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Chapter 45

黑暗所構成的記憶空間逐漸消失, 四周的景物恢復如初。

嘩啦!

只聽一聲巨響,散發着熾紅光芒的結界猶如脆弱的玻璃,隨着千夜渢內心洶涌而出的悲傷猛地碎裂, 化作霧氣散入空氣中。

“拉拉……”

千夜渢深深地凝望着司徒拉拉, 深邃的眼中沉澱着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傷痛, 他收回了搭放司徒拉拉額心上的手, 像是對待珍寶一樣, 動作輕盈、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入懷中。

蜷縮在千夜渢懷中的司徒拉拉身子輕微地顫抖着,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緊閉着的眼簾緩緩睜開。

“拉拉, 你醒了?”千夜渢悲怮的眼中劃過一絲驚喜的光亮。,

司徒拉拉的眼睛空洞無神, 沒有絲毫焦距的黑眸中泛出晶瑩的淚光, 仿若夢囈般喃喃道:“渢, 我記起來了……她們說……我是怪物……”

“……我還……殺了她……絮如是我殺的……我殺了人……”

他激動地打斷她痛苦的喃念,抱緊了她:“不!不是的!你不是怪物, 你是我的拉拉啊……”

她苦澀地笑了笑,雙手緊攥着他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你的……可是你會不會也……不要我?”

所有說在乎她的人在最後都離她而去。

她害怕了。

害怕這只是幸福的假象。

害怕他也會像他們一樣,不要她了……

他握起她的手,溫暖透過小手傳到了她冰冷的心中:“不會!這是永遠也不會發生的事情!”

“永遠啊……”她小聲地重複着那個看似遙不可及的詞語, 疲倦地合上了眼簾, “渢, 我好睏……”

永遠是一個怎樣的概念?她覺得這個詞語, 似乎離她好遠……

心長久冰封在冷漠的黑暗中的他不懂得怎樣去安慰別人, 只得慌亂地緊擁着她,柔聲安慰道:“好睏那就睡一會吧, 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

“一直嗎?”她茫然地望着他,彷彿是一個找不着家的迷途小孩。

“對,你醒來的時候,就能看見我……”

他的聲音雖然輕如羽毛,但是那鄭重的承諾卻深深刻入了她的心中。

她露出了幸福的笑顏,心滿意足地倚在他的懷中,安然入睡了。

“殿下……”

“陛下……”

站在千夜渢身後等候已久的舞瞳夢和蕭清瀾終於在司徒拉拉入睡的那一刻,不約而同的開口。

他們的神情,同樣是無比的沉重。

迴應他們的,只是一片揪心的沉默。

千夜渢抱着司徒拉拉站起身。

良久,低沉的聲音從壓迫的空氣中傳來,透着猶如暗夜一樣陰森寒冷的氣息。

“舞瞳夢,你馬上去召集聖級以下的死神,讓他們在這座城市的範圍內搜查,一旦發現那一對男女的蹤影,立刻報告我!”

“是,我明白了。”

“對結界的研究恐怕沒有誰能比得上魔族……蕭清瀾,你去召集魔族最出色的結界師將那個地方的結界……破解掉!”

“……是。”

千夜渢脣邊輕輕勾起冰冷陰寒的笑意,那雙深如暗夜的墨色眼眸逐漸變得幽深邪魅,他的聲音如迷惑人心的毒藥,動聽而狠辣:

“我要親手將那兩個傷害過拉拉的人,碎屍萬段!”

轟隆——

壓抑已久的閃電終於耐不住寂寞,在雷鳴的鼓動下,粗暴地撕裂了佈滿雲翳的天空。

那灰濛的蒼穹瞬時像是漏了底的沙鍋,豆大的雨點嘩啦啦地劈落,無情地摧殘着世間的一切。

大雨滂沱。

整座城市幾乎成了水的世界。

雨點肆意地拍打着緊閉的落地玻璃窗,向外望去,依稀能看見刺目的閃電從灰濛天空劃過。

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望着窗外如注的大雨,司徒拉拉忍不住感嘆:“又到雨季了呢。”

“拉拉,喝杯水果茶暖暖身子。是我親手泡的哦~”

夏未影清澈的聲音喚回了她的思緒,她收回視線,看着夏未影將幾樣精緻的點心放在桌上,併爲她倒上一杯熱氣嫋嫋的茶水。

水果茶的清香在空氣中流淌,沁人心脾。

司徒拉拉朝她揚起微笑:“謝謝影子。”

“不客氣。都是一家人了,用不着客氣。”夏未影笑意盈盈,眼中滿滿是憐愛的光芒,她嘿嘿嘿笑着湊近司徒拉拉,“如果渢欺負你,記得告訴我哦!”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頗有幾分神秘兮兮的味道,可還是一字不漏地讓剛好從內室走出的千夜渢聽見了。

“未影,你在跟拉拉胡說些什麼!”他忍不住喝斷她,神情尷尬。

“嘻嘻,小渢渢害羞了呢~好吧!我就不打攪你們二人世界了!”夏未影笑容甜美可人,眼中有狡黠的光芒在閃爍,她不給千夜渢絲毫髮怒的機會,飛快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間。

千夜渢臉色微紅:“誰、誰……害羞了……”

難得看見千夜渢吃鱉的模樣,司徒拉拉忍不住抿嘴竊笑起來。

司徒拉拉的笑聲令千夜渢如夢初醒,他快步走到她的身旁坐下,由上至下地打量着她,好像對待玻璃娃娃那般的小心翼翼。良久,才語氣關切地問:

“拉拉……你沒事了吧?”

“沒事了。”她微笑着搖了搖頭,“睡了一覺後,整個人都精神了。”

“……真的?”他疑惑地看着她,似乎是不相信。

“真的啦!”她沒好氣地回答。

“那就好。”一雙溫暖的手臂防不粹將她摟入懷中,耳邊響起他低沉的聲音,“拉拉,那個時候我真的很害怕……你知不知道,但看着你暈倒在火焰的中央,我有那麼一剎那的錯覺,以爲……以爲那是真實發生的……”

司徒拉拉的身子一顫。慢慢地,她伸出自己的手臂去回抱他。然後,她聽見了自己輕若飄渺的聲音:

“不,這些都過去了。”

那是她的過去,爲什麼感到迷茫害怕的反而是他?她心中覺得好笑,卻笑不出來。

就在這個溫馨的時刻,舞瞳夢的聲音驀地在客廳中炸響。

“殿下!我已經發現那對男女的蹤跡了——呃,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兩人同時一怔,如觸電般分開。司徒拉拉臉色緋紅地望了呆怔在客廳中央的舞瞳夢一眼,迅速撇開了臉。

千夜渢裝作若無其事地站起身,臉色如常冷漠地道:“你繼續說。”

舞瞳夢愕然片刻後纔回過神來,“啊?是!蕭清瀾那個傢伙已經將拉拉那個家……啊對不起我說錯了……應該是將‘那個地方’的結界破解了……而那個地方原本竟然是一個……”

她神色猶豫地望向司徒拉拉,欲言卻止。

千夜渢同樣以擔憂的神色望了司徒拉拉一眼,確認她沒有異常後,才放下心來,吩咐舞瞳夢:“你繼續說吧。”

“是!他發現了那裡竟然是一座亂葬崗!”

“誒?”司徒拉拉的心猛地一跳,一股寒意順着她的背脊蔓延而上,她壓抑着內心戰慄,不能置信地瞪圓了眼睛,“爲什麼會是……亂葬崗……”

即使是一片森林、一座山也好啊……亂葬崗這種東西實在太嚇人了……

她居然在那種地方住了那麼長久的一段日子?!

她不禁打了一個寒噤。

舞瞳夢看到她眼中的只是單純地對陰森事物的害怕,才舒了一口氣,接着道:“是的,因爲那種地方擁有着人死後所產生的陰寒靈氣,利用那靈氣可以築起一個強大的幻境結界而不被發現,那個結界中的景象與真的無異,而且具有封鎖人的記憶的效果。因爲由於那些……呃我們稱它們爲鬼好了,它們也曾經是人,所以一定地保留了它們作爲人時的思想,結界的製造者還可以對它們注入一定的記憶,讓它們按照自己的命令去執行,因此蕭清瀾說,這就是爲什麼我們可以和他們對話的原因。”

司徒拉拉沉默了,許久才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

“太可怕了……那一雙男女真是太可惡了,連死人也要利用……”

她說不下去了,回想到王奶奶那親切的笑容,心中隱隱泛出酸楚的感覺,她生前一定是一位十分和藹慈祥的老奶奶吧……

似乎感到她內心的哀傷,千夜渢輕輕握起她的手,那傳遞過來的柔和眼神在無聲地安慰着她。

“對了,你不是說發現了那對男女的蹤影嗎?”千夜渢突然想起了那重要的事情,迫切地問道。

舞瞳夢幡然醒悟般道:“是了,那對男女現在正在銀月學院呢。殿下放心,我已經命令一派精英的死神軍隊將他們去路封鎖起來,他們是跑不掉的了!不過他們似乎是特意出現在哪裡的,好像還狂妄地說‘我就知道你們在尋找我們,所以我們就出來了,反正遲早都要對上一場’之類的話。”

千夜渢幽深的瞳眸中閃過一抹恨色,他咬牙切齒地一字一頓道:“我會讓他們的狂妄付出代價!”

“走,既然他們迫不及待地送上門,我就去會會他們!”千夜渢吩咐道,目光接着落到了司徒拉拉身上,“拉拉,你就留在這裡……”

“我也要去。”司徒拉拉淡淡地打斷他,語氣平靜得像是波瀾不驚的湖水,彷彿那只是一件再也普通不過的事情而已。

“不行!”他蹙眉,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的要求。

司徒拉拉擡眸對上他的視線,語重心長道:“渢,他們說得到,反正遲早都要去面對,爲什麼不趁現在去解決呢?何況他們的目標是我,而且我跟他們之間的恩怨還沒有解決呢。”

“還是不行!”依然是拒絕的回答。

“渢,我已經有足夠自保的能力了,‘噬’已經徹底融入了我的身體裡,不是嗎?讓我去吧,我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

原來她都知道!

原本想着暫時不告訴她,等到事情完全解決的時候再將事實告之她,沒想到她還是知道了!

終於,千夜渢妥協了,他輕嘆一聲:“好吧,你可以去,但是你要答應我,無論什麼情況,都不能輕舉妄動。”

“好!”司徒拉拉點頭答應,脣邊綻放出淡然清澈的微笑。

窗外大雨傾盆,狂風暴雨在天地間咆哮,雷鳴怒吼,它們揮舞着閃電交織而成的鞭子,狠狠鞭打着這座美麗的城市。

不知不覺間,一場惡戰的序幕已經在雨中悄然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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