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重合元年的冬月,東京大雪不斷。
自打十月中下了第一場雪後,北來的風雪便連綿不斷,甚至這幾日已經有了告急,說是黃河上開始出現了凌汛。
作爲當朝少宰,這等事情自然也是需要王黼操心的!
這一夜,王黼在宮中陪了趙官家在昇平樓用過酒宴,又陪着看了一曲歌舞后,這才坐了暖轎回到府上。家中老妻自然曉得他的脾性,早叫人將書房燒暖暖,又讓第七房小妾暖好了宮中御賜的美酒候着,王黼回來之後也就直入書房,一邊飲酒一邊看着下午剛剛送抵的朝報和各地的奏疏。
不多久,王黼便也將小妾斥退,拿着一封大名府發來的奏疏陷入了沉思。
大名府的位置在東京之北,也不太遠,根據奏疏所言,從宋遼邊界河間府和定真府傳來的消息,今歲的大雪不但禍害宋境,聽說遼國燕雲等地的白災也是厲害,且因爲這初雪來得太早,許多地方聽說根本就沒有備足牲畜過冬的草料,因此大名府的知府樑子美擔憂遼國會因爲白災提前,而派出劫掠隊伍侵擾宋境,所以奏疏朝廷希望能夠調撥軍隊嚴守河間、定真以及大名府。
只是,這本是要發給趙官家的奏疏,如今卻是在王黼手上,誰叫他這少宰就是管這事的。只是如今王黼拿着這奏疏,卻是不準備報給趙官家,原因是因爲這樑子美與如今的中書舍人、翰林學士承旨李邦彥走的近,而那李邦彥又是個桀驁不馴的角色,最近更在趙官家面前賣弄討好,叫王黼很是不高興。
這李邦彥本是懷州人士,其父李浦是個有名的銀匠,李邦彥在州學時便喜歡交遊,河東舉人入京者,一定取道懷州拜訪李邦彥。如果要添置什麼,其父李浦也停下工作備辦,而且又資助路費,從此李邦彥聲譽鵲起。後入京補爲太學生,大觀二年(1108年),趙官家賜他進士及第,授任秘書省校書郎,試任符寶郎。
李邦彥爲人俊朗豪爽,風度優美,寫文章敏捷而有功底。只不過是在民間長大,熟習猥鄙之事,對答敏捷,擅長戲謔,能踢蹴鞠,還常常把街市俗語編爲詞曲,引得百姓爭相傳播,更自號李浪子。
前幾年遭諫官彈劾他遊縱不檢點,罷去符寶郎,仍任校書郎。不久前以吏部員外郎兼管議禮局,出任河陽知州,又受召入京任起居郎,便走了宮中奉事宦官的門子,如今也如當初王黼那般火箭般串升到了中書舍人、翰林學士承旨的位置,只怕拜相也是早晚的事情了。
而且,最讓王黼惱火的是,這廝極會蹴鞠,還熟習猥淫之事,如今正討得趙官家歡心,所以王黼也就恨屋及烏,對這樑子美的奏疏捏拿起來。倒不是說王黼不知道這奏疏所言之事的嚴重性,而是在思索有沒可能在這件事情上作文章,通過樑子美黑李邦彥一把。
正籌謀的時候,卻聽屋中燃燒的炭火劈啪一聲,王黼便也突然驚醒,推開窗瞧了瞧外面,卻也沒什麼動靜,王黼便也自嘲一聲。恰好此時就聽遠遠有三更初刻報時的更鼓,想着明日還要上朝,王黼便也作罷。隨意收拾書案之後,便要伺候的書童打了燈籠去往偏院,乃是今日合該輪至與那第七房小妾,自然要去她房中歇息。
卻說去了之後,王黼只覺得勞乏,便也不與小妾行那周公之禮,要她打來熱水燙了個腳後,便也上榻歇息。
哪知睡下不久,王黼就聽耳邊有人呼喚,睜眼一瞧,就分辨出呼喚之聲來自屋外,且聲音很是熟悉,他便披衣出來一瞧,發現又是馬春。
自打那****出面收拾了開封府的押司王弗下獄之後,馬春都未來尋他,所以一見面,王黼便笑道:“馬兄可算來了,差事可是妥了?”
哪知馬春的馬臉上全是急色,道:“文曲公且隨俺老馬走上一遭,今日可是天大的禍事,非要文曲公搭救不可!”
說完也不等王黼問詢,拉着王黼便走,迅馳間便也用了法術穿牆過院,走街串巷眨眼又到了靈護廟前,馬春不由分說的拉着就入了側殿,就見他取來一本名冊,指着其中一頁問道:“文曲公快瞧瞧,可認得這字?”
王黼驚異之下,倒也迅速平靜下來,便接過名冊一瞧,那一頁上只有兩個名字,一個是歪歪扭扭的“田廣”,另外一個卻是瞧着眼熟的“趙亶”,王黼眼珠兒一轉,心中咯噔一聲,便也急道:“馬兄所爲之事,便是他……”
馬春便道:“正是!方纔不久,俺手下的兩名鬼差奉命去御拳館前瓦市拘人,順手拘了個遊魂回來,錄得此名。俺當時正忙着處置公務,便也不查,直接叫鬼差送去了鬼門關,後來一翻花名冊,發現查無此人,又去翻了生死簿……這才發現惹了大禍,還請文曲公出手相救!”
說完馬春便也單膝跪地來拜,王黼驚訝之下也急忙來扶,道:“馬兄哪裡話,但有用得着王某之處,直言就是。”
馬春忙道:“那人如今只怕已經在黃泉路上,就算俺親自去請,他也未必答應轉回,還請文曲公陪着俺走上一趟,勸他回心轉意,如何?”
王黼一聽,心中猶如心花怒發,這裡外裡可是兩件好事,豈能不答應。
這一件便是幫了馬春的忙,叫他又欠下一個人情,再一件,卻是自己親自去黃泉路將那當朝太子的魂魄請回,豈不是叫太子也欠了自己一個天大人情?
當下王黼便也拍着胸脯答應下來,便也催促馬春速速動身,馬春也是急切,不過卻是去尋了一件斗篷以及一頂將軍鏊兜與王黼穿戴,道:“牛夏將軍傷勢未愈,回了老家卡利姆多休養,文曲公着了他這身行頭,便不懼冥界陰風。”
王黼裹了斗篷,戴了鏊兜之後,便也好奇問道:“卡利姆多,這名字聽來似乎是西夏、吐蕃地名,莫非牛夏將軍的故鄉就在西夏?”
馬春聽了哈哈一笑,拉着王黼一跺腳便入了冥界,落在那黃泉路上後,馬春一邊拉着王黼飛馳,一邊笑道:“文曲公莫非忘了,俺等皆非乾坤域內之人,那卡利姆多自然是在一處名爲艾澤拉斯的外域之中,便是牛頭人的故鄉。這卡利姆多便像是河北路一般,牛夏將軍家中所居之處名喚雷霆崖,乃是那卡利姆多的府城,城中所居牛頭人不下十萬之衆。”
王黼聽來這才恍然大悟,便也默默記下了卡利姆多、艾澤拉斯還有雷霆崖這幾個詞彙,心想日後再見牛夏時,說不得可以用來湊湊近乎。
王黼便也隨口問道:“不知馬兄故鄉又在何處?”
馬春突然一怔,便也答道:“俺的家鄉在一處叫做德拉諾的外域,如今卻是叫一種綠皮獠牙的半獸人給佔了去……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