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諸申(女真)早在先世便曾建國大金,我今諸申皆爲大金子孫,爲子孫者不可忘祖,大金即爲諸申之國!”
“朕受命於天,受爾等擁戴爲覆育列國英明汗,即爲大金天子,朕之年號爲‘天命’,今日即天命元年!”
完成了登基典禮後,奴爾哈赤沒有讓禇英等侯太久,很快就命冊封富察·袞代爲大妃,禇英爲大金國太子。
漢人的禮制中,皇帝登基和后妃冊妃並不在一起,這一點主持制定此次建國稱汗禮儀的龔正六也考慮到了,只是奴爾哈赤認爲大金國的典制不能盡搬漢人王朝,且大金再次創國具有特殊意義,因而將大妃和太子冊立都放在了今天。
奴爾哈赤沒有稱帝,而是稱覆育列國英明汗,這是爲了不刺激明朝。但金國上下包括親附的蒙古諸部落,卻是人人皆天這覆育列國英明汗便是皇帝的意思。
大妃則是皇后,富察·袞代是奴爾哈赤的第二任妻子,爲其生育了兩子一女。分別是執掌正黃旗的五貝勒莽古爾泰、三格格莽古濟、十阿哥德格類。
奴爾哈赤的第一任妻子是佟佳氏哈哈納扎青,一直以佟姓漢人自居。建州及女真各部百年來都有冒姓佟,以佟姓漢人自居的習俗。此習俗近年來深爲奴爾哈赤所惡,已令建州治下所有冒姓佟的女真人歸姓佟佳,不得再自稱漢人。
哈哈納扎青便是禇英和代善的生母,其女東果格格便嫁給了大她二十多歲的何和禮。
禇英獲封太子一事早成定例,固然額亦都等大臣對禇英依舊敵視,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幾年禇英不管是性格還是脾氣都改變了許多,不再是從前的莽夫般中人,因而他們即便有心阻止禇英成爲大金國的太子,也實在是找不到好的理由在汗王那裡進言。
禇英平靜的上前從阿瑪手中接過了自己太子的冊書,無有半點倨傲,這讓奴爾哈赤很是欣慰。
殿上一衆貝勒、大臣們則是心思各異,有人高興,有人失落,有人忐忑。
年近四十的袞代卻是很激動,畢竟大福晉和大妃的地位有着很大的區別。
從丈夫手中接過冊書緩緩退到一邊後,袞代的視線卻總是不經意的朝代善臉上看去。
她的心中藏着一個極深的秘密——五年前的汗王出征的那天夜裡,她和自己名義上的兒子代善在汗王宮做出了不能叫外人知道的事。這種關係一直隱藏着,也持續着。
看到袞代目中透出的情意,代善心中不由一暖,但很快就將目光移向自己的阿瑪。
隨後,各部紛紛上前向大金國的大汗道賀,奉上各自的禮物。慶典結束後,自有酒宴安排,奴爾哈赤卻沒有和兒子、大臣們一起歡慶,而是回到了汗王宮。
他雖然冊封袞代爲大妃,但最愛的女人卻是爲他生下了阿濟格和多爾袞的阿巴亥。
九歲的阿濟格正在和兩歲的弟弟多爾袞堆雪球,他們年紀尚小,沒有去參加他們阿瑪的登基典禮。
“大汗!”
丈夫的到來讓阿巴亥放下了手頭的針線活,從炕上下來給丈夫行了禮。奴爾哈赤將她抱回到炕上。
“朕冊封袞代爲大妃,你是不是很不高興?”奴爾哈赤已經用“朕”來稱呼自己,但他不敢將這一稱呼用在外面。
“汗王不介意,我有什麼不高興的?”阿巴亥搖了搖頭,她已經將袞代和代善有染的事情告訴了丈夫,丈夫卻依舊將袞代冊爲大妃,那自然是有着他的考慮。
“我會警告代善的。”
奴爾哈赤閉上了眼睛,當知道自己的兒子和自己的老婆有不可告人關係時,他真的很憤怒。
但是,他並沒有因此懲罰代善,也沒有懲罰袞代,因爲,他不想讓外人知道。
而且,這種事對於女真人而言,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阿巴亥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她知道什麼時候應該說什麼,做什麼,所以,她沒有再使性子,而是依偎在了丈夫懷中。
只是,不知爲何,她的腦海中卻情不自禁的浮現代善的身影,尤其是想到他竟和袞代做了那事,阿巴亥就沒來由的有些嫉妒。(作者注:奴爾哈赤妻袞代、阿巴亥均與代善有染。)
奴爾哈赤不知道懷中的女人在想他的兒子,他睜開眼靜靜的看向外面。
外面很安靜,人羣散去後的汗王宮顯得格外的安靜。
雪花依然在天地間紛飛着。
窗外的雪景讓奴爾哈赤忽的心生出去和兒子們一起堆雪人的衝動。白山黑水間長大的男人是不怕冷的,奴爾哈赤更是喜歡下雪時的冷,因爲那樣會讓他的思緒更加的清明。
也不知過了多久,額亦都來了。
“大汗,那個尚伯芝跑了!”
額亦都是爲建州守備尚伯芝的事情來的,大金建國前建州左右衛一直隸屬遼東都指揮使司,因此明朝在建州設立了不少官員,那個尚伯芝就是建州左衛的守備。但此人卻是着實叫人惱火厭惡的很,經常干涉建州的事務,甚至屢屢對汗王出言不遜。
去年,葉赫部將東哥許配給蒙古暖免的兒子蟒古兒大,並捕捉了建州六人。當時奴爾哈赤聞訊之後十分氣惱,便發兵3000屯駐南關舊地,準備一舉蕩平葉赫。
可這件事卻被尚伯芝知曉,添油加醋報告給了瀋陽,並威脅奴爾哈赤如果建州一意孤行,他必向朝廷請派大兵來討,奴爾哈赤無奈只好暫時息兵。
此事發生後,奴爾哈赤便準備除去尚伯芝。
他首先利用遼東巡撫張濤對建州示好的政策,用盡各種手段將瀋陽方面派在建州的官員或罷免、或調走,美其名曰女真人的事務當由女真人自決,朝廷派在建州的官員都是漢人,難免有自大心理,遇事對女真人也難免有歧視之意,如此不利於建州長治久安,不利於女真人的團結。
遼東巡撫張濤雖對建州採取綏靖政策,一昧示好,甚至通過擡高遼東各衛女真官兵、居民的地位來展現朝廷對女真人的仁德,但其麾下官員也不盡是如此。如尚伯芝便從此事一眼看出奴爾哈赤是在肅清朝廷對建州的影響,所圖甚大,因此懇求張濤不要上奴爾哈赤的當,萬不能將建州境內的漢人官員及官兵撤回。
可張濤卻是迂腐了腦袋,怎麼也聽不進尚伯芝的進言,再加上當時因爲魏太監無故提兵進攻寬甸地區,造成建州軍民死傷一事,激起了奴爾哈赤的怒氣。
張濤害怕建州出事,便想通過此事來示好奴爾哈赤,平息其心中對朝廷不滿。更派人至建州於奴爾哈赤說,挑釁犯事的乃是內臣,絕非外臣意思。
在張濤的力主下,建州左右衛官兵相繼撤離,尚伯芝也在被調之列。但就在尚伯芝準備離開建州之時,奴爾哈赤卻突然翻臉將其扣下,不許其歸瀋陽。
五大臣之一,也是奴爾哈赤女婿的何和禮建議在大金立國這一天,將尚伯芝當衆祭旗,以泄其罪。
奴爾哈赤沒有同意,因爲他眼下還不想和明朝開戰,所以只叫人將尚關着。不想,今日尚伯芝卻趁建州上下忙於大典之時偷馬逃走,實叫人詫異的很。
“此事必有內賊!”
額亦都敢肯定一定是建州內部有人偷偷放走了尚伯芝,他認爲多半是那些歸附的漢人所爲。
“汗王,請下令徹查此事!”
奴爾哈赤卻沒有答應,大金今天剛剛成立,如果在城中興師動衆搜查內賊,不是什麼好兆頭。
“尚賊早前禍害我建州甚巨,朕不會饒他。”
奴爾哈赤恨恨的看着外面的飄雪,今日他在典禮上曾焚香禱告,今生一定要嚮明朝討還父祖的血債,也一定要手刃二賊。
二賊者,一便是那尚伯芝!
二便是那魏太監!
“我國初立,明朝聞訊必有動靜,且按龔先生所說,多派使者往瀋陽、鐵嶺、開原活動,說服明朝官員勿以我大金爲敵...”
眼下大金雖已成立,但還不是和明朝開戰的時候,因此奴爾哈赤不願明朝方面得知大金成立便起戰爭。
他要額亦都安排大量細作、使者秘密前往遼東各大重鎮,花費重金收買那些軍政官員,以便讓這些人爲大金說好話,嚮明朝朝廷爲大金爭取同朝鮮一樣的藩屬待遇。
這是緩兵之計,奴爾哈赤還需要時間。
“大汗難道真要忍氣吞聲!”
額亦都有些悲憤,大金已經成立,爲何還要自甘明朝之下!
“時機未到。”
奴爾哈赤說了四個字,緊緊盯着額亦都的眼睛:“朕與明朝,水火不融!”
“興兵之日,奴才爲汗王直搗瀋陽,打進山海關去!”知道汗王打算的額亦都激動連連。
“今我大金既立,便需叫我諸申子民皆知...”
熟讀《三國演義》的奴爾哈赤交給了額亦都另一件大事,便是要其派人聯絡遼東各地的女真人。
額亦都問道:“汗王是要他們來歸附麼?”
“不!”
奴爾哈赤搖了搖頭,“朕不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就是明人;朕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纔是我諸申,纔是我大金子民!”
額亦都目光一動:“奴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