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姨娘

知秋院中,析秋正坐在桌前吃着早飯,見司杏掀了簾子進來,她立刻放下碗筷問道:“怎麼樣?大老爺昨晚睡在哪裡的?”司杏露出滿臉的失望,聲音也提不起勁來:“說睡在書房了,一早上就和二老爺一起出去了。”

析秋沒有說話,指着桌上的粥菜道:“你也吃些吧!”自己起了身坐在椅子上喝茶。

司杏搖了搖頭,又想起什麼走到析秋身邊的杌子上坐下來:“奴婢去的時候,看到梅姨娘身邊的彩陶了,守門的婆子說,昨晚梅姨娘亥時還送了參茶去書房,只是大老爺讓人在門口接了,連門都沒讓梅姨娘進。彩陶一早上去書房門口守着,大老爺看也沒看她,就出了門。”

沒進去?!

是不是說明大老爺的心情不好,因爲姨娘送去的衣裳,讓他有所觸動?

大老爺自王姨娘的事後,就一直睡在書房,但梅姨娘每次去,還是會在書房裡逗留片刻,昨晚卻是連門都沒有進去,她想到大老爺昨天看她時的眼神,似乎還帶着一絲憐惜。

這是以往不曾見過的,她不知道大老爺爲什麼發生了變化,但是這無疑是好事。

可即便是有觸動又怎麼樣!她似乎把大老爺和姨娘之間的事,想的太簡單了。

她嘆了口氣,或許是自己太過於心急了。

她道:“再看看吧,大老爺任職的文書還沒有拿到,我們想想還沒有別的辦法!”每次大老爺去赴任,都會帶一位姨娘去,梅姨娘這段時間走的這麼勤,想必也是因爲這件事。

只是今年到現在遲遲沒有動靜,大太太那邊也不曾有消息出來,難道還有變數?

司杏知道析秋的心思,也是滿心的無奈,於是轉了話題道:“奴婢剛纔回來時,看到八小姐進了三小姐的院子,小姐您看……”這些日子三小姐那邊格外的安靜,因爲墨香水香都被送走,她們和新來的幾個丫頭並不走動,所以三小姐那邊到底過怎麼樣,她們到是一點不瞭解。

至於八小姐,自從三小姐婚事定了,即便大太太關了三小姐,可八小姐卻比以前走動的更加勤快了。

析秋微微笑着,接觸這麼久,她對佟析玉的性格也算是瞭解了些,她這麼做一點也不奇怪,無論佟析言的手段多麼拙劣,名聲如何,但都無法否認,一年後她將會嫁去武進伯府,做伯公府的三少奶奶了。

等於是飛上枝頭,佟析玉和她走的近,完全可以理解。

只是佟析言的態度,卻讓她詫異,王姨娘被送走了,她非常的平靜的接受了,甚至還聽說王姨娘讓人叢莊子帶信給她,她也沒有讓人進去答話。

對此大太太很滿意!

她暗暗嘆了口氣,生出了些許兔死狐悲之感。

司杏卻道:“奴婢聽說大太太給三小姐定了四十八擡嫁妝,和大小姐當年出嫁時一樣,這樣的話,以後小姐出嫁是不是也會這樣?如果真是這樣,那小姐以後倒也不用愁了!”

析秋笑的很無奈:“嫁妝不過是面子上的事,裡面如何還不是大太太說了算,一副足金的頭面是一擡,可一副鑲金的也算一擡,這到底多少擡,也只是給旁人看的罷了,何必去當真。”不過倒也不必爲佟析言的嫁妝擔心,她屋子裡的擺設,有多少是府裡賬上記着的,又有多少是她的自己的,想必王姨娘私下裡也給她備了許多瞧不見的,所以,佟析言的嫁妝也不會太薄。

司杏一愣,她沒有經歷這樣的事,到真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但她經常收拾箱籠卻是知道,一箱籠的衣衫,滿滿當當塞的緊緊的是一箱,可若是鬆鬆的疊了幾件,如果放的巧也是一箱子,都是一箱的衣服,可裡面的差別卻有天壤之別。

“這些事也不用我們操心,即便四十八擡都上不得檯面,但陪嫁莊子店鋪卻是實打實的東西,想必大太太也不會太過於苛刻!”她頓了頓又到:“去把要用的線拿出來,趁着得空都分了吧,四姐姐那邊看着也差不多了,我們也得緊着點纔好。”析秋起身坐上了炕,司杏忙過去給她在後背塞了迎枕,又將針線翻了出來,兩人默默的坐在那裡分着線。

==

“現在朝中暗傳,福建那邊不是沒有戰報回來,而是在路上被人劫了。”佟正川皺着眉頭,親自爲佟正安續了茶:“我看這次所謂的倭寇,恐怕不簡單!”

佟正安目光一閃,若有所思道:“我記得福建布政司是姓邱,當初舉薦他的是楊閣老吧?!”

大周早已實行戶籍制度,百姓出行都必須有身份文碟,如果一個地區平白多出許多人,朝廷不可能不知道,如果倭寇的事真是有什麼蹊蹺,那麼與福建布政司就脫不了干係,即便與他無關,但也有不治之罪。

“不錯!”佟正川微微點頭,微眯着眼睛:“邱善與陳尚書是同科,又同爲楊閣老的門生,當年八王爺之亂時,邱善不過是柳州縣的小小縣丞,才十年的功夫,他已官至正三品……”他說着又去看佟正安:“大哥,大事未定雖有許多事不可預知,不也是你我兄弟齊心振興門庭之時嗎?!如今文書未批,你只要開口答應,我立刻去與三皇子走動,即便不能去六部,但進翰林院卻是易如反掌,若你真不想留京,也並非只有回永州一條路,江蘇鹽運按察使上個月,因爲去年堤壩的事被人蔘了,三皇子有意按自己的人上去,以您之才足以勝任,你若是有意我今晚便去和三皇子商議,您看如何?”

佟正安擺擺手打斷他的話:“此事休要再提,當年我執意外放,你便已知我心意,帝位之爭古今都是如此,我當年答應過父親,要照顧你,如今我沒有能力阻止你,可也要確保他日能爲佟府留下一脈!”

這話說的已是相當的重,認定了二老爺在賭博,而且風險很大,他這麼做不過是留條後路,總不能一旦失勢,佟府滿門就要賠在裡面。

果然佟正川臉色變的很不好看,沉了臉默默的喝着茶,佟正安拂袖而起,立在窗前:“二皇子爲長,但處事卻優柔寡斷,三皇子爲次但在朝內外頗有號召力,兩勢相當,他日鹿死誰手並不好說,聖上的身體不過就這一年,你不爲佟氏婦弱着想,也要爲自己留條退路。”

“大哥!”佟正川也站了起來:“正如你所說,我的心意你也知道,岳父大人曾受三皇子之恩,我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您不要再說了,若真有這一日,您只管保全自己即可,我的事你也不用插手!”他又覺得自己的口氣太硬,緊緊擰着眉頭,又道:“侯爺那邊,我會再派人去打聽,福建的戰事如今就是一根緊繃的弦,一旦斷了後果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至於永州的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一切的事我幫你打點好,劉大人那邊也打過招呼了,即便有小人從中作梗,想必也起不了什麼風浪,您只管做好回去的準備……最近二皇子頻頻動作,我也有許多事,就不送大哥了。”說着,甩着袖子就出了房門!

大老爺靜靜站在窗前,看着院外花團錦簇,景緻靡麗,而在這一篇繁榮之中,他的視線就毫無預兆的落在鋪着鵝卵石的小徑邊,那幾株冬青樹上……

他負手出了二老爺的院子,遠遠的看見佟慎之的院子裡亮着燈,他腳步頓了頓,拐了彎就上了抄手遊廊朝佟慎之的院子而去。

他斂目疾步而走,卻在靠近佟慎之院子裡,腳步突然停了下來,就聽到耳邊傳來朗朗的讀書聲,童聲清脆,潮氣蓬勃。

“那是七少爺的院子。”身後的常隨指着佟慎之院落側面說道,大老爺眉頭鬆了送,問道:“他每日都這時讀書?”

常隨想也未想就回道:“是,小的昨天也是這個時間來的,也聽到七少爺的讀書聲。至於是不是天天如此,小的不敢說。”大老爺微微點頭,又站着聽了會兒,聽着內容依稀是《道德經》裡的一段,常隨見他不走,就試探的問道:“老爺要不要去看看?”

大老爺就擺擺手,又重新拾步進了佟慎之的院子。

逗留了兩個時辰,又考了徐天青的功課,亥時初大老爺纔回了正院,來總管正抱着基本賬冊,站在書房門口等他,一見大老爺回來,來總管就笑着迎了過來,行了禮。

大老爺目光在他手中的賬冊上轉了一圈,腳步不停:“進去再說。”常隨已經挑開門簾,來總管就隨着大老爺進去。

“坐吧!”大老爺在書桌後坐了下來,指着對面的椅子,待來旺家的坐下,他問道:“都查到什麼了?”

“確實如老爺所說,王姨娘這幾年隨老爺在任上,暗中收了許多珍品,其中有翡翠玉馬一隻,是江永縣令冥夫人所曾,琉璃琺琅香爐一隻,是新田劉夫人所贈,還有東珠兩顆是……”來總管慢慢報着,大老爺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陰沉,來總管心驚肉跳的唸了一段,停了下來:“這上面還有許多查不出來路的。”說着將賬本放在大老爺的書桌上。

大老爺看也不看,就擰着眉問道:“如今這些東西何在?”

來總管忍不住擦了擦汗,回道:“王姨娘回京時,東西都一併帶回來了,奴才還查出她曾暗中送了一顆東珠給陳夫人,王姨娘出後,東西大太太都納進了庫房。”

他現在才明白,爲何那日陳夫人突然造訪,大太太明明只帶六小姐去武進伯府,最後三小姐和八小姐也去了……原來還有這層緣由在裡面。

“胡鬧!”怒意滿面,大老爺指着賬本道:“我道她本本分分,沒想到竟在背後做出這許多的事來!”來總管小心翼翼的將茶盅遞給他:“老爺消消氣!”

大老爺接過茶,又重新坐了下來,喝了口茶纔將怒意壓了下去,沉了臉對來總管道:“這冊子你收好,這件事也別聲張,以後也不要再提。”

來總管向來精明,對大老爺的性情也非常瞭解,立刻點頭道:“小的明白。”

大老爺靠在椅子上,疲憊的道:“你也下去歇着吧!”來總管就看了眼大老爺,行了禮匆匆退了出去。

他出了門徑自出了院子,垂花門邊正有人等着他,見他出來立刻小跑着過來,問道:“當家的,老爺沒發怒吧?”

來總管嘆了口氣:“回去再說。”

“到底怎麼回事?你到是和我說說,今兒房媽媽來找我,讓我晚上去見大太太,也沒說什麼事,我心裡擔心怕爲了這件事,就推脫說是出去給老爺辦事,明兒中午過去,我這心裡忐忑的不安的,你不說我心裡沒底啊。”

來總管眉頭一蹙,低低的問道:“大太太找你?”

“是!我怎麼問房媽媽都不說什麼事,我這也是害怕,纔在這裡等你!”

“知道了!”來總管拉着自家媳婦朝院子外面走,走了幾步忽然停了下來,在暗夜中眼裡精光一閃:“你也別一驚一乍的,我看大太太找你不一定是爲了這件事,這幾日大太太不是準備侯府太夫人壽禮的事,許是有什麼事讓你去辦。”

來旺家的聽着,心裡驀地鬆了口氣,拍着胸口道:“不是這件事就好,不是這件事就好……”她頓了一頓又道:“那兒子的婚事,大老爺可說了什麼?”

來總管嘆了口氣,又左右看看確定沒有人,才道:“恐怕這件事還要六小姐出面,單憑你我之力,只怕不行。”

來旺家的一愣:“這話怎麼說?當初可是六小姐讓我們等大老爺回來,和大老爺提的,怎麼如今你又換了個說法。”

“你懂什麼!”來總管道:“六小姐說的自是沒有錯,只是眼下事情有變,大老爺在查王姨娘私自收受官員賄賂之事,你也知道……大老爺向來最厭婦人插手朝堂之事……”沒等來總管說完,來旺家的就一驚,截話道:“你是說夏姨娘的事?”

來總管就神色鄭重的點點頭,來旺家的也是滿臉憂色,不再說話。

兩人相攜出了佟府,來總管才道:“你找了機會,將這事給六小姐露個底,旁的也不要多說什麼,她是聰明人,自會知道怎麼辦。”

==

“六小姐,奴婢來給您送綵線。”來旺家的站在院子裡,手裡捧着個筐子,裡面林林總總擺放着十幾種顏色的線,正房的門簾子一動,司杏笑着迎了出來,來旺家的臉上也立刻堆滿了笑容,兩人互相見了禮,司杏道:“這樣的事讓小丫頭跑一趟便罷,何用媽媽親自來。”

來旺家的笑道:“不過順道的事,哪用得着別人。”卻沒有將筐子叫給司杏,司杏微微錯愕後笑道:“媽媽裡面坐着歇歇腳,喝杯茶再走。”來旺家的也客氣,自己掀了簾子進了房。

暖閣裡,析秋正垂着頭在繡春雁司榴一人抱着個簸簍在分線,宋媽媽在一旁打下手,幾個人見來旺家的進來,都放下了手中的活,來旺家的就朝析秋屈膝行了禮,笑道:“奴婢來給六小姐送線的,這幾種都是按照小姐的要求的,您瞧瞧可還缺什麼,若是不妥我下午再跑一趟。”說着,親自將筐子放在了炕頭。

析秋接過竹篾做的筐子,細細的將每一種顏色都挑開,在光線下看了一遍,這才擡起頭笑着道:“媽媽辦事我放心,這些就夠了。”

來旺家的笑了起來,又看到宋媽媽立在一邊,正拿眼打量她,她笑着朝宋媽媽福了福:“這位是宋媽媽吧,小的是負責外院採買的。”

宋媽媽挑了挑眉,佟府的事她雖不如房媽媽清楚,但什麼人負責什麼事,她還不至於說不出上來,想着她也朝來旺家的回了禮,笑着走過來攜了來旺家的手:“這是來旺媳婦吧?哎呀,總聽人說您一家子都是府裡得力的,您雖不在太太跟前辦事,但太太無論大小的事都離不開您,我進府不過七八日,許多事情也不大懂,六小姐這裡以往多謝您照拂了。”

來旺家的心裡暗暗挑眉,這個宋媽媽恐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難怪大太太會把她送到六小姐這裡來,她想着有用餘光去看析秋,只見她面含笑意的朝他們看着,並無任何不悅,來旺家的就回道:“媽媽快別這麼說,能入大太太的眼是我上輩子修的福氣,倒是您,一進府就進了小姐的院子當差,比起您我這跑腿的夥計,可就上不得檯面了。”說的話看着客氣,但卻並不熱絡。

宋媽媽又說了幾句客套話,析秋始終微笑着看兩人你來我往,直到來旺家的止了話頭:“瞧我,一說話就忘了正事,大太太還讓我去一趟,昨兒就讓人帶了話,我一直忙着外院的事不得空,現在辦完了六小姐的事可得去了,竟讓大太太等我了。”說着深看了析秋一眼,又朝她福了福,和屋裡幾個丫鬟打招呼:“幾位姑娘忙着。”

“我送送您。”司杏忙着去掀簾子,司榴春雁也站了起來道:“媽媽慢走!”

析秋朝來旺家的點點頭:“得了空媽媽常過來坐坐。”語氣很客氣的樣子。

宋媽媽目光一閃,也笑着道:“我這還在給六小姐分線,也不能送您,勞您代我們六小姐向大太太問好,大太太體恤小姐也好幾日沒去請安,這禮節上的事可不能忘了。”

來旺家的眼底精光一閃,笑着應了由司杏陪着出了門。

等來旺家的一走,宋媽媽瞬間冷了臉,又發覺析秋正看着她,她面色一轉就笑道:“這眼見也到晌午了,奴婢去廚房瞧瞧,把小姐的飯菜領回來。”

“有勞媽媽了。”析秋笑着點點頭,宋媽媽笑着客氣了幾句,轉身出了門。

析秋若無其事的重新低頭去繡手上的花案,春雁立刻跑到簾子旁邊,掀了簾子飛快的看了一眼院子外面,又放下簾子道:“宋媽媽出了門。我瞧着是去正院了。”

“隨她去吧。”析秋笑道:“來旺家的向來心思活,一個宋媽媽而已,不用她擔心什麼。”

春雁歪着頭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來,司榴推了推她道:“發什麼呆呢,快把你手上的金線分了,小姐正要用呢。”春雁回過神來,一邊拆線就一邊去問析秋:“小姐,我怎麼覺得來旺家的今天有些怪?!”

析秋眉梢一挑,問道:“怎麼說?”司榴也是滿臉的不解。

春雁蹙着眉頭想了想:“她剛剛說的那話,若是不瞭解她的人一定是覺得她在炫耀,讓大太等她這是何等大的面子。”所以她一說完,宋媽媽就變了臉色:“來旺家的平日裡說話可不是這樣的,就是大太太等了她,她也不會滿世界的說,倒顯得比平時浮誇了許多。”

析秋抿脣笑了起來,又去看司榴:“你瞧出什麼?”

司榴搖着頭道:“我到沒覺出什麼,不過春雁這麼一說,奴婢也覺出些味兒來。”

“她做事向來穩妥,這麼說定是有用意,即是想不明白也別去費這個腦子……”析秋看了眼炕沿邊上放着的石青色帕子,微笑着說着,春雁納悶的皺着眉頭,一頭霧水,正在這時門簾子一掀,來旺家的臉又出現在簾子後面,她的笑着進來道:“奴婢忘了帕子在這裡,回來取!”說着走到炕邊,將石青色的帕子撿起來塞進懷裡。

春雁一驚站了起來,這纔對析秋的話回過味兒來,她目光一閃立刻去拉司榴:“春柳說今兒換紗帳子,我們去瞧瞧可有幫的上的。”

司榴眨巴眨巴眼睛,滿臉不解的朝來旺家的福了福,被春雁拉着出了門。

析秋笑看着來旺家的,道:“媽媽有什麼話坐下說。”來旺家的就坐在析秋腳邊的杌子上,目光在門口打了一個轉,見簾子外春雁正坐在門口做着針黹,她會心一笑就道:“大太太昨日讓房媽媽傳我去一趟,我推了說給大老爺辦事,今兒也拖不過去,就想着去之前到您這裡來一趟。”

她認真的說着,析秋也露出鄭重之色:“媽媽請說!”

來旺家的定定神,就壓低了聲音,將王姨娘收賄的事簡短的說了一遍,又補充了句:“老爺對這件事最容不得。”

析秋靜靜聽着,心卻是漸漸沉了下來,來旺家的這麼說,無疑是在暗示她什麼,難道這件事與她有關?

難道是夏姨娘?大老爺冷落夏姨娘也是因爲這件事?

她無法相信,老實的夏姨娘在永州時,也與王姨娘一樣,暗中收受官員送來的禮物!

可是,既然來旺家的能這麼說,必然不會信口開河。

來旺家的見她不說話,知道她在想其中關節,也不出聲打擾,析秋稍稍沉吟後擡頭道:“這件事我會再想想,謝謝你與我說這些。”

“六小姐不用客氣。”來旺家的笑道:“以後仰仗您的地方多着呢!”她說着站了起來:“奴婢也不能多待,若是六小姐有事就讓人去外院告訴奴婢一聲。”

析秋微微點頭道:“好!”來旺家的卻是身形一頓,又停下回身看着析秋:“還有件事,昨天晚上我還沒有想明白,今兒早上進府的時候,奴婢忽然想了起來,往年這個時間,是府裡放到了年紀丫頭出府的日子,大太太喊奴婢恐怕和這件事有關,也未可知!”

析秋眉梢一挑,她記得大太太房裡的紫鵑,紫珠,還有夏姨娘身邊的秀芝,以及梅姨娘身邊的彩陶,羅姨娘身邊的素錦,這幾人差不多到了年紀,幾位小姐身邊的,大的也不過十四五歲罷了。

她知道,來旺家的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這件事來,就笑着等她接着說。

“往年這些事,都是先經過房媽媽和錢媽媽的手,先驗了丫頭們的年紀,拿了賣身契纔會讓奴婢去尋各自的家人來將人領回去,今年這都什麼動靜都沒有,大太太就提前喚了奴婢去,奴婢擔心,和福貴的婚事有關。”她頓了一頓又道:“小姐讓春雁姑娘說的話,奴婢記着呢,可這幾日大老爺事情多,我當家的也不敢提,一直拖着,如果大太太真爲了這事,奴婢倒是不好辦了!”

原來是這樣,如果大太太真的要給福貴指個丫頭,她還真的不好拒絕,析秋斂目想了想,就道:“媽媽也不用想太多,府裡這麼多丫頭,大太太一時也不會定了誰,況且,你們又是脫了籍的,大太太總是要問過大老爺才能定的。”

來旺家的一愣,如醍醐灌頂般笑了起來:“得虧小姐這麼說,不然奴婢倒真慌了手腳了。那奴婢就去見大太太了!”

析秋點頭,送她出了門!

等來旺家的一走,析秋就沉了臉進了離間又關了門,靜靜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來旺家的進了智薈苑,大太太正在房媽媽看賬本,見她進來,就指着一邊的繡凳道:“你來的正好,我正要讓人找你。”

來旺家的朝大太太行了禮,笑道:“太太有什麼吩咐?”

大太太合上賬本,來旺家的暗暗去觀察大太太的臉色,見她面色如常這才放了心,就聽大太太道:“府裡有幾個丫頭也到了年紀,你明兒讓牙婆領些小丫頭進來,養在府裡教教規矩,沒的到時候手忙腳亂的,又沒得力的人用。”

來旺家的道:“奴婢下午就去辦。”

大太太滿意的點點頭,又道:“來總管可在府裡?我聽說他這幾日忙進忙出的,還去了幾趟莊子裡,可是出了什麼事?”

到底還是問了,來旺家的心裡一緊,將想好的說辭道出來:“沒出什麼事,就是大老爺忽然問起來近郊幾個莊子和鋪子的情況,他就各處去看了看。”

大太太臉上表情微微鬆了鬆,就道:“我當什麼事,到是辛苦他了。”來旺家的笑着說句不敢,大太太忽然就道:“來總管整日裡這樣忙,福貴年紀也不小了,也該爲他分擔分擔,我記得他只比大少爺小了兩歲,也到是該成家的年紀,改明兒你也在府裡相看相看,若是看中了哪個丫頭,就和我說一聲,領回去做你的兒媳婦,也能給你搭把手!若是想在府外找,就拿了老爺的名帖去,也好說些話。”

來旺家的滿臉的感激,跪在大太太腳邊:“多謝太太體恤,不瞞太太,奴婢原就想着求太太恩典,給福貴配個婚事,府外小門小戶的丫頭,哪比得府裡的姑娘,走出去不但體面,還懂規矩!”

大太太就掩袖笑了起來,指着來旺家的道:“我到是說的你心坎裡去了。行!這件事就這麼定,你自己也滿府裡選選,來總管跟了老爺這些年也當得些便(bian)宜,好處了!”

來旺家的笑着磕了頭:“謝謝太太!”

待來旺家的從大太太房裡回去後,當天府裡便傳出了風聲,幾個到了年紀的丫頭,一聽是來總管有意爲福貴在府裡挑媳婦,一個個都蠢蠢欲動,變着法的在自家主子面前走動,甚至還找了各種藉口,去智薈苑裡露臉的。

這件事,羅姨娘也動了心思,福貴是在府里長大的,人品如何她看的很清楚,這幾年跟在來總管後頭歷練,如今也能獨擋一方了,她關心這事莫過於她房裡的素錦,和司榴司杏一樣的年紀,也到了該配人的年紀了。

素錦就哭着跪在她面前:“我不嫁人,論他是誰我也不嫁,姨娘也別去走動了,你若硬要將我嫁了,我就一頭撞死在門口。”

羅姨娘氣了個倒仰,指着素錦的鼻子罵道:“死丫頭,莫不是還想着有更好的給你挑,我告訴你,這滿府裡除了來旺家的,其它人你也都別想了。”

素錦倔強的咬着嘴脣,眼淚落了下來:“姨娘就是要去走動也行,就求了大太太多留奴婢姨娘,奴婢能在姨娘身邊多待一年也是好的,時間到了,奴婢隨姨娘配個瘸子瞎子的絕無怨言,但是現在說什麼也不能嫁。”她擦了眼淚道:“姨娘一個人,大老爺又不常來走動,奴婢若是走了,誰來陪您說話解悶!”

羅姨娘喃喃的沒有說話,素錦卻卻接着道:“姨娘讓奴婢出府也行,除非姨娘主動去大老爺那邊走動走動,奴婢前兒還聽老爺身邊的常隨說,老爺這次定了,還是回永州續任,姨娘去走動走動,讓老爺帶着您去任上吧,也好歹能清淨三年。”

“說什麼胡話!”羅姨娘皺着眉頭啐道:“你不嫁就不嫁,又何必扯到我身上來!”

素錦淚眼看着羅姨娘道:“您不去爭取,可有人日日都在努力,這兩日梅姨娘夜夜燉了補品送到書房去,又在大太太面前走的越發的勤,就是夏姨娘,奴婢昨日去串門子的時候,也看到他在給大老爺做衣裳。”

“夏姨娘?”羅姨娘一愣,隨即站了起來:“你說的可是真的?”夏姨娘向來清高,老爺冷了她六年,她也避了老爺六年,前幾日若不是來旺家的誆了她去書房,夏姨娘也不會主動去找大老爺,像這種送湯送藥縫衣納鞋的事,更是不可能去做。

難道……

羅姨娘起身在房裡來回走動,她想到六小姐,難道是六小姐教她這麼做的,夏姨娘爲了一雙兒女,也想再拼上一拼?

是啊,六小姐眼見到了婚嫁年紀,七少爺年紀又小,她若是想這麼做,也不是沒有可能!

“姨娘,你到底想幹什麼嘛,到是說句話啊。”

羅姨娘眉頭皺了半晌,對素錦擺擺手道:“你去忙吧,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素錦欲言又止,可羅姨娘已經轉身進了房裡,她只能嘆了口氣出了門。

==

“彩陶,來總管在府裡選兒媳呢。你去和你們姨娘說說,讓她也爲你去大太太那邊走動走動,福貴那孩子我瞧着好,人忠厚又老實,你若是嫁過去,來總管定然會替你脫了奴籍,這樣你以後也不用在府裡當差,整日裡小姐似的待在家裡,吃香的喝辣的……”蔡婆子一口吸掉溢出來流在桌面上的酒,又用袖子胡亂擦了嘴巴,紅着眼睛去看彩陶。

彩陶眼睛一亮,問蔡婆子道:“媽媽說的可是真的?”

蔡婆子道:“我老婆子什麼時候騙過你,我告訴你府裡的事可瞞不過我這雙眼睛,若不是被三小姐連累了,我也不會從二等婆子降到三等。”她又灌了一杯酒,呼嚕呼嚕的說着:“三小姐以爲能嫁去伯公府,大太太能高看一眼,還不是關在房裡養着傷繡嫁衣,連門子都出不了,哼哼!我也真是晦氣,攤上了這事兒。”

彩陶暗暗翻了個白眼,你要不是天天跟着房媽媽後頭拍馬屁,這些事情你又怎麼能知道,三小姐的事,府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武進伯的婚事一開始定的可是六小姐,是王姨娘用卑劣的手段搶過來的,依她看,這件事六小姐也太懦弱了,任由王姨娘和三小姐欺壓,硬生生的婚事被人搶了!

不過好在王姨娘被大老爺送去莊子裡,三小姐這一年日子也怕不好過,算是一個都沒得了好處。

她們姨娘說了,這樣的事不能在外面議論,還好八小姐年紀還小,沒被攪進去,彩陶慶幸,又想到蔡婆子說的事,來總管在府裡一向得力,又是大老爺器重的,福貴她也見過人,不但長的不錯性格也很老實,原以爲他定會尋個小戶人家的小姐,沒想到竟是在府裡的丫頭們裡挑。

看來,她要回去和姨娘提一提,讓姨娘去問問去大太太,若是她能嫁給福貴,將來八小姐的婚事,府裡也多個能說話的人。

“媽媽喝着,我事兒辦完了,還要去給姨娘回個話。”彩陶和蔡婆子打了招呼,就匆匆回了東跨院。

梅姨娘真在小廚房裡忙着,彩陶腳步不停的去了小廚房,洗了手在竈下打下手,梅姨娘見她回來,頭也不擡的和着面,問道:“送去了?八小姐可愛吃?”

彩陶起來將鍋蓋掀開,又朝裡面倒了些水,將瓢遞給粗使婆子,笑道:“小姐很喜歡,當着奴婢的面就吃了小半塊呢。”

梅姨娘笑了起來,圓圓的髮髻上插着一隻紅寶石鳳釵微微晃動:“等我做了這鍋,若是和先前一個味兒,明兒你就把八小姐請來,我親自教她做。”

彩陶笑着奉承了句,卻沒有說話。

等梅姨娘忙完了,又將新做的糕下了鍋,彩陶才狀似不經意的提到:“奴婢從八小姐那邊過來,路過智薈苑,聽院裡的丫頭正討論這什麼事,可熱鬧了。”

梅姨娘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根本不打算問一下句,彩陶就翻了個白眼,笑着道:“奴婢聽了一耳朵,好像和大老爺有關。”

就見梅姨娘手裡的動作一頓,問道:“可聽清了什麼事?”

彩陶想了想就道:“在說府裡到了年紀放出的丫頭,還提到要給來總管家的福貴配個丫頭,這件事大老爺也同意了。”

“給福貴配個丫頭?”梅姨娘停了手中的動作,皺着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來。

彩陶心裡一喜,知道梅姨娘動了心思,她接着又道:“奴婢聽說,連紫鵑姐姐都動了心思。”

梅姨娘心也活了起來,來總管在府裡的地位和能耐,她自然比彩陶還要清楚,尤其是大老爺對他的信任,若是她的丫頭嫁過去,那和來總管就是自己人,那以後無論大老爺面前,她也有個說話的人不是!

想到這裡梅姨娘的目光就朝彩陶看去,大老爺馬上就要回永州了,她日日去大老爺面前露個臉,可是大老爺對她卻是不冷不熱的,如果有來總管說句話,這件事八九不離十就是她了。

等她三年回來,八小姐也正好到了議親的年紀,她想到王姨娘豐厚的家當,她去了也能爲八小姐攢些嫁妝!

梅姨娘眼睛漸漸亮了起來,懦弱的表情也因爲雙眸,而變的尖銳起來。

“彩陶,你回頭將這鍋如意糕給大太太送去,也彆着急回來,多和房媽媽說說話。”

彩陶眼睛一亮,心裡雀躍的都快跳了起來,不迭的點着頭應了。

這邊滿院子的爲丫頭們到了年紀出府的事,又爲福貴的事熱鬧起來,知秋院裡卻是出奇的安靜,司杏焦急的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又拿眼去看正房,春雁拉住她道:“你也別添亂了,事情不還沒定麼,況且,小姐這樣怕是也有心思,你別進去打擾。”

司杏愁眉苦臉點點頭,又朝抱廈裡司榴的房間看了看:“就是那死丫頭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我還以爲她真不上心呢,現在倒好,連飯都不肯吃了。”

春雁也是滿臉的無奈,正說着析秋掀了簾子走了出來,臉上平靜淡然,司杏和春雁看着微微鬆了口氣。

167 驚喜021 檯面080 四爺165 姻緣009 不安083 風波2097 局勢021 碰撞007 成長078 偶遇111 折騰166 喜事024 家庭018 試探160 陌路091 兒子228 進宮075 生死024 躁動112 妯娌008 分寸066 胎夢156 反應026 心機193 往事下088 對策066 胎夢024 躁動216 偶遇初稿183 接近024 家庭001 見面148 提防010 來客137 嬌客021 碰撞147 滑胎161 情分202 前奏171 捉弄223 芥蒂057 混亂1107 大婚下040 曲線036 失蹤240 出行203 銀子235 路口025 周全117 敗露097 局勢080 四爺035 五步039 儲君148 提防030 一步010 邀請185 火起上008 分寸011 家人172 解開082 風波1023 相處037 家事041 事發081 被拒098 反撲117 敗露037 家事075 生死239 玩笑137 嬌客002 陰陽182 入宮48 暗示157 畫圓009 不安166 喜事191 等待002 陰陽143 處事202 前奏224 初見213 進宮039 冷漠241 談話231 隱忍092 陷害240 出行136 來客167 驚喜029 鬥法217 愛情189 地位097 局勢191 等待194 待產
167 驚喜021 檯面080 四爺165 姻緣009 不安083 風波2097 局勢021 碰撞007 成長078 偶遇111 折騰166 喜事024 家庭018 試探160 陌路091 兒子228 進宮075 生死024 躁動112 妯娌008 分寸066 胎夢156 反應026 心機193 往事下088 對策066 胎夢024 躁動216 偶遇初稿183 接近024 家庭001 見面148 提防010 來客137 嬌客021 碰撞147 滑胎161 情分202 前奏171 捉弄223 芥蒂057 混亂1107 大婚下040 曲線036 失蹤240 出行203 銀子235 路口025 周全117 敗露097 局勢080 四爺035 五步039 儲君148 提防030 一步010 邀請185 火起上008 分寸011 家人172 解開082 風波1023 相處037 家事041 事發081 被拒098 反撲117 敗露037 家事075 生死239 玩笑137 嬌客002 陰陽182 入宮48 暗示157 畫圓009 不安166 喜事191 等待002 陰陽143 處事202 前奏224 初見213 進宮039 冷漠241 談話231 隱忍092 陷害240 出行136 來客167 驚喜029 鬥法217 愛情189 地位097 局勢191 等待194 待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