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 心驚

長街上車水馬龍,叫賣聲此起彼伏!

析秋坐在馬車,此時即便沒有外人,卻也無心去看外面的街景,她心裡念着夏姨娘,夏姨娘今天的舉動實在太奇怪了,她到底在想什麼?還有佟敏之若是從學堂回來,發現她不在府裡而是去了普濟寺,會如何?

春雁坐在旁邊,直到此刻方覺出後怕來,她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捂着胸口小聲道:“小姐,奴婢到現在腿都是軟的。”春柳笑了起來,點了點她的額頭,就笑着道:“大不了便是個死,有什麼可怕的,便是拼了這條命也斷不能如了那些人的意。”

析秋看着春柳微微笑了起來,比起司杏和司榴,春柳到她房裡的時間最短,所以她對春柳一直淡淡的,不如其他幾個親近,卻沒有想到一直悶悶的話不多是春柳,竟然這樣潑辣強勢,又什麼都不怕的性子。

“你還笑我!”春雁也笑了起來,卻轉念又想到司杏,她去給司杏收屍時,幾乎除了臉身上沒有一處好的地方,血肉模糊的她都不敢人,她託了來總管買了一口薄棺,把司杏葬在郊外的東山,她記得以前聽司杏說過,她的家在東面,自小父兄便是以打漁爲生,生活也還能過得去,直到有一次父親出海後,再也沒有回來,母親帶着她們兄妹六人實在過不下去,就把四歲的她賣給了人牙子,她隨後又輾轉被賣直到九歲那年進了佟府,纔算真正安定下來。

以前她們在一起受苦時,常幻想未來的各種生活,卻沒有想到司杏會以這樣的結局收場。

她紅了眼睛側開頭,春柳一見她這樣,就攬着她的肩膀,笑着道:“聽說普濟寺有座蓮花池是不是?上次小姐去我沒有跟着,心裡可是一直惦記着,這一次我可要好好看個夠纔是!”她明白春雁心裡想着司杏,又怕她的情緒影響到析秋,就笑着轉移話題。

春雁就點着頭道:“日子長着呢,有的你瞧的。”

析秋看着兩人笑作一團,也不禁露出淺淺的笑意,馬車速度慢了下來,隨後停下,車外跟車的婆子將佟府的名帖拿給守門的侍衛看,侍衛又逐一詢問了一番,緊接着馬車又重新動了起來,隨即顛簸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析秋的錯覺,彷彿隨着那一次的顛簸後,空氣中就驟然多了青草野花的芳香。

出了城,春柳的膽子大了起來,她趴在窗口就去往外看,不一會兒車漸漸開始成了爬坡的姿勢,緊接着速度又慢下來,車外跟車的婆子,就隔着簾子道:“小姐,到了!”

春柳就率先跳下了馬車,春雁亦是緊隨其後,兩人又在馬車旁放了腳凳,扶着析秋下了車,這裡是普濟寺的前院,析秋記得上次隨大太太來時,佟府的車也是停在這裡。

遠處普寧師太正在和小尼說話,說了半刻那小尼看了析秋一眼,就轉身回到後院,隨後又帶了幾個粗使婆子出來,普寧師太就朝析秋走來,析秋朝她側身福了福道:“師太!”

普寧師太微微點頭,面露笑容道:“一路顛簸累了吧,稍後去後院裡休息!”

析秋笑着點頭,她和普寧師太相熟,還是因爲夏姨娘,那時候夏姨娘還在蘇州,普寧師太也是剛剛剃度的小尼,兩人機緣認識後,又因爲年紀相仿就常常玩在一起,夏姨娘還常常自府裡偷了吃食送給她,兩人情誼自年少時建立不同一般,後來姨娘嫁到京城,兩人便斷了聯繫,十幾年後兩人卻又在京城相遇,沒想到普寧師太也隨着師傅到了京城。

只是普寧師太不知因爲何事,而改了名諱籍貫,所以和夏姨娘即便是見面也只是點頭之交,而析秋也正因爲這樣,也是即便彼此相遇也只裝作不相熟!

若非沒有這層情誼,她又怎麼會這樣幫自己呢。

“昨日貧尼也是驚了一驚,見到春雁來尋我,我當小姐有別的原因,卻沒有想到竟是要隨貧尼回寺居住……”她說着一頓又道:“這裡是寺廟,平日裡清苦的很,你若是想吃什麼,用什麼就讓人告訴了婆子,讓她們去買!”

“謝謝您。”析秋笑着道:“這一次恐怕要叨擾您許久了。”師太就笑着回道:“哪裡就有打擾,六小姐能來貧尼自是高興!”她說着就帶着析秋往後院走,身後春柳並着幾個小尼粗使婆子把她的箱籠也是往後院搬,跟車來的婆子就和析秋道別:“六小姐,那奴婢就回去了!”

“有勞媽媽了!”析秋微微笑着,又讓春柳將四個婆子各給了荷包,幾個婆子謝過就駕了車重新回了佟府。

後院中,東面是師傅和方丈的居住的院子,一排排單獨的四合院並在一起,北面則是小尼的兩進大院,在大院的對面隔着一個抄手遊廊,一個倒座就是寺院給來往香客準備廂房,普寧師太給析秋安排的是在她院子隔壁的一間,雖是不大但因爲在師傅們院子的隔壁,安全上卻是要好上很多。

“每日早上卯時,晚上申時是早課時間,早晚飯會有人送來院中,你若想出去走動,就在後院轉轉,畢竟前院來往的人也多也雜!”析秋就點頭回道:“知道了!”

師太就點點頭,笑着道:“那六小姐早些歇着,若有什麼需要,就讓人去告訴我。”說着便帶着小尼回了自己的院子。

析秋則和春柳春雁收拾了房間安頓下來,析秋便去給夏姨娘寫信,過了幾天夏姨娘回了信,內容卻是很簡單,只是說自己很好,讓她不用擔心,她在普寧師太身邊她倒也不用擔心析秋的安危,而佟敏之雖是寫了許多,可是卻是顧左右言他,左右躲避遮遮掩掩的,析秋便是越看越納悶。

過了端午後,天氣也漸漸炎熱起來,夏姨娘沒有旁的動靜,她倒也放了心,默許了春雁給司杏點了長明燈,她就日日在普寧師太房中聽她說佛法佛道,又閒暇時析秋便在房中給佟析言重新修添箱的繡品。

端午過後,淅淅瀝瀝便開始下雨,一連數日的雨天,天空都是陰沉沉的,她等過了梅雨天又給夏姨娘去了信,夏姨娘不知在忙什麼,卻沒有及時給她回,等她收到夏姨娘信時,已經是六月底,析秋回了信這一次夏姨娘卻是連信也沒有回,她心裡越發的不安,正想讓春柳回府打聽時,大老爺的信來了,說是七月把手上的事情處理好就回京城,析秋心裡暗暗高興正要讓春柳回府時把這件事一併告訴夏姨娘,佟慎之卻是來了,析秋問道:“大哥哥怎麼來了,可是府裡有事?”

佟慎之臉色不大好看,他沉着臉道:“夏姨娘和七弟……五天前出府,至今未曾回府!”宛如一個晴天霹靂,析秋便是一陣暈眩,她由春雁扶着,不敢置信道:“五天前出去,至今未歸?”夏姨娘除了蘇州老家,她無處可去,可是聽她說蘇州那邊有一年發了洪水,她的孃家人早就搬遷走了,這幾年都沒有聯繫上,夏姨娘不可能這個時候去蘇州的!

她會去哪裡?

“大哥哥可仔細找過?”佟慎之辦事向來細心,又是過了這麼多天,若是沒有細細找過,想必他也不會到這裡來尋她,果然佟慎之點點頭道:“京城內外都尋過,來總管也派了人出城找,除了打聽道夏姨娘在城中租了一輛馬車外,就再無別的線索。”

析秋就被春雁扶坐在椅子上,她心驚的砰砰跳着,夏姨娘從未獨自出過遠門,七弟又那麼小,他們兩個人能去哪裡呢?

突然的,她想到了大老爺!

夏姨娘會不會去找大老爺了?難道她前段時間躲躲閃閃就是在準備去尋大老爺的?她忽然想到夏姨娘在她連走前,讓秀芝帶來的話,還有她不出府送她,又說她在普寧師太這邊她很放心,當時她並未注意,如今想到,這些跡象都處處昭示着她的心跡。

“大哥哥,你快寫信給父親,夏姨娘很有可能去永州了!”佟慎之眉頭緊緊蹙了起來,她看着析秋道:“我也想到這個可能,前幾天也讓來總管派了人去通州守着,也周邊打聽過,可沒有見過夏姨娘和七弟,所以我纔想到你這裡,以爲夏姨娘想念妹妹,到你這裡來了!”他原是懷疑,可他的話一說,析秋的表現他就肯定析秋定是不知情,這件事不能鬧大也不能報官,只能讓府裡的下人偷偷去打聽,所以在打探上總有些約束!

可夏姨娘即是要去永州,那她最大的可能就是從通州上船,或許他們此刻還留在京城也未可知。

念頭閃過,析秋拉着佟慎之的袖子道:“她若是知道你們會在水路找她,就有可能坐馬車繞道也說不定。”她說着忽然想起來,大老爺說是七月動身,若是這邊大老爺回了京城,而夏姨娘又去了永州,兩邊岔開該怎麼辦:“父親說七月就會動身回來,你快告訴父親,讓他再等一等!”

佟慎之就擰着眉頭微微點頭道:“你也不用着急,父親的信我也收到了,他說是七月十六纔會從永州動身,我今日回去寫信,時間來得及!到時候讓父親派人沿途去找,想必能找得到!”

今天才七月初六,還有十多天時間上還來得及!

佟慎之辭了析秋,就回府給大老爺去了信,大老爺接到信時也是驚了半天,他立刻派了人水陸兩邊去尋,析秋這邊更是急的上了火,嘴角長了一排的火泡,春柳尋了方子好不容易壓了下去,佟慎之又讓人捎來了信,說是讓她不要擔心,他也暗中求了同僚派了侍衛沿路去打聽。

讓析秋不擔心是不可能的,自二皇子的事情後,局勢一直不穩,各路流匪更是層出不窮,前段時間松江一戶商戶的大船,自餘杭一路安全過來,卻是在天津港和德州附近,一船的米糧被水盜一劫而空,無獨有偶濟南附近也是連連幾艘貨運大船被人搶了,無一例外皆是一些米糧布匹等物資,三皇子發了震天之怒,着令京衙調查,可是那些東西彷彿長了翅膀一般,憑空飛走消失了,竟是半點線索都沒有留下。

如今漕運更是亂糟糟一片,羣龍無首!

這樣的情勢之下,夏姨娘一個弱質女流又帶着年幼的佟敏之上路,莫說遇到大盜,便是一兩個心懷不軌之人,這後果都不堪設想。

到中秋節時,佟慎之親自來了,消息依舊還是同樣的,大老爺的人都尋到了山東境,一路細細打聽,可夏姨娘和佟敏之彷彿人間蒸發了,毫無蹤跡可尋,司榴又來送年節禮,又帶來佟析硯和蕭延箏的信,佟析硯信裡無非是安慰她,說這段時間大太太身體也時好時壞,姨太太也是大病了一場,徐天青依舊是下落不明!

蕭延箏則是提到蕭延亦大婚的事,說承寧郡主十里紅妝轟動了半個城,原以爲她身份高貴是聖上嫡出郡主,自該是目中無人囂張跋扈的,卻沒有想到她非但沒有架子,待人處事卻顯得親和又知禮,析秋看見時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來。

蕭延箏向來挑剔,待人也疏離冷漠,若是連她也誇好的人,想必是真的好了,她不知道大太太若是聽到這樣的話,會是什麼樣的感覺,本該屬於她女兒的榮華富貴,如今成了別人的囊中物,不但如此,現在只怕除了鑫哥兒身上那一身孝服外,恐怕已經人沒有記得佟析華了。

她還說到蕭四爺,自二月從京城離開之後,就一直沒有回來,若非二哥成親他讓人送了賀禮回來,她們都會懷疑他還在不在人世,四哥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過了中秋,天氣漸漸轉涼,析秋連日風寒高燒不斷,人也迷迷糊糊半個月之久,佟慎之,司榴都來看過,也捎了許多的藥材,可析秋依舊是好的極慢,人也瘦了一圈!

她夜夜睡不踏實,這都兩個多月了,便是去永州一個半月的路程,這個時候也該到了,可是過了這麼久大老爺依舊沒有來信,她迷迷糊糊躺在牀上,夢見夏姨娘和佟敏之的屍體漂浮在運河上,她嚇的一驚而坐了起來,冷汗簌簌落下來,春柳聽到動靜趕忙點了燈過來,一見析秋臉色發白,身體不停的抖着,她便知道小姐定又是做了噩夢,她抱着析秋安慰道:“小姐,夏姨娘和七少爺一定不會有事的,他們定是路上耽誤了行程。”春雁也斷了茶來喂她:“是啊,您自己要養着身子啊,莫要到時候夏姨娘和七少爺沒事,您反而身體熬壞了。”

春雁餵了析秋半碗茶,又扶着她靠在身後的墊子上,問道:“您晚上就沒有吃東西,奴婢爐子上熱着銀耳蓮子羹,您好歹吃一點。”析秋就搖頭道:“我沒事,你們去歇着吧!”

春雁和春柳不放心,就去外間搬了墊子進來,兩人就偎在炕邊守着析秋。

重陽節山上的來客增多,析秋在房裡待了一整天,到了晚上被普寧師太請去聽了課,又陪着師太抄了半頁的經文,才由春雁扶着往回走:“小姐,奴婢陪您去後山轉轉吧,才吃了飯也消消食。”

析秋正有此意,就點頭道:“也好!”平日裡普濟寺裡來往香客也多,對面的院子時常到了中午便是客滿,但因爲大多都是官家女眷,說話走路都是輕聲慢步的,倒也顯得清淨,今天析秋在房裡待了一天也確實悶的很,便由春雁扶着去了後山,兩人下了棧道就在蓮花池邊坐了下來。

“小姐!”析秋一連數月都是心情陰鬱,春雁想着法逗她開心:“司榴說她們家的老大老二都會坐了,也會翻身還會滾來滾去。”她說着又笑道:“她常常把兩人放在牀上,轉身倒杯茶的功夫,兩個人就能從牀上咚咚滾到地上來,兩個孩子掉在地上也不哭,還嘻嘻直朝她笑,司榴卻瞧着心疼不已,她說她吸取了幾次教訓,就在牀邊上墊了厚厚的墊子,然後又在牀邊圍了幾牀的棉被,一開始還好兩個孩子都規矩了,可是沒過幾天兩個小傢伙竟是翻過高高的被子,從上面跳下來!”

析秋聽着也微微笑了起來:“這下卻是摔的更重了!”

春雁笑着點頭:“可不是!她說她和奶孃,還有兩個丫頭輪流看着,也看不住,真是累的夠嗆。”

析秋聽春雁說着,忽然腦海中就想到蕭四郎的孩子,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司榴家的老大老二一樣,也會坐也會爬也會翻跟頭了!

春雁說着,就攏了攏衣領,皺着眉頭道:“小姐,我們回去吧,這裡風大免的受了涼!”析秋還想多坐一會兒,就搖着頭道:“你先回去吧,我再坐會兒!”春雁哪放心,可又怕析秋受了涼,就道:“那奴婢給你去拿件披風來,你在這裡稍坐會兒,奴婢去去就來,小姐可不要亂走!”

析秋就無奈的看着她,笑着道:“去吧,我不亂走!”

春雁就提着裙襬小步上了棧道,析秋目光就落在樹木蔥蘢的樹林間,不得不承認她當初想來普濟寺,和這裡山清水秀清淨自然的精緻不無關係,平日裡鳥兒在樹林中啼鳴,山下有溪流流過聲音清脆,若是下雨,林中便升起層層水霧,氤氳在翠綠的林中,宛若置身仙境一般。

她微微嘆了口氣,若是知道她退一步求大太太來普濟寺,夏姨娘會冒險帶着佟敏之去找大老爺,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那樣的決定!

她擰了眉頭去看身後的蓮花池,身後就毫無徵兆的又道聲音傳了過來:“你爲何會住在這裡。”

析秋驚了一跳,迅速站了起來去尋發聲之處,等看清了來人她就慍怒道:“蕭四爺,你一定要每次都這樣出其不意的出現,讓人猝不及防嗎?!”她擰着眉頭,滿臉的不悅,蕭四郎眉頭微挑,忽然就咕噥了一句:“不過,雖是清苦,但也不錯!”

析秋沒有聽清她說什麼,就問道:“你說什麼?”蕭四郎沒有回答,負手而立站在她對面,目光就落在她清秀的臉上,瘦的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雙眼睛顯得格外的大,此刻正含怒瞪着她,他面無表情,目光又從她的臉上移到她的身上,眉頭就緊緊蹙了起來。

一身水清色的對襟素色褙子,彷彿像是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寬寬大大的攏在身上,毫無美感,他不悅的道:“你都不吃飯的?”

“啊?”她不明白,她爲什麼總是這樣跳躍性思維,她每次和他說話,都要跟在後面想半天才能明白他的意思,這次析秋沒心情猜,就瞪了他一眼轉身又坐在蓮花池邊,蕭四郎又問道:“說不上廟裡的飯不合口味?”

析秋不回頭,聲音悶悶的回道:“沒有,只是最近胃口不好!”蕭四郎若有所思,稍後他又擰着眉頭問道:“你……不高興?可是想回府?”

析秋忍不住又站了起來去看他:“我高不高興好像和四爺無關吧!”她說完目光就落在他從來一身暗色的衣服上,彷彿是經過了長途跋涉一樣,他的衣服甚至頭上都落了白白的一層灰,腳上的官靴也是髒的看不清顏色,再去看他的臉,雖依舊是冷麪無表情的樣子,但眉宇間卻又難以掩飾的疲倦感。

通身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風塵僕僕!

難道他真的是連夜趕路?

蕭四郎就擰着眉頭看着她,微微點頭,他轉過身看着遠處的山巒,回頭對析秋道:“這世上有許多事無法盡如人意,若是你無法改變這些,那麼你就只能去改變自己。”他說完轉身看着析秋,指了指她骨瘦如柴的樣子道:“你若是高興,又怎麼會成這般模樣?!”

怎麼溝通就這麼困難,析秋嘆了口氣回道:“我真是沒有不高興,多謝四爺關心。”蕭四郎目光閃了閃,忽然就將一直負在身後的手,慢慢伸了出來,析秋目光就隨着他的動作落在他的手上。

就看見一個烏木鑲嵌金邊雙銅釦的匣子,靜靜的躺在他的手心中,單是瞧過這一眼,析秋便知道光是這個盒子便是價值不菲,她挑着眉問道:“什麼?”

“路上見了,覺得合適你,就隨手買了!”他說着朝析秋面前遞了遞,表情有些僵硬:“拿去!”

“給我?”析秋愣住,他們好像並沒有熟悉到可以隨意贈送禮物吧:“四爺,這東西我不能收,多謝!”蕭四郎就蹙了蹙眉,目光深邃悠遠的彷彿一口深井,靜靜的看着她,似乎能將時間所有的一切都吸附進去,析秋忍不住朝後退了一步,滿以爲他會發怒,他卻是一改平日的冷厲,忽然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你都沒有看過裡面是什麼,便拒絕?”析秋就點着頭:“這和裡面有什麼沒有關係,無論是什麼,我都不能隨便收。”她說完又是退了兩步,直到此刻她纔想起來,春雁回去拿披風拿了這麼久還沒有回來,她擡頭去找,就看到棧道之上,春雁正被兩個同樣黑衣裝束的人攔住,她正焦急的和自己打着手勢,析秋回頭用目光去詢問蕭四郎,又道:“她是我丫鬟,讓她過來!”

蕭四郎挑了挑眉,氣定神閒的回道:“她回過來,但不是現在!”析秋又被他的話堵的無語,她撇了他一眼,轉身就要回去,忽然蕭四郎開口道:“你可記得敏哥兒?”

析秋一愣,就轉身看着他點了點頭:“怎麼了?”蕭四郎就露出鄭重的表情來,認真的看着她道:“他……會喊娘了。”

析秋又沒聽明白,才六七個月就會開口喊媽媽了?難道蕭四爺的基因格外的好?析秋露出懷疑的目光,蕭四郎不明所以,就晃了晃手中的匣子,擡手便放在蓮花池邊的欄柱上,挑着眉頭道:“你即是不肯手,我隨身帶着也不方便,不如請你暫時幫我保管吧,等過些日子我再來取!”

析秋露出詫異的表情,一個匣子而已,他能拿着來又怎麼會不方便攜帶:“等等!”

蕭四郎回頭看着她,析秋就道:“我在這裡不方便,又是這樣貴重的東西,若是丟了我可是難以賠付!”蕭四郎挑着眉頭,滿臉無所謂的道:“若是丟了,就拿別的東西賠!”

拿什麼?析秋擰着眉頭:“那還是請您拿回去吧!”誰知蕭四郎卻是頭也不回大步上了棧道,邊走邊道:“那你就好好保管着!”說完人已經走的遠了,析秋就露出無奈的表情來,目光就落在這強硬塞給她的烏木匣子上。

她走道欄道邊,又忍不住好奇打開盒子,隨即她便是一愣,就見裡面正紅的姑戎不布上,躺着一隻和田白玉的簪子,簪子上沒有任何花紋和繁複的墜子,簡單大氣卻又因爲材質的緣故並不顯得單調。

確實是價值不菲!析秋暗讚歎一聲。

這邊春雁心有餘悸的走過來,拉着析秋小心翼翼的問道:“小姐那人是誰?怎麼連常隨也這樣兇,嚇死奴婢了。”析秋就笑看着她回道:“沒事,雖兇了些但倒也不會傷人。”

春雁就滿臉的疑惑:“這人到底是誰啊?”

“一個朋友!”析秋轉了身也往棧道上走:“回去吧!”省的待會兒蕭四郎又會回來說什麼奇怪的話!

析秋漸漸走回院子,在她身後幽暗的院牆下,蕭四郎負手而立,目光就靜靜落在析秋身上,身影沉沉的對身邊的天益道:“去查一查,佟府到底出了什麼事!?”

“知道了!”天益點點頭,又暗暗揉着快要斷掉的腰道:“四爺,我們要不要進城休息幾天?您連着趕了半個月的路,總得休整一下再回去吧?”

蕭四郎眉頭微蹙,目送析秋的院門安全關上,他才轉了身往回走:“等你查到佟府的事,我們就回去!”天益欲哭無淚,難道星夜趕路四爺回來就是爲了道普濟寺來一趟?他想着也不由回頭狐疑的去看析秋的院子,還有那根簪子,打磨了半個多月還以爲是送給誰呢,竟就這樣隨隨便便給佟六小姐了?

念頭閃過,他忽然眼睛一亮,難道四爺他……

天益覺得通身的痠疼瞬間消失無蹤,他看着析秋的背影就吃吃笑了起來,蕭四郎皺着眉頭回頭去看他,天益就一臉不在乎的笑着……

佟六小姐年紀雖是小了點,可是若是四爺喜歡,那他便是吃再多的苦,再多跑幾個來回也無妨!

析秋回到房裡,就把盒子給春雁,讓她小心收着,春柳滿臉疑惑的看着那個烏木匣子,就不解的拉着春雁問道:“怎麼出去了一趟,就多了個東西回來?誰送的?”

春雁也是一臉的疑惑:“小姐說是一個朋友!”春柳就和春雁對視一眼,皆是滿臉的納悶,小姐什麼時候交了朋友,她們怎麼不知道?!

過了重陽,便是一日比一日冷,當京城下第一場雪時,府裡的婆子給析秋送炭來了,又帶來佟析硯和蕭延箏的信,佟析硯在信裡告訴她,徐天青依舊是沒有消息回來,徐大人私下裡連府衙的兵都動用了,可依舊找不到徐天青,姨太太大病難起一直滯留在佟府。

這邊佟慎之的婚事也定了,定在明年的八月!

佟析言出嫁時,任家很給佟府的面子,辦的極其盛大,只是任三爺卻讓人很失望,他當日來迎親時,還不等門內幾個小的攔門,就財大氣粗的讓人端了梯子站在門頭上對着院內就撒一把紅包,還高呼:“拿了錢趕緊開門!”

大太太氣的不行,等任雋和佟析言來和她磕頭時,便說了許多嚴厲的話,任雋聽了滿心裡不耐煩,揮這衣袍站起來就走,也不管佟析言還落在後面,佟慎之就言道退親,三妹妹怎能嫁與這樣的人爲妻,可大太太卻是執意讓佟慎之將佟析言背上了花轎。

三朝回門時,佟析言趾高氣揚打扮的富貴華麗,可是佟析硯卻覺得她眼底淤青滿臉的憔悴,私底下一打聽才知道,任雋這三日只有洞房那天在府裡睡了半夜,第二新人認親拜祖祀還是任雋的長兄,長嫂陪同佟析言去的!

直到第三天早上,伯公爺發了了怒才讓從醉坊樓裡擡回來,梳洗打扮押着上了馬車,陪着佟析言三朝回門!

析秋看着也只能暗暗嘆氣,任雋這樣大家都早就預料到的,當初他能當着大老爺的面,半摟着送佟析言回來,這樣的人人品就必定不會好,她想到王姨娘……不知道她千爭萬奪手段百出的得了這樣一件親事,最後她的寶貝女兒卻是過這樣的日子,她會作何感想?

是滿不在乎呢,還是心疼後悔?!

蕭延箏的信裡依舊提了提承寧郡主,還說道蕭四郎還沒有回府,析秋就暗暗納悶,難道上次他回來並沒有回侯府,只是在城外繞了一圈?她忽然想到去年隨大太太來普濟寺時,在城外也是遇到了蕭四郎,難道他常常來普濟寺,所以這一次也是巧合才碰到他吧?!

析秋不去多想,又往下看,蕭延箏還說了鑫哥兒,身體依舊是虛弱不堪,不能吃硬的東西,一吃便吐,倒是敏哥兒很好,會爬會坐會翻跟頭,還能朝人笑……就是不會說話,連爹孃也不會叫!

析秋滿臉的錯愕,蕭四郎是多久沒有看到自己的孩子了?

等她回完信,佟慎之匆匆來了,這一次不必前幾次那樣,臉上布着一層陰霾,他一來便對析秋道:“有夏姨娘的消息了。”析秋就差跳了起來,五個月的擔驚受怕忽然提着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她笑容滿面迫不及待的去問佟慎之:“人在哪裡?可安全?!”

佟慎之就微微點頭道:“人在衡州,父親已經派人去接了!”析秋眉梢微挑,怎麼會跑到衡州去?她問道:“怎麼尋到的,可說了什麼?”

“沒有!”佟慎之道:“信是一位俠士送來的,放在門房說是要親手交給我,就走了!父親那邊也是,也是放在衙門裡讓人轉交的!”

析秋暗暗納悶,到底什麼人竟然做好事不留名,而且還不但知道夏姨娘和佟敏之的情況,還對佟府的人事瞭如指掌!

佟慎之也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便暫時擱在一邊,他和析秋道:“天氣冷,你先暫住在這裡,年前我儘量想辦法接你回去。”大太太不同意,他自然是不能忤逆,況且,府裡那樣的情況,又有姨太太在,析秋不回去或許也是好事!

“不用!”析秋笑着道:“我在這裡很好,等父親回來再說吧。”佟慎之不再說什麼,就親自送佟慎之出去,回來的路上,她卻遇到久違謀面的蕭延亦!

“侯爺!”析秋斂了臉上的笑容,蹲身行了禮!

蕭延亦目光就落在她清瘦的臉上,又看着她比從前瘦了一圈,擰着眉頭道:“我聽延箏說你在這裡,廟裡很清苦吧?”

析秋不知道蕭延亦的來意,只能順着他的話說:“雖是清苦,但勝在清淨。”蕭延亦微微點頭,又問道:“聽說你前段時間病了,現在可好了?腿還疼不疼?”

“病也好了,腿也不大疼了,去年託侯爺的福得劉太醫鍼灸後就好多了,後來太夫人也讓人送了兩貼苗藥來,今年冬天比起春天時要好了許多!”蕭延亦放心的點點頭,又聽到她提到苗藥,就暗暗記下。

“你若是有難處,就讓人去侯府找我!”他說完,有覺得析秋必定不會去找他的,就改了口道:“你告訴延箏也可!”蕭延亦淡淡看着他,平靜的目光下彷彿暈着讓人難以理解的情緒,波動着卻有無比的壓抑。

他安靜站着,即便臉上沒有以往的笑容,卻依舊清潤的讓舒坦,析秋笑着點頭:“是!”說完,又看着他道:“若是侯爺沒有吩咐我就先回去了。”說着又指了指正殿:“《地藏經》還未抄完。”

“去吧!”蕭延亦點點頭,就滿眼不捨的目送析秋離開,知道她身影完全消失在正殿之中,他才緩緩轉身離開!

過了半個月,當京城皇城方向,一束光升上天空並綻開五彩的煙花時,新的一年到了,這一年京城格外的熱鬧,光是三皇子府放煙花,便是連放了三個晚上,外間傳聖上自入冬後身體就一日不如一日,是三皇子一片孝心拿名貴藥材吊着,如今大肆慶祝也是爲了沖喜,希望新的一年能祈禱聖上龍體康健。

在滿城喜慶中,析秋終於收到夏姨娘的來信,她高興的拆開細細去看,這才知道夏姨娘一路上都給她來過信,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信一直沒有到她的手裡!

原來,她和佟敏之真的沒有從通州上船,而是駕車直接去了天津港,又從天津港搭了一個商號的貨船,可是到德州境時,商號卻被一股盜匪劫持住,幸好那些人只劫財不殺人,夏姨娘雖然丟了半數的盤纏,但好在是帶着佟敏之毫髮無損的逃了出來。

兩人不敢再坐船,而是棄船租了馬車,一路走陸路往永州趕,這一路就耽擱了三個多月,等到衡州時馬車又壞了,天又開始下雪,夏姨娘身上的盤纏的也花的長差不多了,她便打算帶着佟敏之,兩人自衡州往永州走。

三百五十里的路,當然是在路上就遇到大老爺派去的人,將她們母子帶回永州。

析秋笑了起來,躺在牀上只覺得心裡從來沒有這麼輕鬆過,她連夜去將信給普寧師太看過,兩人在禪房裡說話到半夜,析秋纔回去休息,春雁和春柳打了水給她熟悉,析秋偎在暖暖的炕上又拿了書去看,不一會兒便拿着書迷迷糊糊睡着了。

春柳幫她吹了燈,小心關了門就和春雁歇在了外間。

夜中,雪花簌簌的落在屋頂上,析秋迷迷糊糊間忽然聽到外間一聲震動,她從夢中驚醒,喊道:“春雁,春柳!”可是等了半晌,外間卻是毫無動靜!

她披着衣服下了炕,又點了牆角的燈要去開門,就在這時緊閉的門,就被人從外面踹開,她一愣看清來人繼而面色大變,手裡的燈便驚掉在地上!

------題外話------

沒有人有我這麼悲催~我今天九點就搞定了一萬字,但素我個悲催的,中午竟然不知道腫麼弄的就把文檔弄丟了!於是我就碼啊碼啊,敢在四點前重新寫了出來。還沒改錯別字,等會來改!

053 意外157 畫圓099 提親012 比較131 迴避048 親家026 心機131 迴避192 往事上待修119 照拂240 出行102 變化007 成長024 躁動093 退路153 聚會188 原來初稿待改099 提親107 大婚下015 擦肩170 沉舟024 家庭022 逢源115 誥命157 畫圓007 前後012 比較157 畫圓027 狀況106 大婚上208 冤家011 家人039 儲君112 妯娌112 妯娌150 身死155 審問140 愛慕016 探路076 暫住089 惡鬼086 死別127 二房092 陷害112 妯娌047 姨娘161 情分036 失蹤129 新年240 出行137 嬌客220 冒昧013 惦記014 波折039 儲君153 聚會127 二房166 喜事006 表哥055 局勢241 談話148 提防033 客人028 風雲073 輪盤237 漸進088 對策027 狀況016 探路063 着手075 生死023 相處036 雨後084 風波3164 是愛071 家事091 兒子046 回家099 提親049 所求139 孤注018 試探090 私奔220 冒昧002 陰陽081 被拒010 來客062 姨娘078 偶遇005 心思197 互愛148 提防039 冷漠140 愛慕137 嬌客207 秀女065 晚事074 大錯076 暫住212 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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