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發還的秋氏祖業也有租子和進項交上來。
因爲換了家主,雪溪那邊的茶園、莊子、老宅的管事,都約着一起來了京城。
同行的還有禍事來臨之時,隱姓埋名逃走的秋氏旁支族人,還有一些雪溪本地有才華的士子。
雪溪秋氏是大族,曾經輝煌過上百年的光景,連帶着雪溪人出門都覺得很有面子。
落到現在這個人丁凋敝的局面,大家心裡都很難過,盼望着能儘快改變現狀,重建輝煌。
作爲皇后的族人和同鄉,他們迫切地希望能重新走上朝堂,成爲皇后的後盾,成爲秋袤的助力。
這種情況下,秋袤不得不放下一切事情和書本,認真地接待這一批人。
獨木不成林,世人講究宗族同鄉。
朝廷之上,無論哪個大臣身後都有家族支撐;後宮之中,無論哪位宮妃都有家族幫襯。
唯有他和鍾唯唯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本事與重華的偏愛。
尤其是鍾唯唯登上皇后的寶座,獨寵後宮,身懷皇帝陛下唯一的嫡子,更是得罪了無數的人。
一旦沒有了重華,瞬間她和他就會變成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殺死。
秋袤不會允許發生這種事,從小到大,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能保護阿姐,讓阿姐過上衣食豐足、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
他願意爲她去做所有黑暗的、血腥的事情,只要她能過得快樂,他長大了,他要擔起這份責任。
他藉着這個機會,帶着同鄉去拜見護國大長公主,去和陳少明等人論茶,去和蘇瓊這樣的名士討論文章,帶他們去見識京城的繁華,不動聲色地挑選着可以幫助自己和鍾唯唯的人選。
華衣狐裘的年輕公子,騎着高頭大馬,被威武的侍衛們簇擁着,言笑晏晏地和身邊的賓客說笑,舉止沉穩雅緻,人又長得好看,十分的引人注目。
不過是幾天功夫,秋袤就在京中捲起了一股風,從前不曾關注他的人家都知道了皇后的胞弟很不錯,而且似乎野心勃勃。
有人想着,陛下春秋鼎盛,皇長子睿王的身份有傳聞,明顯是不合適繼位的。
皇后有孕,而且獨寵後宮,本身也不是軟弱之人,將來一定還會繼續生,前程遠大,與秋袤結親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也有人想着,這姐弟二人實在是太過囂張,姐姐已然獨寵後宮再加把持着茶政,還不知足,弟弟這樣野心勃勃,分明是所圖甚多,必須不能忍。
於是有人張羅着想把女兒嫁給秋袤,同時彈劾的奏摺也悄悄送到了重華的案前。
說秋袤年少輕狂、拉幫結夥、結交權貴、張狂過市、不知收斂,民間百姓不知,還以爲是哪個王府的貴人出行呢,給皇后的名聲帶來了很不好的影響。
劉岑看到這摺子,先就捏了一把冷汗,看着是爲皇后着想,實際其心可誅。
“拉幫結夥、結交權貴”,這是在說皇后姐弟倆在搞小團體、圖謀不軌;
“民間百姓不知,還以爲是哪個王府的貴人出行呢”,這是在說皇后姐弟倆得到的太多,秋袤生活奢靡、排場太大,超出了應有的身份。
雖說現任帝后與歷任帝后不同,感情深厚,但後族坐大、把持朝政,一直以來都是酈國最大的痛,也是酈國曆任皇帝最忌憚的事情。
重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纔把韋氏、呂氏拆得七零八落,至今影響還未消除,又要冒出一個雄心勃勃的秋氏一族來,那怎麼得了?
帝后感情再怎麼好,觸到逆鱗,那也不行的吧?
偏偏鍾唯唯姐弟感情非同一般,一來二去,那豈不是埋下了隱患?
寫這摺子的人實在是太過惡毒了!
至親至疏夫妻,尤其是這帝王家的夫妻是天下第一難做的。
劉岑暗暗嘆着氣,眼觀鼻鼻觀心,豎起耳朵聽皇帝陛下的反應。
重華半晌沒出聲,久到劉岑以爲他已經忘了這事兒,他才突然道:“劉卿,你怎麼看?”
“陛下何不召見秋袤,親自詢問?秋家長輩已經不在世間,皇后娘娘有孕不宜驚擾,陛下是秋袤的嫡親姐夫,倘若他做錯了事,您來教導最合適不過了。”
劉岑小心翼翼,他這樣的卑賤之人,靠的全是陛下的提拔和賞識,他的主人永遠只能是陛下一個,而不是皇后或者其他什麼人。
“其心可誅!”
重華猛地發作了,用力把奏摺砸到地上,冷聲道:“叛逆尚未抓住,他們就開始找事兒!是嫌朕太閒麼?給朕查,嚴查!看是誰主使的,身後都有誰!”
鍾唯唯能走到這一步,全靠實力,她應得,該得!
秋袤就算想要結交幾個人,那又有什麼錯?
皇子尚未出世,不過招待舉薦幾個同鄉,就已然被這樣惡毒的誣陷,將來真得了點什麼好處,還得了?
講不通道理,那就只有狠狠打壓!該殺就殺,絕不手軟!
先把這些人的惡毒心思壓下去,讓他們不敢冒頭,如此才能給鍾唯唯姐弟倆騰出站穩腳跟的機會和空間,如此才能放心大膽地與東嶺決一死戰。
劉岑低頭領旨,他就是陛下手裡的一把刀,得罪人的、不好乾的事兒都由他來做好了。
秋袤很快到來,重華有意晾了他一個時辰,差不多了才叫他進去,和顏悅色地問他最近都在做什麼。
秋袤自是知道,重華這麼忙的人,沒事兒不可能叫自己來聊天,他想了想,背書一樣地把自己最近的經過說給重華聽。
“……有族人和同鄉來投靠,我沒經過這種事,不知道怎麼做才最妥當。但是想着族人當初因我家而遭難,背井離鄉,過得很不好。如今我們日子好過些了,能拉拔一把的就儘量拉拔一把。
舉賢不避親,如今國家最需人才,無論是親族還是同鄉,只要他們有志向,有才華,只要不違反國法,給他們一個機會又何妨?別人提起來,也會說我和阿姐厚道,不忘舊情。”
秋袤沒看重華的臉色,微笑着道:“還有就是臣有私心,希望阿姐能過得輕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