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獄之域。
這座象徵妖族榮耀的都城, 曾經繁盛一時。
五百年前,妖族被滅,所有的戰績被失敗埋葬, 妖族墮落於此, 都城被迫匿藏於地下, 被貶獄!獄, 是一種衰落, 也是他們的恥辱!
如今的妖之獄,殘垣斷壁,頹廢如死, 埋葬在地底最低處的黑暗之端,不見光日, 不過是妖族苟且偷生的地方。
墮落, 詛咒, 黑暗,死寂。
彷彿, 死物一般,沒有生命。
三日後。
妖獄之域,妖之宮。
黑暗如同被深藍渲染一般,籠罩着這片妖族行宮,幽寂冷漠的氣氛在每一處瀰漫, 沒有溫暖的存在, 冰寒刺骨, 光滑的地板散發出詭異的幽藍光芒, 在黑暗中異常恐怖。
隱沒於黑暗中的鏡子僅能看見少女暗淡的身影, 倒影着一雙妖媚惑人的眼眸,披散深藍的長卷發垂落至腰, 貼身的藍色晚禮服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緊抿的薄脣,精緻的裝容,看上去竟帶着無法用言語去表達的性感。
藍色,是妖族高貴的象徵。
也是妖族崇尚的顏色。
少女發出一串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勾人心絃,迴盪在房間之中,“碧蘿,我現在裝扮如何?”
“公主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最美麗的。”鏡子中倒影出碧蘿毫無感情的臉,一雙藍眸冷若寒冰,臉容冰冷如死。無論什麼時候,她都是這樣一副表情,她只知道,歐桑桑是她的主人,她只需要服從於她的主人……
“呵呵,碧蘿你太誇張了。”歐桑桑抿嘴一笑,臉上竟帶了幾分小女兒的澀態,“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
“看見公主的打扮,我相信死神之殿,一定會回心轉意的。”碧蘿繼續面無表情地答道。
“呵,也不知道那賤人給了什麼他吃,讓他如此迷戀她!”想到司徒拉拉,一絲怒意悄然爬上歐桑桑的臉,她不忿地跺了跺腳,腳下的高跟鞋發出清脆響亮的碰撞聲,“難道我就比不上她嗎?”
“她根本不能跟公主相比,我相信死神之殿只不過是貪圖一時,相信他,最愛的一定是公主。”碧蘿如同沒有思想的機器,冷然答道。
歐桑桑聞言,又盪開一個嫵媚的笑容:“是啊,她那種低下的人類,怎麼能夠跟我高貴的妖族公主相比呢?他最愛的,一定是我。”
“是,公主。”碧蘿垂下了眼瞼,恭敬地回答。
歐桑桑嘴角微揚,眼中一抹光芒轉瞬而逝,她在鏡前轉了一圈,流連許久,才戀戀不捨地對身旁恭候的碧蘿說道:“走吧,我們應該去見他了。”
“是,公主。”
長長的走廊響起“咯咯”的腳步聲,久久迴盪。
那是通向大殿的道路。
大殿依然是漆黑一片,牆壁上跳躍着如豆大的燭焰,散發出冷冷幽光,火影倒影在牆壁上,如同鬼影搖曳。
一條長長的暗紅地毯直通階梯之上,那是屬於妖王的寶座,卻是封塵已久。
寶座階梯下,兩名冷漠的妖侍衛如雕塑般戰立在原地,對大殿中央的不速之客視若不見。
大殿之中,早已經有人在等候。
黑色的長袍,深黑如夜的眼眸,卻不同於周圍的黑暗,那種純粹的黑色,竟然對周圍的暗藍黑產生了排斥,融不入去。
他渾身散發着不容藐視的氣息。
周圍的黑暗,在少年強大的氣場之下,似乎變得廉價無比。
他是那麼耀眼的存在。
“你終於來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清脆的腳步聲逐漸迫近,最終在大廳中清晰迴響,一個嬌柔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帶着熱切的期待。
千夜渢回過頭去,幽黑的眼中卻閃爍着森寒的光芒。
“渢,我可是等了你好久了。”歐桑桑嫵媚地笑着,柔情萬分般纏上了他的胳膊,“你知道嗎?這三天無刻不是在想你……”
“別廢話了,解藥呢?”千夜渢出乎意料地沒有推開她,只是陰沉着臉道。
歐桑桑笑容一僵,不屑地哼了一聲:“解藥?你爲什麼還要想着那個賤人?反正她不過是卑微的人類,就任她自生自滅吧!”
她突然露出一個幸福的笑容,挽着他的手臂更緊了一些,“殺了她吧,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她在心中勾勒着屬於自己未來的藍圖,“只要殺了她,我們就可以在一起,然後……整個世界都是屬於我們的……這樣,不好嗎?”
“原來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交出解藥……”千夜渢的目光如針般銳利,開始一點點地凝聚,他聲音低沉,如臨深淵。
歐桑桑妖嬈的笑容馬上黯淡下來,湛藍的眼眸中漾開一抹狠意,她狠聲道:“我爲什麼要給她解藥……啊——!!!”
話未說完,她竟然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如水蛇般纏着千夜渢的兩隻手臂自動鬆開了,她踉蹌後退幾步,那神色驚魂未定,就有幾根手臂粗的黑色蔓藤從她身後竄起,將她緊緊捆索起來!
“千夜渢,你對我做了些什麼?!碧蘿——”她恐懼地瞪圓了眼睛,驚慌失措地朝碧蘿的方向望去,卻見她已經癱倒在地上,艱難地往她這邊爬行過來,可是每動一下,她的神色就更加慘白:
“公主……”
再望向妖王寶座下的兩名侍衛,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解決掉了!
如今的她,面臨大難。
“千夜渢,你要幹什麼?……你要幹什麼?你不可以這樣對我,不可以!”她如湖水般深藍的瞳眸中倒影着他的身影,逐漸向他走近,那惡魔的笑容,在她的眼中,已經成爲了猙獰的毒刺!
心,從來沒有過的恐懼,從來沒有過的絕望,即使是父王死前的那一刻,即使是她魂飛魄散的那一刻,也比不上如今的恐慌!
千夜渢一步一步向她走近,腳步沉穩如初,溫柔笑容像極了暗夜初開的月華花,但是眼中,凝結着寒冷的千年冰雪,分明沒有一笑意。
“千夜渢,你要幹什麼……”
歐桑桑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站定,伸出手,那無形的黑暗馬上在他手心中凝聚,幻化成尖銳的利器。
“你……你……”她目不轉睛地看着那黑霧縈繞的東西,冷汗如爆,“你要幹什麼……”
千夜渢不語,高傲地挑眉,那道黑光向着歐桑桑潔白如玉的手臂毫不留情地劃去——
“啊!!!”歐桑桑慘叫起來,臉色愈發慘白,她拼命掙扎着,可無奈那蔓藤緊緊束縛着她,令她彈動不得,“千夜渢,你……你這個瘋子……你瘋了……”
“對!我是瘋了!我是被你逼瘋的!”千夜渢冷冷說道,對她臉上痛苦的神色視若不見。他取出一個透明的水晶瓶,小心翼翼地接了滿滿一瓶血液,才心滿意足地笑了。
拉拉……終於可以,讓你恢復如初……
那瓶鮮紅的血猶如滴淚的玫瑰,妖冶玫瑰上的刺狠狠刺痛了歐桑桑的眼睛。
“死神之殿,你這樣做,難道就不怕觸怒妖衆嗎?”碧蘿勉強支撐起自己的身子,憤怒地擡頭質問他。但她心中漸漸生出了懼意,他竟然可以在她們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輕易制服所有人!
“妖?妖又算得上什麼!”他眼中寒意凝聚,幾乎將整個妖宮凍結!
妖,算得上什麼?不過是他手下敗將,囚下之徒!妖,不過是他眼中卑微的灰塵,他從來沒有將妖放在眼內!!!
他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他那時候,只是滅了妖王,摧毀了一切擁有統領能力的妖,並沒有真正將整個妖族移爲平地!
他放過它們,並不等於它們可以爲所欲爲,傷害他最愛的人!!!
“記住,如果再有下次,我會讓你們整個妖族永遠葬身在黑暗中!”他收好瓶子,翩然轉身,毫不留戀地離開!
大殿之中,迴響着他冰冷無情的聲音。
他的背影,一如他的聲音,無情,冷酷,殘忍。
歐桑桑美麗卻慘白的臉上悄然劃下晶瑩的淚水。
纏繞在她身上的蔓藤已經消失,她軟軟地跌倒在地上,卻再也無力站起身。
啪嗒!
晶瑩的眼淚落到手臂上的那道傷口,混雜了不斷流出的血液,流淌一地。
那道傷口,劃破了她的肌膚,刺痛了她的神經,剜傷了她的心!
爲什麼……
爲什麼……
爲什麼……
爲什麼他要對她如此殘忍,僅剩的一些溫柔,也不肯留給她嗎?
她心如刀割。
因爲太愛他,所以,傷得太深。
她哪個地方比不上司徒拉拉?爲什麼他的目光始終不肯爲她停留?爲什麼他要如此殘忍地對待自己?
她幾乎被逼瘋。
他說,是她將他逼瘋。那麼,她何嘗不是被他逼瘋?
“公……公主……”耳邊傳來一個氣息微弱的聲音。
她睜着淚水朦朧的藍眼睛,向聲源望去,那淚光在黑暗中格外清明剔透。
是碧蘿。
她突然笑了,笑得從所未有的嫵媚。
“幸好還有你,碧蘿。”她喃喃自語,笑靨如夜色中蓓蕾初放的薔薇。
幸好還有你。
碧蘿睜着漠然的雙眼,不明所以地凝望着她。
歐桑桑擦乾眼淚,眼底驀地閃過一絲恨意!
那是凝聚她畢生的恨!
司徒拉拉,即使我要死,也要你給我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