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國公府內,賞花宴暨國公夫人壽宴依舊繼續。複製本地址瀏覽http://%77%77%77%2E%62%69%71%69%2E%6D%65/兩代國公夫人愛花,雖不至於紆尊降貴親自侍弄花草,但有意之下,公府內聚集了大齊最好的花匠。
從洛陽牡丹,到雲貴一帶的櫻花,各『色』花朵漸次開放,奼紫嫣紅競相爭春。置身於如此美景中,即便方纔有多大不快,這會嗅一嗅花香,多數不快也皆拋諸腦後。
當然此言是對羅煒彤而言,許是習武日久,她『性』格頗有些不拘小節。況且今日之事她乃是徹頭徹尾的贏家,心下自不會有任何鬱卒。雖然今日寧國公府與衍聖公府女眷皆因事沒來,她也未見兩位友人,但這並不妨礙她將書中所學與園中花木一一對照,賞花之時驚歎涼國公夫人心思之巧。
這番悠然於她而言不過是尋常,可看在衆家夫人眼中,那便是處變不驚。方纔在後廳,他們只覺穿湖藍『色』冰嬋紗裙的小姑娘嬌俏可愛,加之給涼國公夫人面子,才隨口問幾句。不問不知道,一問才發現小姑娘與金陵城中傳聞全然不同,分明被教養得極好。
懂事又漂亮的孩子,誰人不愛,即便不喜愛也不會心生厭惡。如今見她逢那般變故,方纔分明驚訝到如兔子般躲在孃親身後,對上常太夫人卻不卑不亢,事過後又飛快緩和情緒,不少夫人看着眼熱,自家女兒怕是沒這份定力。
讚賞中又夾着三分憐惜,來賞花會的夫人瞬間喜歡上了庶長房這嫡出女兒。這樣好的孩子,不該再呆在文襄伯府,受太夫人磋磨。
這些貴『婦』皆是金陵最頂尖之人,他們的一個傾向,雖然不顯山不『露』水,但能力實不可小覷。回去吹吹枕頭風,或是適當表達出對文襄伯府的疏遠,足夠讓常太夫人憋屈到死。
可惜這些貴『婦』還沒行動,常太夫人就已經有些受不了。這些年她在府裡說一不二,雖然對外伯府日薄西山,但從來不缺無爵位且官職低微的人家做擁躉。如今就連同坐外廳,平素對她頗爲奉承的人家,也皆繞着她走。她彷彿看到伯府如一根鑲金立柱,柱子表層金箔一點點脫落,『露』出裡面蟲蛀雷擊的殘破外表。
“豈有此理!”
伯夫人秦氏忙上前一步,擋住她青筋畢『露』地老臉:“娘,涼國公夫人還看着。”
瞬間常太夫人彷彿察覺到四周有意無意地目光,所有人都往這邊看過來,她只覺一陣魔音灌耳,而後便是頭暈目眩。
與宴會主人告罪後,常太夫人攜伯府一大家子十來口,浩浩『蕩』『蕩』地自花園離開。乍一離開如此多人,花園裡空曠不少,多數人長舒一口氣。貴『婦』們不願與鮑魚之肆同居一處,慣常奉承常太夫人的小吏家眷更是徹底擺脫進退維谷境地。
徐夢瑤『露』出輕鬆地笑容,戳戳邊上表妹:“你們家那老虔婆落荒而逃了。”
“恩。”
“你就不高興?”
“太夫人脾氣素來驕傲,呆不住也在情理之中。其實我倒希望她能多呆會,如今每時每刻於她而言皆是忍耐。”
徐夢瑤突然覺得表妹頭上長出一對犄角,渾身散發着邪惡的氣息:“纔多久不見,嬌嬌怎麼就變得如此……如此。”
想半天她都找不出個合適的形容詞,還是羅煒彤代答:“如此精通人情世故?”
顧不得與表妹吵嘴,徐夢瑤忙小雞啄米般地點頭。幼時住在姑姑家,全家人有多疼表妹,她一個外人看得比誰都清楚。姑父與表兄自不必說,一個護着一個背鍋。姑姑看似是位嚴母,但只是講道理時板起臉,據她所知最疼表妹的便是她。十指不沾陽春水,出嫁前不精針織女工的姑姑,這些年親手承包了表妹的衣食起居。
“有什麼好奇怪,我天生冰雪聰明,這些瑣事只看一眼便明白。”
“切,嬌嬌若是冰雪聰明,那我豈不是文曲星下凡?”
羅煒彤白她一眼:“你是文曲星下凡,那我哥又是什麼?”
徐夢瑤咬脣,“表哥是大文曲星,我是小文曲星。”
“九曲橋下面就是湖水,表姐且先低頭。”
“低頭做何?”
“好照照你那傻樣。”
說完不等表姐回神,羅煒彤邁着輕盈地步子轉身跑開,迎風的臉上目『露』不忍。世間情事,多是癡心女兒負心漢。兄長雖說不上是負心漢,但表姐的一腔癡情註定是落花付與流水。
“嬌嬌,你!”徐夢瑤氣得再後面直跺腳,隱約聽到旁邊傳來嗤笑聲。
“誰?”
驚疑之下她扒開草叢,那裡空無一人,搖搖頭確定自己幻聽,她也回去找與姑姑說話的孃親。嬌嬌表妹不在,她便能獨自霸佔姑姑。如果以後嫁給表哥,那她便能天天藉着晨昏定省與姑姑說話。
幻想着美好的未來,徐夢瑤腳下都生風。
待她走後,花叢所處假山縫隙中走出一人,鬆鬆款款地褐『色』衣袍,此刻他臉上哪有人前的半分萎靡之『色』。一雙刻意修飾過,青黑無神的眼此刻卻盈滿笑意。因着這份笑意,他眼角稍稍向上挑起,竟讓人產生一種禍國妖姬之感。
那丫頭到底有多少面,是船上抓住他時不輸男子的英武,還是在衆貴面前的進退有度,抑或是剛纔面對姐妹時的調皮。
她就如一顆大食人進貢的鑽石,晶瑩剔透一石多面,每一面都讓人移不開眼。
“世子,口水流出來了。”
周元恪下意識地擡手,剛擡到一半指尖繃直,化掌朝後面襲去,恰好把涼國公世子逮個正着。
“輕點輕點,不然別人看花叢抖動得這般厲害,准以爲這裡面有什麼齷齪之事。”
“真該讓金陵城中那般閨秀看看,他們心中丰神俊朗地涼國公世子如今這幅模樣。”
藍愈不以爲然地一笑:“那樣也好,府上每年少被媒人踩碎幾個門檻,我也耳根清淨。小的在此先行謝過安昌侯世子,您且行行好,速速將此事傳出去。”
周元恪屢屢拜倒在藍愈臉皮下,他萬分肯定,這位世子的好名聲純粹是他硬着頭皮吹出來的。想到這他不禁怪起了宮中御座上那位皇帝,同樣是裝模作樣,爲何他便是臭名滿天下。
“只讓玄武大街的羅家知道便可。”
藍愈冷靜下來:“此事是我考慮不周,娘那邊我自會去說道。”
周元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總覺得涼國公夫人沒那麼好說服。轉念一想,離着小丫頭及笄還有一年多,且他們家似乎有意與徐家結親。若是有涼國公夫人從中攪合,也不算什麼壞事。
“也好。”
“那?”
周元恪自是明白其意思,藍愈表達誠意負責搞定涼國公夫人,以此爲交換也輪到他出力。想到那事,當即他無奈。
“在自家你都這般謹慎,不過我總覺得德音有些蹊蹺,今早在花園,她便將文襄伯府二小姐玩弄於股掌之間。雖說那小姐是蠢了些,但德音深諳人心之道,心計之深我都不及。”
聽聞此言藍愈有些許不願,雖然德音淪落教司坊,但畢竟仍是他欣賞的女子。不過多年好友,他也知曉對方在全然爲他考慮。
“我倒寧願她多點心計,教司坊畢竟不是宜居之所。”
情-欲『迷』人眼,周元恪拍拍好友肩:“好在你向來狡詐,駕馭德音不在話下。”
明着挑釁實則暗捧的話聽得藍愈心下熨帖,當即傲然道:“那是自然,本世子才智無雙,無人能出其右。”
“除在下之外。”
藍愈:……
周元恪翹起脣角,點點愉悅自眉眼間『露』出,剎那間蠟黃的妝容也擋不住他俊朗之『色』。自誇順帶噎人,這感覺還當真不賴,怪不得小丫頭方纔那般歡愉。
回想着小丫頭託着滿是流光的衣裙,邁着輕盈地步子向外跑去時的醉人模樣,周元恪換回頹廢的臉,徑直往教司坊所在廂房走去。
從假山到廂房,一路穿過整個花園。時值正午,正是花朵明豔之事,花園內貴『婦』閨秀衆多。不過遠遠一見安昌侯世子走來,衆人便以摩西分海之姿,自覺爲其分開一條寬闊的大道。
他又不是聾子瞎子,對周圍厭惡的目光也不是全無感覺。兩相比較,幾次相見小丫頭一視同仁的態度,更是讓他舒服。這般想着,幾次見面的印象越發深刻,一筆一劃勾勒出線條烙印在心底,讓他思念之情越發雋永。往常執行任務時心無旁騖,如今竟分出三分心思,在花園中尋覓那道湖藍『色』身影。
遍尋無蹤,一直走到廂房門口,他遺憾地收斂心神。剛準備大搖大擺地邁進去,卻敏銳地察覺到窗邊樹下有人。輕手輕腳地挪過去,他看到了一抹熟悉地湖藍『色』裙角,當即他不受控制地靠過去。
羅煒彤一邊『舔』着手指,半天好不容易在密厚的窗戶紙上浸出一個眼眶大小的洞。剛準備看好戲,就被突如其來的人影嚇得險些一拳捶碎窗戶紙。
待看清人影她心下奇怪:“世子?”
周元恪故作瀟灑地打開扇子,毫無心理負擔地趴在小丫頭開挖出的窗洞上。正打算朝內看去,一隻溫熱滑膩地小手伸過來,力道不大不小地把他頭撥到一邊,腮幫子鼓起眼睛一白,明晃晃對他強盜行徑表達鄙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