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餐後博買,倒也乏善可陳。
宋人士紳本就精於商道,何況居於東京之地的士紳家中本就多金,所以當黃傑開出這尺徑(一尺)藥金銅鏡起步價五十貫,二尺銅鏡百貫、琉璃器物以每兩五十貫計重的底價之後,自然引起了這般有錢大佬們的競價爭購。
以至於最終,一塊尺徑銅鏡拍的三百餘貫,二尺銅鏡五百前後,琉璃器物每兩二百貫的高價。而且趙恆和趙福相繼出手,趙恆以八千貫的高價拿下了一套淨琉璃的酒杯套件,而趙福則以八千五百貫的價格拿下了本場最大的藥金大衣鏡,而後兩人便也照着黃傑的交代,將進入高價拍下物件的行爲搖身一變反爲趙官家臉上貼金。
黃傑也是順水推舟,便也承諾要將今日出價拍得器物之人錄名存照,待日後將毀損各地重建之後,定要樹立功德石碑,讓各位善人得以留名受頌。
於是乎,這第三日的梨園論壇,也就在總價差不多十萬貫的拍賣大會落下帷幕之時,宣告結束!
會後,黃傑卻是私下對今日出價最踊躍的數十家富商和坐賈發出了名刺,邀請他們正月十五在東華門外黃家新店開張之日蒞臨,順帶也談談藥金和淨琉璃這兩個項目的商業合作可能。
這拍賣結束之後,趙恆自然也是領着弟妹回宮,不過黃傑卻是早叫人備好了幾十份過橋米線和廚子,便叫趙恆回去之後如何絕口不提得知罪己詔的事情,又如何去哄趙官家開心。
趙官家這人脾性,叫黃傑看來並不那種明着很剛烈的人,而是暗中很剛烈,也即是明賤易躲,暗賤難防的那種人,因此對於罪己詔這種事情,最好的處理姿態便是裝作不知道,然後就跟他說些高興的事情,弄些父慈子孝的戲碼哄他開心就成了。
不然,你要是跑去他面前唧唧歪歪,左一個罪己詔如何,右一個罪己詔如何,那就是打着燈籠上茅廁——照矢(矢通屎),自己沒事找事了!
反正黃傑是語重心長的將道理與趙恆、趙福等人說了,至於他們聽懂聽不懂,會做不會做,便也跟他沒什麼關係了。
待弄完梨園的各種雜事之後,黃傑便也領上林沖和盧俊義兩人,騎馬趕往了馬行街上的黃家拉麪店,抵達的時候都已經快至酉時,天色將黑。
還好,入得酒歌時,但見格中真聊得火熱,桌上擺得也是果盤茶水,衆人雖然臉上都有酒氣未消,但還精神抖擻,不是一個個醉得東倒西歪模樣。
這般見面,自有一番寒暄,陳海和李逵都是老相識,自然不用什麼虛禮,魯達便來爲黃傑引薦了九紋龍史進、打虎將李忠和小霸王周通,叫黃傑看來,雖然他們的真人模樣與奇夢中的樣子差別巨大,但也在可以理解和接受的範疇之內,自然是好不熱絡的結交攀談起來。
聊着聊着,便也自然料到了梁山遭破一事,自然叫黃傑好不震驚。
李逵斷斷續續,便也將他知道的事情詳細來說了。
卻說那日小安山下火併之後,梁山衆便也就在山下紮營蟄伏,一連兩日都是不動,直到探子報來準信,確定黃傑領着黃州衛全數撤走之後,這才餘第三日的大早再次發兵扈家莊。
待來到莊外,扈家莊人這才慌亂出莊扎住陣腳應對,梁山賊便也聽從了軍師吳用的建議,一分爲二,從南北兩面就在莊前扎陣,然後先是詐稱前來報仇,若扈家莊願意拿出一千石糧食了事,便也撤兵的說辭來迷惑扈家莊人。
這期間,也就發生了武松聽不的梁山衆公然討論要將扈大娘搶擄來給柴進做壓寨夫人的事情,這武松當時因爲受了盧俊義之死和林沖當面諷刺的刺激,也思謀着這般做派根本就跟打家劫舍的齷蹉盜匪無疑,如何能算什麼替天行道,鋤強扶弱的好漢行爲,於是一怒之下便也出走,來追黃傑等人。
而武松走後,李逵也是覺得鳥疼,便也說了些閒言閒語,卻叫其他梁山中譏諷置氣,便也一氣之下轉身自個會了山寨去接老孃。
也就在李逵走後,據說是吳用使人挖掘地道,悄悄挖穿了扈家莊的地底,就圍莊的第五日,一面在外佯攻,另一面派了精銳的梁山賊從地道潛入扈家莊內破襲,居然一舉打破了莊子。更在生擒了扈太公的情況下,逼降了扈大娘夫婦,命其獻上了扈家莊,柴進便也做主,讓這夫妻二人都做了梁山的小頭目。
而也在同時,就在李逵悄悄接了老孃下山當口,卻叫那鄆州兵馬都監撲天雕李應聯合泰山巡檢司的巡檢趙有志,領了人馬奇襲樑上本寨。那寨中當時只有百餘嘍囉和數百婦孺家眷,如何抵擋得朝廷官軍,自然也就被一舉打破了。
李逵雖然粗莽,但卻不是傻子,見狀豈能跑去拼命,便也揹着老孃潛入了樑上水泊的蘆葦蕩中躲了十數日,這才避過了官軍洗刷掃蕩。待出來時,正巧便也碰見了被打散的梁山賊衆,才知道這李應奇襲得手之後,便也大搖大擺的押着婦孺家眷回了鄆州,更張貼榜文要在鄆州城中將梁山賊衆的家眷賊屬一齊斬首示衆。
正好佔據了扈家莊的梁山衆們聽了自然是怒髮衝冠,便也決意前來攻打鄆州,誰知道李應這廝可不是好像與的,但梁山衆們剛剛來到鄆州城下,還在叫嚷嘯城的時候,李應居然不知從什麼地方弄來了差不多五百騎兵,只是一陣便將過千梁山衆和扈家莊的莊客組成的聯軍給衝散了。
李逵得了這消息,哪敢還做停留,便也急忙跑出了梁山水泊,使錢買了個板車便也拖着老孃就往東京奔來。
黃傑聽得這般曲折離奇的情況,也是驚訝不已。想來,他自從鄆州回來,便也遇着了遼國細作襲擊車陣,而後便忙着帶領夜鷹與密諜司的人死磕大殺宋奸,年後這幾日又忙着進行論壇之事,當真忘了梁山衆人的事情。
後來一想,這自己領着黃州衛跑去鄆州救下盧俊義,本就是篡改了盧俊義入夥梁山的歷史,加上一早又截留了公孫正、孫立、孫新兄弟,還有花容、楊宗保、魯達等人,自然引發了奇夢中多次提到過的所謂“蝴蝶效應”。
因此,這梁山衆打下扈家莊的歷史雖然沒變,但撲天雕李應入夥梁山的事情卻變成了他打破梁山本寨,以及在鄆州城下一陣將梁山大部隊打散的現實,雖然有些叫人無法接受,但事態的發展卻也是合理的!
因此,唏噓歸是唏噓,但事已至此,徒呼奈何?
而接下來,如何安排陳海、李逵、史進、李忠還有周通等人,倒也不用太費腦筋,言談間便也得出結論:陳海這人有勇而無謀,做個鏢頭、教頭,只做事不謀事;李逵這廝能吃能打,又是個火爆脾氣,自然不能留在東京鬧市;史進這人則嗜武成癡,脾氣雖好卻是個慣了自由自在之人,受不得管也受不得氣;李忠這人武藝一般,但頭腦靈活,是個謀事之人;至於周通,這廝就有些叫人難以安排,長得粗豪,心卻細膩,看似能文能武,卻反倒很不好用。
乾脆,黃傑顯然他們出了東京,就在青城(東京郊區)新買的別院居養一段時日,待開了春,金國的使者到了之後再做打算就是。
也就在黃傑與衆人詳談甚歡的同時,大內昇平樓中,如今卻是熱鬧非凡。
但見今日,樓中鶯鶯燕燕,美婦成羣,少年小娘來往嬉笑,不過這些人可不是什麼鶯鶯燕燕和閒雜人等,而是當今官家的皇后、妃子以及兒女,如皇后鄭氏、貴妃劉氏、韋氏、王氏等,還有幾位已經嫁爲人婦的帝姬(公主),便是那趙福也換了一聲水綠色的宮裝裙衫,如今便也圍在趙官家的身邊做小鳥依人之狀,指着擺在遠處,正被娘娘貴人們圍觀的大衣鏡與趙官家道:“父皇,福兒今日可算花光了私房體己,買下這面藥金大鏡來獻與父皇,當真是一番好心好意。”
趙官家如今雖是喜上眉梢,但兩鬢飛霜卻叫人看得觸目驚心,不過想來他自己還不知道,但見他伸指戳戳趙福的眉心,笑道:“你又不是什麼良相忠臣,就敢給父皇送什麼鏡子?”
趙福便也吐吐小舌,嬌道:“不是良相忠臣,便送不得鏡麼?女兒可不管這些哩!對也!父皇,通玄先生所,待日後重建好新門瓦子各處,還要立碑留名,女兒是留自己的名兒好,還是留父皇的名兒好?”
趙官家又不是笨人,哪聽不出話裡意思,便嘿嘿一笑,便也道:“花得可是你自個的體己私房,自然留你自個的名兒纔是!”
趙福一聽,險些哭了出來,便也輕搖趙官家手臂使嬌道:“父皇……父皇……女兒以後不敢了,八千五百貫哩!女兒哪有這般多的私房!”
趙官家聽來哈哈大笑,眼淚都差點笑出來了,最後連哄待誆,最終還是勉爲其難的答應給趙福報銷了這筆買鏡子的鉅款。
但說今日也是太子趙恆提議舉行家宴,趙福又來敬獻寶鏡,趙官家自然也是允了,纔有這般熱鬧。這初更時分便也開席,昇平樓中便也坐滿了人來,但說雖是家宴,可趙官家也不忘請了幾位叔伯兄弟還有如蔡京、王黼、高俅這些親近的大臣作陪。
席間趙福還領着幾位未曾出閣的帝姬,爲趙官家獻上了歌舞一曲,引來滿堂喝彩。
卻說那蔡京尋了間隙,便也與趙官家道:“陛下,這過了年節,茂德帝姬便也將滿十六,虛歲十七了。這俗話說,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啊!”
趙官家興致正濃,便也道:“唉!朕的兒女當中,就數福金最爲聰慧,本來朕還想多留她幾年,不過太師言之有理,的確是女大不中留啊!不知太師可有什麼不錯的人選,可尚爲駙馬?”
蔡京便也道:“老臣舉賢不避親,老臣第五子蔡鞗(音tiáo)如今也算長成,願尚爲駙馬!”
趙官家一聽,臉上便也露出了興趣之色來,道:“噢!鞗兒如今可也回京了?不如叫來給朕瞧瞧?”
蔡京忙道:“便在樓外候旨,老臣這便喚來!”
不一會,便見一個英武青年快步進來,便來大禮叩見,趙官家忙也叫他起身來瞧,但見這青年約有六尺差點的身材,倒也高高大大、白白淨淨,氣度也算儒雅,容貌也算周正,便也覺得是個東牀快婿的好人選。
想了想,便先賜座,然後故意把茂德帝姬,也即是趙福金喚來身邊伺候,便也出言來考這蔡鞗的斯文學問,倒也對答如流。
未幾,氣氛熱烈之時,那趙福金卻是冷眼來問道:“予記得,五郎不是原本喚作蔡泓,何時改做了蔡鞗?”
那蔡鞗便也答道:“家兄二郎(蔡鯈音tiáo,早卒)早歿,年來父親思念得緊,俺便改了名字,以慰老父。”
趙福金便也冷笑一聲道:“聽說前年市上有個縱馬踏市的惡人也喚做蔡泓,不知五郎可識他?叫予看來,這世上同名同姓之人倒也多了,五郎說是也不是?”
蔡鞗聽了,當即面紅耳赤,趙官家和蔡京也是對視一眼,面顯驚愕之色!
【本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