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崇只覺的難受的要死,當下求助似的朝嶽先生望了過去,卻見嶽先生也好不到那裡去。
不知什麼時候嶽先生的鼻孔處已經多了一縷布條,即便這樣,但那猶如霧氣一般的臭氣,濃的都能看到了,在這強勢的氣流下,嶽少安也是臉色泛白,脖子發紅。
“不行了!嶽先生!”高崇猛的扔下手中的長棍,跑出去老遠,只到逃離了這片黃色恐怖地帶後,才爬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氣道:“啊……嶽先生……哈……受不……了……了……我寧願死也不過去了……”
嶽少安看他這副富家公子的模樣,忍不住來氣,都什麼時候了,還耍小孩性子,提着長棍幾步走過來,一把將高崇拽了起來怒道:“人命關天,矯情什麼,連點臭味都忍受不了,還能成什麼大事?”
高崇見他發怒,着實有點害怕,苦着臉道:“嶽先生,稍、稍微休息一會兒,實在太臭了,我都快窒息了……”
嶽少安也是被薰的有點頭暈,很是理解高崇,但他知道此時如果放任不管的話,那人肯定是有死無生了,所以他只能一咬牙道:“你能等,那池中的人能等麼?若不快些,等那人死了,你便要抵命,懂麼?”
“啊——”高崇方纔確實被薰的夠嗆,以至於其他的什麼都不想了,只想着躲的遠遠的休息一下,此時一聽嶽先生的話,猛然醒悟了過來,一雙眼睛猛的睜大,深深的吸了口氣,一跺腳,用手一捏鼻子,同嶽少安又衝了過去……
………
“咳咳……”田程咳嗽了兩聲從昏迷中醒了過來,只覺的臉頰生疼,頭暈的厲害,鼻子更是被臭氣薰的火辣辣的,剛剛被薰醒的他,差點再次背過氣去。
田程咬了咬牙,想努力站起來,但不咬牙還好,這一咬,頓時就覺的口腔之中劇痛傳來,伸手一摸,全都是鮮血,半邊牙牀已空,口中還有尚未吐盡的碎齒。
摸着光溜溜的牙牀,不由得愣在了那裡,平日裡田程都是以一口好牙而自得,每日清晨總是要提肛叩齒來鍛鍊他的牙齒。
這突然之間丟掉了一半,在精神上讓他怎麼能一下子接受的了。
愣了半晌,田程忍不住老淚縱橫,一直以“堂堂男兒身,有淚不輕彈”要求自己的他,在父親去世的時候都沒落淚,這會卻爲自己新喪的牙齒落起了淚來。
還好嶽少安和高崇此時又忙着攪那池中的黃湯去了,不然如將這一幕看在眼裡的話,那黑麪閻羅的形象便要盡毀了。
田程正流着眼淚惋惜他的半口好牙,忽然身後傳來了“咯……咯……”的聲音,那聲音猶如被人在嗓子裡堵了一顆拳頭而不得出聲,卻硬是在努力發聲一般,詭異異常。
田程心底猛的一驚,再也顧不得哭他的牙齒了,嘴脣微顫着緩緩轉頭朝身後望了過去。
就在他即將轉過去時,那“咯……咯……”聲霍然停了下來,田程又是一驚,驟然回頭。
“噗——”
隨着聲音,映入眼簾的卻是讓他此生絕難忘記的一幕,只見一個全身發黃,滿身糞便的人影對着他將腹中的雜物噴了出來。
“啊——”
燻人刺腦的惡臭,滿身金黃的惡鬼,再加上狂涌而來的污濁之物,頓時將田程嚇的七魄齊飛,三魂盪漾,慘叫一聲後,一翻白眼便又暈了過去。
嶽少安正帶着高崇強忍着惡臭,狂攪着那糞池,卻忽的聽到這邊的慘叫,兩人急忙扔到手中的長棍奔跑了過來。
眼前的以前當真讓嶽少安哭笑不得,那掉落在糞池中的酒鬼在他心中的戰場狂戰了一番後,不知什麼時候做了逃兵,居然爬了上來,而且爬上來的地方距離田程剛好不遠,再加上此處的雜草茂盛,嶽少安兩人又沒想到他能自己爬上來,所以竟然硬是沒有注意到他。
那酒鬼爬上來之後,一路來帶田程身後,他本是本能的尋人求助,卻不想剛爬到這邊,就覺的腹中翻騰,想要嘔吐,咯咯了半天將田程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後,便對着人家的臉吐了出去。
這樣一來,不單自己求助沒了希望,還將好不容易清醒過來的老頭又給嚇暈了過去。在池中泡了許久,酒早就醒了,看到嶽少安兩人過來,眼中頓時泛起了黃光,張大嘴,努力的喊着:“救命——救命——”
高崇看他已經無恙,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望着他的模樣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忍不住譏諷道:“您在這戰場中狂鬥一番感覺可好?看來戰功立的不少,黃馬褂都給賞來了?”
嶽少安卻沒高崇那份心情,放下心來後,他便覺的自己剛纔有些過分了,將田程踢成了這樣,如果他要是有個好歹,自己還怎麼在書院中混,此時聽高崇在那裡還有閒心調侃,扭頭罵道:“別胡扯了,快去打兩桶水來,幫他們洗洗。”
高崇見害自己聞了一天臭氣的兩個罪魁禍首都得到了應有的報應後,心情暢快了許多,聽到嶽先生吩咐,便飛快的跑去打水了。
看着田程,嶽少安禁不住嘆息一聲,將他拖到了一旁,這老頭今天碰到自己也算是倒黴,如果再被這身穿黃馬褂,剛從“戰場”折返而來的將軍薰上一通的話,估計不死也不好活了。
高崇很快便回來了,將手中提着的兩桶水遞給了嶽先生一桶,二人便先將田程清洗了一下。
田程被涼水一澆,幽幽的醒了過來,左右望了望,看到一旁的那個滿身黃金的惡鬼還在,便又嚇暈了過去。
嶽少安與高崇互望一眼,相視愕然。
這時,遠處熙熙攘攘的竟有一大羣人朝這邊行了過來,嶽少安一看,不由得疑惑,這幫人跑來幹什麼了?莫非書院組織了糞池一日遊?
不過,此時他卻無心細想這些了,田程現在這個模樣昏迷在這裡,如果讓書院的學子沒看到,指不定明日書院便流傳出嶽先生“拳打積糞池,腳踢田黑麪”的故事來。
所以,他和高崇交代了一聲便背起田程朝內院急速離去了。
就在嶽少安的人影剛剛離開,人羣便漸漸近了。
隔着老遠便聽有人大聲問道:“這邊是怎麼了,今日的糞池怎麼會這麼臭,這氣味都傳到我們梅蘭學堂了。”
“我們青竹學堂也聞到了,臭的先生都不敢說話了,一張嘴便只打噴嚏……”
“我們紫墨學堂也是……”
嘰裡咕嚕,哇啦哇啦,一羣人有了一個開腔的,便一起嚷嚷了起來,只吵的高崇吃驚的嘴巴張的老大,梅蘭學堂且不說了,那紫墨學堂和青竹學堂距離此處甚遠,書院的佔地面積本來就不小,他們居然能聞味而來,而且還是強風,這實在是難以想象。
如果不是他們剛好在近前,聞着氣味一起來起鬨的話,那麼這氣味的傳播速度,和傳播強度就太可怕了。
高崇吃驚之餘,急忙上前來解釋道:“其實沒什麼,瞧那人!”說着,他用手一指那位身穿“黃馬褂”的仁兄道:“這位喝多了酒,錯把糞池當湖水了,結果暢遊了一番後,差點沒上來。這不,還是用長棍將他拉上來的……”
高崇對這人本就沒什麼好感,所以將他落入糞池的事加油添醋的越說越是離奇,最後更是將自己說成了強忍着薰死人的臭氣,冒着生命危險而勇敢救人的英雄了。
只到其他學堂的兄弟們佩服不已猛伸大拇指時,他才又謙虛了一番,說自己救人損耗力氣太甚,剩下的工作便又其他感動的一塌糊塗的學子們幹了。
頭上頂着勇士的光環,那燻人的臭氣彷彿也不那麼臭了,一羣人分工明確,打水的,沖洗的,用木棍和長衫做擔架的……
硬是將一件查看臭氣來源的行動改變成了一件爲社會做恭喜的救人行爲。
高崇也樂的清閒,站在一旁看着那人被一羣人折騰不住的冷笑,還好天色已暗,別人又在忙着救人,所以沒有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