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所過之處,黑色的夜空下,留下一長串由火把築起的長城。()想必之下,嶽少安大營中的火光暗淡了不少。這一幕,看似大理軍強大無比,嶽少安被比了下去,但是,越往前行,湯和禮便越覺得不對勁。當他看到自己派出去襲營的人又完完整整地排着長隊行了出來,而且手中還拿着照明的火把之時,他便明白了。
在大理大軍行至營前的時候,兩個負責劫營的頭目便迫不及待地上前來報告嶽少安營中的情況。湯和禮不及聽他們細說,微一擺手,徑直衝入了營中。
“噗通!”隨着湯和禮縱馬狂奔,一聲悶響傳了過來,湯和禮連人帶馬一齊掉入了陷馬坑,伴着湯和禮的叫聲,坑中塵煙蕩起,反應最快,跑在最前去救他的人,都被迷了眼睛,這才知道,坑裡不知灑了多少石灰。
終於,在士兵們七手八腳地攙扶下,終於將湯和禮從陷坑中揪了上來。
而此刻的湯和禮已經滿身石灰,雙眼緊閉,腿上多處血痕,也不知傷在了那裡。士兵們急急地將他扶入後面緊急搭起的帳篷總,讓軍醫用溫油洗過了眼睛,包紮了腿傷,湯和禮這纔好了一些。
此時此刻,他並沒有太大的怒火,也沒有責怪那些派出去的襲營者,爲什麼沒有將事情辦圓滿,怎麼還會留下一個陷坑讓自己掉進去。而是整個人呆坐在那裡雙眼望着上空發着呆。他不是一個性格溫和到戰馬被紮了幾十個透明窟窿,自己都差點死在那裡,都可以不動聲色的人。
恰恰相反,湯和禮的脾氣並不好,因爲此事,他的那兩個親衛,也就是襲營的兩個頭目,已經在帳外跪了很久,嚇得汗水直流,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他之所以如此,只是因爲他內心中收到的震憾極大,湯和禮以前對嶽少安只是聞名,從未交過手,故而,對於一個道聽途說之人,他雖也敢太過輕視,卻也並沒有太多的畏懼之心。但是,這一切,從現在開始已經過去了。讓湯和禮不解的不是嶽少安悄無聲息地撤去,也不是那讓稻草守衛走動的設計,讓他吃驚和佩服的,恰恰就是差點讓他送命的陷坑。
嶽少安居然能巧妙地將陷坑設置在正門的門後半丈的距離,而且那陷坑並不是圓形是,而是一個三角形。這也是先前襲營的那幾百人沒有發現這陷坑的原因。
良久,湯和禮深吸了一口氣,長嘆一聲:“嶽少安,當真是神人也!”這一次,他終於瞭解了嶽少安這個在大宋不敗將軍的神話是怎麼傳出來的,這人的心思居然縝密到這種程度,連襲營者因心裡小心而不會走的路線都計算了出來。而嶽少安不知身在何處卻差點要了他性命的事,也讓他記憶猶新,此生從不敢忘。
由於湯和禮的這一變故,使得大理軍的速度遲緩了下來,從而給嶽少安爭取了更多的時間。
湯和禮沉思中,傷口似乎也不太疼了,軍醫再次給他換藥的時候,他動都不動一下。這可把軍醫嚇個不輕,不知是不是將軍的腦袋也摔壞了,而自己沒有查出來。他想問一句,最後,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還是忍住了。
待軍醫摸着腦袋上的汗水步出營帳,情緒還沒緩和下來,便再度緊繃而起,因爲這一次見到的人比裡面的湯和禮更嚇人。
準確的說,這一次見到的是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看不出是女人的女人,因爲她的全身上下都被包裹在一層盔甲之中,唯一能看到的只是一雙眼睛,但是這雙眼睛卻也不似一個女人那般露出幾許溫柔,而比一個殺人如麻的男子更讓人心寒。
看着在身前發呆的軍醫,這不似女人的女人說話了:“湯和禮呢?”清脆悅耳的聲音落在軍醫的耳中恍如夜半驚雷,讓他猛地顫慄不已,結結巴巴地回道:“回、回將軍,湯將軍有傷在身,正在帳中休息……”
軍醫說罷,躬着身子,等待着其他吩咐,等了半晌,卻沒有聽到話音,他壯了壯膽氣擡起了頭,眼前卻那裡還有人在,待他回過頭去之時,才發現,身前的人已經進入了帳中。
軍醫呆呆地望了幾眼,扭過頭去,猛地一拍鬧猛,快步離開了原地,朝着遠處跑去,心裡一個勁地想着,明日出來之前,一定要翻翻黃曆……
營帳之中,正在發着呆的湯和禮,看到有人進來,眉頭微蹙,緩緩地擡起了頭,當他看清楚來人之後,這才神色一緩,站起身來,行禮,道:“楚將軍!”
楚將軍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傷好一些了嗎?”
湯和禮恭聲回道:“多謝將軍掛念,末將無礙。”
楚將軍眼睛閉上,再次睜起,聲音放緩,道:“無礙便好,你在營中休息吧。我去追擊嶽少安。”說着,邁步朝帳外走去。
“將軍!”湯和禮眼見楚將軍要離開,急忙向前踏出兩步揪住了對方的胳膊,道:“依屬下之見,此次不宜追趕……”
“爲何?”楚將軍回過了頭,聲音明顯變得有些冷了起來。
湯和禮似乎並沒有聽出楚將軍的不悅之情,依舊道:“嶽少安用兵,屬下生平僅見,實乃奇人,今夜天色昏暗,沒有月光,而嶽少安在離開之時還能夠將營中佈置的如此穩妥,可見他早有防備。若是我們追上去,恐怕與己不利……”
“是嗎——”這一句看似問題的卻又不是問題的問題,從一個不似女人的女人口中帶着拖音,冷冷地說出來,人聽在耳中感受着實不同。
湯和禮明顯地有了一絲動容,急忙將手縮了回來。不過,他還是堅持着道:“將軍,盛名之下豈是虛士,請您三思……”
楚將軍對湯和禮的這句話,充耳不聞,轉過了身去,一邊朝着營帳之外走,一邊道:“湯將軍既然有傷,便請休息吧。此事,本將軍自有定奪……”
湯和禮看着眼前的形勢,知道再勸也沒有什麼用了,只能搖頭輕嘆一聲,再次上前,單膝跪了下來,抱拳行禮,道:“既然將軍執意要去,那麼,末將甘願做先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