是很重,也沒旋轉,我探頭看過去,只見前方七八米處有塊石碑狀的東西豎在那裡,若隱若現的。
師父說,這種陰陽陣被日本人吹噓的很厲害,但其實只要知道它的原理,找到它的陣眼並且毀去,就能把它破掉。
想到我有神力在身,毀這‘陣眼’應該不難,於是便道,我去。師父把我拉住了。
“陣眼的四周肯定有厲害機關保護,不能就這樣過去。”
“那要怎麼過去?”我問。
師父想了想說:“站直別動。”
我站穩以後,師父一步步往後退,然後助跑着過來,在我肩膀上一按,他就像騰雲駕霧一樣朝那‘碑狀物’飛去,袍袖一揮,在半空一個翻身,落到了跟前。
師父圍着那塊‘碑’團團走了幾圈,隨着‘轟’的一聲響,我的眼前陡然一亮,那些霧全部都不見了。
我發現自己正站在山谷裡,腳下很多荒草。看向師父那裡,根本就沒什麼‘石碑’,而是一棵大樹立在距他挺近的地方,離那大樹不遠,則是一道石壁。
師父爬到那棵樹一根粗大的樹枝上,使勁一蹬,藉助樹枝的彈力,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落到了我身邊。
“師父…”
我正要開口,忽然就聽‘骨碌碌‘的響聲。師父回頭往那石壁上方一看,叫道:“閃開!”
師父猛然把我一推,我被推的飛起來,摔進了草窩裡,師父自己也撲了過來,用身體護住了我。
就聽一聲巨響,山搖地動,石屑亂飛。待一切平靜下來,起身看去,只見我剛纔落腳的地方,一個大坑在那裡。
師父說:“原來守護陣眼的機關是炸彈,剛纔那塊石頭,是那日本人從山上推下來的,見這陣被我們破了,他想要炸死我們。”
“不是說,陣一旦被破,他就會被反噬嗎,怎麼沒死?”我愣道。
師父哼了一聲說:“沒那麼容易死,這種邪陣,是他用不知從哪裡弄來的惡鬼封困起來布成的,那些霧便是惡鬼的怨氣所化。如果這個陣沒完全啓動,它想要害人,依靠的是裡面的機關,比如剛纔那炸彈。如果完全啓動,那些惡鬼就會被放出來,直到把困進陣裡的人,肉身和靈魂都撕成碎片爲止。而一旦我們把這個陣破了,那些惡鬼就會脫困而出,纏住那日本人,這就是所謂的反噬。他身上的肉會一塊塊往下爛,直到爛完爲止,所以他沒那麼快就死,但也不用很久。”
我心說這種死法也真夠悽慘的,但他是罪有應得。
剛纔趁我們躲避爆炸,那日本胖子跑掉了,但他已經沒有多久可活了。
高老頭兒和聶晨都正坐在距離我們數十米遠的草窩裡喘粗氣,老頭兒的上衣被惡鬼撕的一條一條的,身上也有傷。聶晨看起來倒是沒事,只是臉色煞白,應該是受到了驚嚇。
看看時間,已經是下午的快五點鐘了。我們居然在那鬼陣裡被困了這麼久,此刻,每個人都是飢腸轆轆。
簡單吃了些東西,聶晨用酒給我腿上的傷口消過毒,換了一塊新的‘創可貼’,仔細包紮好以後,我們離開了這山谷。
“師父,我們要去哪裡找那牛三兒被吃的地方?再回那山村,問那個老頭子嗎?”我道。
師父搖頭,“沒用,他肯定怕我們萬一脫困回去找他的麻煩,跑都跑了,先找個地方休息下吧,然後再做打算。”
找了處安靜的地方,我們坐着休息了一個多小時。天色早已放晴,夕陽就像一個巨大的蛋黃,掛在遠處的山頭上,晚霞把山尖以及溝谷都給映染成了金黃色,徐徐的涼風吹來各種山裡的聲響。
高老頭兒說:“等下溼氣就上來嘞,冷雨腿有傷,在這兒看着東西,咱仨拾點兒柴禾,燒點兒開水喝。”
三人走後,我撿了根樹枝在地上撥來撥去。那個胖子雖然跑了,但應該對我們沒有威脅了,雖然破了他布的那個鬼陣,但我心裡一點也不輕鬆。那個胖子充其量只是個配角,真正的主角,那個叫‘王道仁’的,一直都還沒有現身,他到底躲在哪裡,又會是誰呢?
我就這樣胡思亂想着,忽然間,隱隱約約的,我好像聽到了夏星的聲音。
“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