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陣前的瘡痍滿目，以及宛如海嘯一般的嘔吐之聲，估計能瞧清現場的人都吐了，而那些呆在遠處，不怎麼能瞧得清楚的人到底又是個怎麼樣的反應，卻也叫人不得而知。
至少，在距離宋軍車陣差不多還有兩百來步，被二十來騎着甲的親衛隱隱護在中心的宗翰到底吐了沒吐，就真沒有人看見了。
一時間，整個戰場上除了嘔吐之聲，便只剩下寂靜和空靈，若是仔細去聽的話，只怕連呻吟之聲都隱隱不見。
爲什麼會出現這樣的場面，想必大多數人是想不明白的，不過這顯然不包括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就聽的“呃啊”一聲，一直吐着膽水的曹寶終於把膽裡的最後一口苦水吐了出來後，便也顧不得臉上的清涕口水，便來抓着黃傑，驚恐萬狀的喝問道：“大……大郎……這這這……這究竟是如何了？”
黃傑也是也是吐得難過，不過這等恐怖的場面雖然在現實中他也是第一次將，可是在奇夢中倒也見過多次，自然很快壓下了噁心，以袖抹了抹嘴，便也苦笑道：“這便是雷神的威力！敢犯我大宋者，定叫他五雷轟頂，碎骨粉身！”
曹寶聽了，頓時呆若木雞，但很快這小子就轉醒了過來，卻是滿臉難抑的興奮抓着黃傑道：“某不是說這個，某是問你，剛剛到底是如何手段，竟然這般……這般……犀利！方纔明明放了兩陣，爲何前一陣卻只是聽了個響而已？”
黃傑一聽，倒也醒悟過來，便也指着陣前炮口尚在冒着青煙的雷神火炮道：“哦！之前那第一陣放的乃是震爆空包彈，就是聽個響兒，主要作用就是爲了震懾敵軍驚嚇馬匹。而這第二陣所放的，卻是一種名爲散彈的實彈，便是大小如龍眼，重約半兩的鐵子，這一發散彈之中，少有百餘顆，多有三百餘顆，打出之後可覆蓋方圓百步。”
曹寶畢竟不笨，當即也既醒悟過來，伸手一指身後的臨清城道：“方纔在城前，用來嚇某的第一道爆雷也是這震爆空包彈？那之後轟塌了城樓的便是這散彈？”
黃傑之前聽過他描述，便也知道他會錯意了，忙也道：“倒也不是，該也是炸子……這炸子麼，也就是會爆炸的鐵子！”
曹寶聽得不解，正要抓着黃傑弄清楚炸子究竟是個怎生的利器時，突然聽得身旁的黃大龍指着戰場方向道：“少主，尋着地方主將所在了！”
說着，同樣因爲嘔吐而臉色有些發青的黃大龍忙也將手中的千里鏡遞了過來，黃傑順着他指的方向自然看着了距離二百多步外，隱隱被幾十個着甲金軍護衛在中心的宗翰。
當然，黃傑並沒有見過宗翰，不過通過千里鏡一瞧那人身穿遼國制式的帥甲，且也不是黃傑認識的宗望和宗弼，也就不用理會這人到底是誰了。
當即黃傑將千里鏡放下之後，便尋了樓車上的一張圖例來瞧，便也喝道：“傳令炮隊，目標丙十二至丙十五、辛九至辛十三區域，裝填炸子進行半個基數的覆蓋射擊！”
“得令！”黃大龍忙也答應一聲，便也迅速飛身下了樓車，很快也就聽得樓車下的軍鼓激烈的敲響，樓車上的旗杆也迅速升起了代表着軍令的令旗。
尚且還在嘔吐的黃州衛們聽得鼓聲，都是不由自主的止住了嘔吐，忙也扭頭來看，但見中軍樓車上的戰旗依舊，他們的將主依舊傲然矗立其上，頓時一股子難以言說的感覺涌上了心間，竟是將心中的震怖全都壓制了下去。
而炮隊的炮手和炮長們，更從樓車上飄動的令旗中瞧見了軍令，急忙按照軍令所示開始重新裝填火炮並調整發射諸元。
又是二十息過後，也就聽得一聲聲尖利的呼喝突兀並且整齊的在車陣中響起，隨後便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雷霆霹靂，戰場之上尚且處在極度震驚尚未恢復神智的金軍士兵們，便也只是木然的瞧見宋軍的陣前火光一閃，而後便是自家軍陣中暴起了大團大團的火光和還有夾雜着漫天塵土與奪命金屬的風暴。
也不知道宗翰這廝到底是好運還是歹命，也就見得尚且目瞪狗呆的他和他身邊的親衛們，就在一陣耀眼的火光之中瞬間沒了蹤影。
按照黃州衛的規制，一個基數的彈藥總共六發，因此當六十門輕重火炮將一百八十發筍型炸子投送到了指定的區域進行覆蓋設計後，也就瞧着之前宗翰和他的親衛所在的那一塊方圓差不多快有百丈大小的區域頓時被火光和塵土所籠罩，待一切塵埃落定之時，便也得整塊地面都已經變得好似如今用黃杰特制的加強版千里鏡能夠看見的月球表面一樣，坑窪密佈，再也見不得半塊平整之地。
不過，這第三陣炮擊，倒也將之前尚在目瞪狗呆的金軍們給驚醒，幾乎也不需要人吹什麼牛角號、鳴什麼金、頓時在這片戰場上，尚且還有行動能力的金軍便也如退潮的潮水一般蜂擁往南奔去。
有騎着馬的，整個人伏在馬背上瘋狂催馬……有徒步而行的，也如丟了魂一般拔足狂奔，並且奔逃之時還不忘丟下手中的兵器和剝下身上礙事的甲冑。
瞧着不久之前一個個氣勢洶洶衝殺而來的金軍，此時又好似見了鬼一般失魂落魄的狂奔而逃，黃州衛們一個個也是瞠目無言。
就拿朱順和萬誠二人來說，之前兩人也是吐得可以，將車頂弄得一片烏煙瘴氣，待瞧清金軍退去之時，朱順當即眼前一亮，便也放脫了手上的盾牌和戰刀，轉身去武器架上取了一把組合弓來，便要揀幾個便宜。
也在這時，卻將萬誠伸手一抓，便扯住了他的弓弦，朱順一愣，正要問話，便也見萬誠指指身後，扭頭一看也才發現中軍升起了“不與追擊”的令旗，旋即又響起了“停止追擊”的軍號之聲。
瞧着戰場中不少一瘸一拐拖着殘軀正在往南奔逃的金軍，以及好似人間地獄和天塹一般的戰場區域，萬誠不由嘆息一聲，拍了拍朱順的後背道：“便隨他們去吧！”
朱順輕輕擡手，用手中的弓比劃了一下，待他看清自己眼前區域離得最近的活動目標都在一百多步以外後，便也只能也是嘆息一聲道：“便隨了你的菩薩心腸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