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大阿哥召集軍議,武拜、阿山等十數名在城中的八旗大臣將領便來到了禇英府上。
豈料衆人到了之後,卻是不見禇英身影,只正白旗的理事訴訟軍屯大臣鄂碩他們。
“大貝勒在哪?”
武拜落座之後便問鄂碩禇英在哪,然而鄂碩卻是不答他,反向屋外退去。
武拜見了不由奇怪,可不等他問鄂碩幹什麼,外面卻衝來無數披甲的刀斧手,這幫人還沒反應過來,那些刀斧手便紅着眼睛朝他們砍了過來。
變故悴起,衆人措手不及,紛紛被砍倒在地。
武拜等人至死也不明白爲何大貝勒要殺他們,一個個死不瞑目。
因爲負責當夜城頭值守,十六大臣之一的楊善是最後一個到的。等他到的時候,就發現鄂碩領着數十人早就站在那等了。
細一打量那些人,發現都是大貝勒禇英正白旗的將領,而武拜和阿山他們卻是不見蹤影。
楊善心中奇怪,卻未多想,只道武拜他們正在和大貝勒議事,不料空氣中卻突然傳來一陣血腥味,順着味道看去,竟見不遠處的水井邊倒着十幾具屍體,不是武拜他們又是誰!
再一看鄂碩和那些正白旗的將領看着自己的古怪眼神,楊善什麼都明白了,他怒火中燒,指着鄂碩他們痛罵道:“你們正白旗是要造反嗎!”
鄂碩念楊善是和自己一姓,便勸道:“楊善,武拜他們已被誅殺,事到如今,你還是隨大貝勒一起降了吧。”
“降?降誰?降明朝嗎!”
楊善“呸”了一口,“我楊善追隨汗王二十餘年,若想投明又何必隨汗王造明朝的反!”
鄂碩再勸:“楊善,你不要冥頑不靈,現在什麼局面你應該比我清楚,只有降明才能換得這城中軍民一條生路!”
“汗王尚在與明軍苦戰,爾等卻想降明,你們這是要置汗王和八旗將士於死地啊!”
“既然如此,那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鄂碩朝邊上的三泰公打了個眼色,三泰公立即執刀向楊善走去。楊善的幾個隨從見了忙擋到前面,身子卻害怕得直抖。
楊善卻是不懼,只痛罵鄂碩等人卑鄙小人,一個個得汗王恩典卻做出狼心狗肺之事,簡直是女真人的恥辱。
幾個自知此事不對的正白旗將領聽了都是羞愧的轉過臉去,鄂碩的臉色也是難看。
三泰公見不妙,忙上前不屑的道:“照你這麼說,我們就只有白白送了命才合了是忠臣,不辱沒祖宗不成?”
楊善恨恨的看了他一眼,斬釘截鐵道:“我等既是汗王子民,便當爲汗王粉身碎骨!”
“這滿城的軍民都要給汗王陪葬不成!”
“自汗王起兵那日,我大金所有人便當有此準備!若不成功便成仁!”
見三泰公氣急敗壞的樣子,楊善輕蔑的笑了起來,一指鄂碩他們,“你們正白旗的怕死要降,自去降便是,休要拉上我楊善。這大金國,有人做奸賊敗類,便要有人做忠臣義士。來吧,來吧,一刀殺了我楊善,你們也好去當賣祖求榮的敗類!”
“楊善,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現在就殺了你!”三泰公氣的就要拔刀。
“你是什麼東西!”
楊善根本不理會三泰公,反而轉身對着遠處叫道:“大阿哥,你是汗王長子,我大金的太子,你若降明,上不忠大金,下不忠汗王,不忠不孝之人死後有何面目見你愛新覺羅家的列祖列宗!”
躲在屋子裡不願露面的禇英聽了楊善的叫喊,面色微變,下意識低下頭來又有些猶豫起來。
龔正六見了,心中一凜,心道都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了,你大阿哥就彆扭扭捏捏了,便在邊上提醒道:“莫猶豫,不殺楊善,明軍那邊不會信了咱們是真心歸降。”
一邊的石翰也咬牙道:“事已如此,大阿哥休要被他楊善一句話所蒙,咱們已殺了武拜他們,又何必怕他楊善,奴才這就去送他上路!”
禇英不吭聲。
石翰二話不說便推門奔了出去,楊善見他持刀向自己走來,知必死無疑,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是大阿哥的意思嗎?”
石翰將長刀捅入楊善胸中,狠狠說了個字:“是!”
楊善一死,其隨從也被正白旗的人殺戮一盡。
至此,黑圖阿拉城中的“反對派”高層被禇英一掃而光,但讓禇英沒想到的是,他原意就殺這些人結束此事,武拜、楊善等人的部下以安撫爲主,卻不想事態擴大了起來。
三泰公等人竟然揹着他帶兵將那些被殺的大臣、將領的嫡系部下都給殺了。
此事還不算,三泰公竟然又同正白旗中的瓜爾佳氏軍官們一起向禇英勸諫,讓他馬上派兵將戰犯名單上所列之人的府邸全部包圍,然後將他們的家眷都交給明軍。
說是這樣就能更加讓明軍相信他們的歸附之心,並且還能斬草除根,免得這些人私下串連不滿大貝勒降明再鬧出事來,牽連他們。
禇英不想這麼做,因爲戰犯名單上有他的阿瑪,還有他的叔叔兄弟們。
他可以降明,可以把大福晉阿巴亥交出去,但他不代表他能將自己兄弟家人全交出去。
然而,這個時候已經由不得禇英做主了,倒不是三泰公他們有背叛之意,而是見了血之後的正白旗將領們也擔心將來有人會算他們的賬。
掌旗的阿哥家,大臣家,覺羅家,哪家沒有一些戈什哈和阿哈呢。
這些家單看掀不了浪,可真要聯合起來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並且,最要命的是大貝勒降明之後,明朝仍會將黑圖阿拉交給大貝勒,那樣大貝勒還會用一些兄弟子侄,這要是將來有人大貝勒那裡進了什麼讒言,誰敢保證大貝勒不會翻臉呢。
又或是大貝勒萬一短命,繼任的新主子是和他們有仇的,那怎麼辦?
一不做,二不休,鄂碩等正白旗參與密謀造反的軍官們也得確保一下自己的將來。再加上三泰公和一些瓜爾佳氏的軍官們煽風點火,此事竟成了必須要做的了。
龔正六如何猜不出這些人的心思,擔心要是禇英不肯聽從會引起另一場內訌,便勸禇英答應這些人的請求。
並拿臥薪嚐膽的故事激勵禇英,說今日大金雖亡,但建州未亡,只要禇英還在,愛新覺羅一系也未亡。
大概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
禇英亦知現實,便無奈同意了部下們擴大行動的請求,隨後又讓龔正六代表自己去向明軍正式乞降。
但禇英卻有自己的條件,他要求明軍將七弟阿巴泰、十弟德格類從戰犯名單上拿下,因爲這兩個弟弟與他的關係最好。
另外,就是明軍必須在黑圖阿拉城外舉行受降典禮,以天地盟誓保證不屠城。
此外,需由明朝皇帝下一道冊封自己爲建州龍虎將軍的敕書,並且仍將建州二衛交於他禇英。
受降典禮,禇英希望最好是魏公公親自過來。在此之前,黑圖阿拉可以易幟歸明,但一應事項都由禇英負責,明軍不得入城,而大福晉阿巴亥也暫居城中。
周鐵心在聽了禇英的這些要求後,爽快的全部應承下來,只要禇英將名單上戰犯家眷先送出城便可。
“大阿哥能做到這一步已是不錯的了,咱們就不要再給他壓力了。”
幾乎沒費什麼勁就迫降了黑圖阿拉,周鐵心自居功勞甚大,心情甚是愉快。
可是葉赫部的金臺吉和布揚古卻是不大高興,因爲禇英要是繼續當龍虎將軍,統治建州,那他們葉赫部幹什麼?
出了這麼大力,死了這麼多人,難道到頭來一點好處也沒有嗎?
“二位貝勒也莫要心急,魏公公常說心急吃了不熱豆腐,放心好了,在公公心裡,你們葉赫部比黑圖阿拉可重要的很。”
說完,周鐵心也習慣性的抽出煙給兩個貝勒一人遞了一根,點上抽起後,很認真的對二位貝勒又道:“魏公公是重情重義之人,不瞞二位,知道東哥姑娘死訊時,公公可是整整哭了一夜。”
周大人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金臺吉和布揚古哪還敢有不滿,當下都表示一切聽從周大人安排,無論如何也要死守落兔嶺,讓那奴爾哈赤望嶺興嘆。
周鐵心自又是一番鼓勵,其實如何安置葉赫部他根本不知道,剛纔說的那些也是他自己胡編出來的,目的僅僅是穩住葉赫部把這場仗打完。
戰後魏公公究竟如何安排,那就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關他周鐵心何事。他現在更關心的是許顯純部署的落兔嶺防線能不能擋住西歸八旗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