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卷一 十五章

看到沈念康的臉色不是那麼好,俞福生有點不知所措的說道:“這……這布制的鞋底我們從未做過,也不會做啊。任憑我如何對他解說,這蒲老闆就是不依。還說,若是我不按他的要求做布底的,便要去州衙告我一個‘以次充好’的罪。實在是萬般無奈,只好請沈老闆前來與他解說清楚。”

“五千雙?”沈念康吃驚地與沈念宗對望一眼說:“這麼多,這如何能做得了?”

那蒲開宗在衆人坐下後,徑直走到沈念宗面前,蹲下身子仔細觀看沈念宗放在腳旁的兩捆布鞋。這時他操着古怪的口音插話說:“你們既然是做鞋賣的,四、五千雙的鞋也做不了?太……太那個,太那個沒有……用了。不能夠賺多多的金子,多多的銀子。”

沈念宗問道:“五千雙履靴,給我們多長時間做完,每雙的價錢是多少?”

蒲開宗大着舌頭,停也不停地一口氣說道:“二千五百雙履、二千五百雙靴,一百五十天內送到泉州城南的蕃坊我家中交貨。布底履兩貫半一雙,布底靴三貫一雙,計一萬三千七百五十貫,折銀子三千九百二十八兩五錢七,若算成金子則是三百四十三兩七錢五分,先付一百五十兩黃金定錢。怎麼樣?”

沈念康聽得倒抽一口涼氣:“啊!一萬三千七百五十貫,好大的買賣呀。五千雙履靴,按每雙木底靴重二斤半算有一萬二千五百斤,光挑夫就需二百多人,還要在一百五十天內送到泉州。我的媽呀!從汀州到泉州七八百里地,空手走去也需十來日,挑着擔子沒有二十多天如何能到得了。”

俞富生:“挑夫到是好說了,多出些工錢請就是。主要還是做不出那麼多,蒲老闆這次要的全是布底履靴,若是做木底的我的鞋襪鋪也能按他的日期做完。可這布底……唉,我實在是無能爲力呀!”

林強雲並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論,而是一面聽他們的說話,一面小聲地與沈念宗商量:“他們的重量是以木底鞋算的,我們的布底鞋僅有一斤不到,五千雙總共才五千斤左右。長途按每人能挑六十斤計算,也只要七十多人就夠了。大叔,你趕緊算一下,要是我們接下這宗生意,除了材料、工錢和各種捐稅花銷外,還能賺得多少利錢。”

沈念宗吃驚地小聲問:“你真要做這生意?你可要想好了,收了定錢就一定要按時送到地頭交貨。若是耽誤了日期,那是要賠好多錢的。”

“談得成的話,這筆生意當然不能放過了,你忘了我和你說過的話,衣食住行中,這鞋就是在‘行’字上,有錢賺的事情我們怎能放過。請放寬心,沒賺或是賠錢的生意我是決不會做的。你只管先算出能賺多少錢,一切我自有主意,保證不會吃虧就是。”

沈念宗被林強雲說得心動,依言從懷中掏出小算盤,口中喃喃地念着撥動起來。不多一會便附到強雲耳邊悄聲說:“我粗算了一下,要做得快就須用整匹的布,五千雙鞋底用布七百餘匹。布料要用去一千五百貫左右,細鞋索和麻線要一百三十貫,煮漿糊的糯米約四百斤二十貫,包括布底粘貼曬乾納好、鞝鞋面等全部的工錢一千二百貫,總共算起來要用本錢大約二千八百五十貫。另外賦稅按什一計,應交一千三百七十五貫,我們的本錢就要付出四千二百二十五貫了。可鞋面需要多少錢我就不知道了,要問這位俞老闆才清楚。”

林強雲欣喜地說道:“好,想不到鞋底全部用新布料,成本才四千二百二十五貫,鞋面大約也就是二三千貫罷。這樣說起來,純利將有六千五百多貫呢。就是再減去一二千貫的其他費用,也能賺到四五千貫。這生意雖然沒有大利,也算是不錯的了。做得過的,等一會我來與他談,你在邊上幫着計算,隨時提醒我。”

沈念宗極有信心地點點頭道:“放心,我會打起精神,決不會讓你在談生意時吃虧的。”

林強雲擡起頭,見沈念康和俞富生還在大聲計算。插口問道:“俞老闆,我想問清楚,你剛纔說假如是木底鞋的訂貨,你的鞋襪鋪就能按期做完五千雙?”

俞富生:“不錯。”

林強雲:“那麼,不必做鞋底只要你做鞋面,這五千雙的鞋面你要多久才能夠做完,一共要多少錢呢?”

“若是光做鞋面不做鞋底,我們最多也就六、七十天能做完。連布料、工錢一起,總共要二千一百多,不,二千二百貫。”俞富生原想按實說出價錢,但一轉念,卻多講了一百貫。

林強雲心內清楚他的想法,也不和他計較:“這樣好了,由我來向你定做鞋面,價錢我們稍遲再商量。這五千雙履靴的生意我接下了,你看如何?”

俞富生疑惑地看了沈念康一眼,又回頭看着林強雲:“你?你會做這布的鞋底?”

沈念康笑道:“呵呵,俞老闆你怎麼還認不出來,與你說話的這位,就是我們汀州大大有名的英雄人物啊!”

“汀州大大有名的英雄人物?我怎麼不知道?”俞富生更是糊塗了。

沈念宗笑着對俞富生說:“俞老闆,這位是我的侄兒林強雲,兩個多月前曾在城東北黃坊阪打死數百斤的老虎。你忘記了?”

“哎喲,原來是打虎英雄林公子,失敬,失敬。聽說知州林大人對林公子是推崇備至,不但上奏朝庭請旨特封爲武舉,還要保舉林公子到大軍中任將軍呢。”俞富生一臉羨慕地說。

林強雲愕然道:“什麼武舉,我不知道啊。看來,又要與官場中人打交道了。閒話少說,我剛纔的問題你還沒有答覆呢。你認爲如何?”

俞富生一付豁出去了的模樣,咬牙道:“好,有林公子出面,我做了。”

林強雲轉向蒲開宗,笑着說:“蒲老闆,我們剛纔說的你都聽到了。現在是我‘雙木商行’的老闆,和你做這履靴的生意,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蒲開宗也陪着呵呵笑,看着林強雲的眼神和話語中,流露出來的卻滿是懷疑的味道。

“林老闆,我從來沒有聽過‘雙木商行’這個名稱,既便是有這個‘雙木商行’,你也太過年輕了吧。布的鞋底,真的能做嗎?”蒲開宗問這話時,滿臉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態。

沈念宗不等林強雲答話,接口說道:“年輕怎麼了,年輕人就不能做出好的東西來?實話對你說吧,我們不但能做你要的布底履靴,還做出了能驅殺蚊蟲的蚊香呢。而且我們‘雙木刀鋪’打製的刀具天下無雙。不信,你可以在長汀縣城內打聽、打聽。”

蒲開宗聳動了一下雙肩,攤開雙手做了個抱歉的手勢,道:“不是我不相信你們,‘雙木刀鋪’我是聽過,聽說打的刀也確實是好,在這汀州城內有蚊香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以後有機會我也會買這種貨物的。不過,我這次來汀州的主要目的就是買鞋,當然是這種布底的鞋子。而且這裡也沒聽說過有這樣一個‘雙木商行’呀。”

林強雲一看講不通,心想這筆布鞋的生意做得成就做,做不成也算了。自己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呢,沒有多少時間和些人在這裡磨牙。

抱着無所謂的心理狀態,自然也就少了許多耐心,口氣強硬中又有些強詞奪理的說:“我說有‘雙木商行’,現在就有了‘雙木商行’。你如果不願意和我們做生意,我們也不勉強,請你另外再找過別人做好了。俞老闆,我們告辭了。”說完站起來就準備走。

蒲開宗看來確實是想要這布做底的鞋,看林強雲幾句話說完就要走,哪裡像個做生意的買賣人,整一個脾氣火爆年輕莽漢。

再看到林強雲一說要走,沈念宗兩個年紀大的也跟着站起來,顯然這個年輕人是他們中爲首之人。急忙叫道:“慢點,慢點走。就算有‘雙木商行’好了,如果我和‘雙木商行’做這個生意,你怎麼說?”

林強雲一聽事情有了轉機,重又坐下,笑着說:“你如果願意和‘雙木商行’做這生意,我們就要好好談談了。履靴的鞋面不必說了,俞老闆已經和你做過生意,知道要用什麼樣的布料、做成什麼樣式。但做鞋底就不同了,因爲鞋底有厚有薄,所以價錢也不一樣。我要先問清楚,你定做履靴的底是要多少厚的?是否有特別的要求?”

蒲開宗從懷中取出布鞋,指着鞋底道:“就按這雙一樣的厚度做,我要全部都是這樣好的履靴。這一雙交給我留爲樣本,以後交貨時按樣驗貨。”

林強雲:“好,貨樣說定,現在要講價錢了。我認爲你開出的價錢也還算合理,但定貨錢太少。如果是按你提出的,一百五十天內將貨全部送到泉州交貨,那麼定錢要先付二百兩金子才行。我們收取了定金後,如果不能按時將所定做的貨物交到你指定的地方,剩下的錢我們分文不收,作爲賠償你的損失。而且,五千雙鞋我們照樣會送到府上。”

蒲開宗一開口就拒絕了林強雲的提議:“不行,我帶的金子不多,現在只能先付一百五十兩的定金。其他有什麼條件,你開出來我們再商量。”

林強雲笑笑道:“定金是一定要二百兩的,這沒有什麼好商量。但有一個變通的方法可以解決。那就是,如果現在只付一百五十兩黃金定錢,我們的貨就要分成五批來送。一百日內送到第一批貨,此後每隔二十天送一批,每批最少一千雙。這樣,表面看起來總的時間需要一百八十天,比你規定的時間多了三十天。但你收到貨物的時間卻提前了,到一百四十天時,你將可以收到三千雙鞋,這對你的生意買賣更爲有利。你看如何?不過,在第一批貨送到時,你必需再付五十兩金子,其他的貨款等到貨交完以後結算。你若是不付這五十兩金子把定金湊足二百兩的話,說明你對這筆生意並不重視,則以後的布底鞋我們也就沒有辦法再做,將停止送貨了,已付的定金除送到的貨款外,多餘的則作爲我們‘雙木商行’的損失。”

蒲開宗聽林強雲說到這裡,高興地一拍大腿,叫道:“好,痛快!與林老闆做買賣真是痛快,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的就如此精通生意買賣,想出來的辦法讓我無話可說。我們就這樣說定了,你寫下收我定金的字據,付定錢後我就可以回泉州了。”

林強雲搖搖手製止住蒲開宗,勸慰地說:“蒲老闆請稍安勿燥,我辦完另一件事情後,再寫字據收定錢不遲。否則,我是無法與你做成這筆買賣的。”

林強雲對沈念宗道:“大叔,請你與六叔先與俞老闆寫下字據。我們預付一千貫給‘老俞鞋襪鋪’,按蒲老闆原來的樣品定做五千雙履靴鞋面,鞋面全部做好交貨驗收後再結賬。他們自收到貨款之日起,每個月交付一千五百雙履靴鞋面,尺寸則按他們與蒲老闆原來定的尺寸做。若是不能按期交貨給我們驗收,或是驗收不合格,將要按三倍預付的銀錢賠償。字據畫押後,請縣衙的押司做中保,以防出錯。”

俞富生平日裡吃多了衙門那幫人的苦頭,再加上自去年以來因爲兩個兒子的事一直心驚膽戰,唯恐被人知道自己的兩兒子之事,一聽到有關衙門的人和事就總覺得會大禍臨頭。

此時聽到林強雲說要去衙門請押司擔保,有些膽怯地問:“林公子,我們做生意關衙門什麼事,還要請縣衙的押司做中保?我怕……”

林強雲看他的神色就知道必定有顧慮,馬上打斷他的話說:“我們做生意當然與本地的衙門有關係了。生意做成了要抽解納稅不是,怎麼說與衙門沒有關係呢,難道你以前與蒲老闆做生意時不曾交稅麼?你自己先算好了,這些鞋面,你們店到底能不能按期交貨?”

“能,一定能按時交貨。過去我交的稅銀則是由欄頭上門來收取,還還沒有自己送上門去的。”俞富生肯定地說。心想我們老俞鞋襪鋪如果連鞋面也做不了,哪裡還敢承接木底鞋的生意,那還不把老本都賠光了?

林強雲悠然說:“那不就結了,既是過去也要交稅,而你又一定能按期交貨,你還有什麼好怕的。我先給你說清楚了,除了該由你們自己付的捐稅、送貨的工錢外,其他的花費不要你出一文錢。放心吧,請衙門押司做中保的錢也由我們負責。爲了使你更安心,可以加上一條:若是你能把交貨的時間提前,我除了按講好的算給價錢外,每提前一天就多付給你一貫錢。怎麼樣?”

俞富生驚喜地問道:“在字據上也這樣寫上?”

林強雲證據堅定地說:“對,在字據上也這樣寫上。”

俞富生得到林強雲這樣肯定的答覆,忙不迭拉着沈念宗兩兄弟去寫字據,匆匆出門找縣衙的押司去了。

看着他們走出去的背影,蒲開宗哈哈笑道:“看不出林老闆在這生意場上還真有一套,佩服,佩服。這樣一來,你只要其他材料和加工方面不再出什麼問題,交貨的時間也就有了十成的保證。看到林老闆能這樣做生意,我也更加放心,我們間的第一筆買賣肯定能夠成功。實話與你說吧,開始我還真的是不太放心呢。”

林強雲淡淡說:“這也沒有什麼,只不過我多了個心眼,寧願少賺一點,也要讓別人更用心出力地做好他們應該做的事情罷了。我們這是第一次打交道,若是做不好的話,以後就不可能再有來往了。”

蒲開宗聽得直點頭:“是是,不管做什麼生意,第一次最重要。做好了第一次,以後就好辦多了,互相間也更加信任。”

忽然,林強雲心中一動,問道:“蒲老闆,你是外國人,想必知道現在是公元那一年?”

蒲開宗回答的同時,還反問了一句:“按那那西方天主教的算法,現在是西元1228年,你怎麼知道西元紀年的,爲什麼會對這個事有興趣?”

林強雲不想說得太多,把話鋒一轉,說道:“沒有什麼,我只是隨便問問。蒲老闆,你能不能給我講一講,你們家鄉或是海外的事情,讓我也長些見識。”

林強雲這一問,把蒲開宗的話匣子打開了。不但講了許多海外的奇聞逸事,還在林強雲不經意地引導下,說出他所知道的現今各國科技發展概況。

與蒲開宗的一番閒聊,讓林強雲大致明白了,現在宋朝的科學技術水平,是當今世界上最高的。他所知道的即使是最基本的知識,當時的世界上也還沒有出現,不由得他精神大振。

看到沈念宗三人笑逐顏開地走進廳中,林強雲接過沈念宗遞來的字據看了一遍,對他們點點頭道:“很好,字據上寫的與我所說的要求一樣,定錢付給俞老闆了嗎。”

俞富生高興地搶着說:“放心,早先蒲老闆付給我們的定錢已經轉成了你們付的了。”

林強雲:“那就好。大叔,現在可以和蒲老闆一起商量,寫下我們之間的字據,也照樣送去衙門請人作中保,然後再收下他的定錢。字據中除了寫上剛纔我們當面商量的事項外,還一定要寫明:全部的履靴按我們提供的樣板屣鞋的布鞋底,布底的厚度爲四分。長短尺寸則按老俞鞋襪鋪交的鞋子面尺寸做,出了任何問題都與我們無關。”

俞富生笑嘻嘻地再次落實一次:“林公子,從明天算起,每月交一千五百雙履靴鞋面,提前一天多給一貫錢鈔,可不要忘了。”

林強雲:“放心,字據上怎樣寫,我們就會照着辦。不過,你也要小心,如果你們的鞋面尺寸搞錯了的話,會把你全部的家當賠進去的喲。另外,你現在光做鞋面,那做木鞋底的人你是如何處置?若是你不用他們了,我就爲你做件好事,叫他們到我這兒來做鞋吧。”

俞富生並不擔心自己的鞋面尺寸會搞錯,反而對林強雲後面的提議大表歡迎:“啊呀,那可太好了,我正爲這事發愁呢。這樣,我這裡原來有七個做木鞋底的,我自己留下兩個,還有五個叫他們到你那兒去做事。如何?”

林強雲淡淡地笑了,應道:“那好,你要和他們說清楚,在你這裡做的工錢是多少,到我那兒也能賺多少,而且只會增多不會減少。但有一點,到我那兒就要守我們的規矩。要是他們願意,過些天我準備好後,接到我們的通知他們便可以過來了。”

“好好,我會和他們說清楚,保證不會誤事。”俞富生高興地說,一轉眼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臉色突然間變得很難看。左右看了一眼,發現蒲開宗和沈念宗兄弟正在桌旁書寫字據並不時爭論着。

俞富生這才神秘兮兮的湊到林強雲的耳邊,一半是出於好心另一半則是爲了確保自己即將取得的利益地,小聲地警告:“林公子,我可先告訴你,這一路去到泉州很不太平,除了本縣境內的松毛嶺有一股盜賊外,漳州的龍巖、龍溪、長泰俱是盜匪出沒之地。特別是進入泉州的同安縣,其境內的‘文圃山’附近的大王是廣南東路潮州反賊沈師的後人,既劫陸上的客商,又搶九龍江中的貨船,最是厲害不過。我是有點怕,這筆生意到時候會做不成。也是爲你擔心,再過七、八十天你就要送那蒲老闆定製的履靴去泉州城南,此去泉州的路上萬一……”

聽了俞富生的一番話,這個沒有考慮到的情況,還真的讓林強雲大吃了一驚,放低聲音說:“呀喲,我倒是把此事給忽略了,虧得你提醒,多謝俞老闆了!”

林強雲的緊張表情使俞富生也緊張起來,擔心地問:“林公子言重,不敢當你的這個謝字,我也是剛剛纔想到這件事的。林公子,那你有什麼打算啊,這件生意你不會因爲這些盜賊會搶就不做了吧?”

林強雲平靜了一下忐忑的心情,沉思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這趟生意麼……我想……還是照做。啊喲,差一點就要壞事了,俞老闆你先等一等,我去再跟那位蒲老闆說說這件事。”

林強雲走到了桌邊,大聲說道:“大叔,先停一下,我有話要先說清楚。”

蒲開宗和沈念宗、沈念康三人一同擡起頭來,驚愕地看着他。沈念宗奇怪地問:“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到現在纔想起來?”

林強雲對沈念宗擺擺手示意他稍等,面對蒲開宗說:“蒲老闆,有一件事現在不得不先要說清楚了,否則到時發生了意外就不好講……”

蒲開宗迫不及待地道:“你說,你說。”

林強雲語氣鄭重地問他:“你也知道,這一路到泉州有不少盜賊劫掠往來的行人商旅,最厲害的莫過於文圃山的沈師後人,非但在陸路上行兇,連九龍江的客貨船也少有放過的。我們再過七、八十日要送履靴到泉州交貨,萬一要出了差錯可怎麼辦呢?”

蒲開宗邊聽邊點頭,想了想後問:“這事我知道,也很清楚路上不是很太平,所以我每次出門都帶有十幾個高手隨行保護。剛纔也想過要提醒林老闆的,後來一想,你們都是本地人,不會想不到這件事,我也就沒有多嘴。依着林老闆的意思,你想如何辦更好呢?”

林強雲不好意思的說:“很抱歉,是我考慮不周到。不過,這事有三個辦法可以解決。”

蒲開宗聽他這樣一說,心中一凜,自思除了加派人手保護之外,再無其他辦法了。對林強雲這個人越發的好奇,十分不解地問:“竟然有三個辦法,快說出來聽聽。”

林強雲伸出右手食指說:“由蒲老闆派人到本地驗貨,然後和我們同行一起送貨到泉州,路上出了事我們不承擔責任,但還是要算我們已經送到了貨。這是其一。”

蒲開宗:“那麼其二呢?”

林強雲再加上一個中指說:“其二,那就是無論在這裡驗貨也好,或者是送到泉州收貨也好,請人一路護送到達泉州。但這請人護送的錢麼,那是要由蒲老闆付的,我們做小本生意的人,可付不起這筆額外的保護費啊!至於第三麼,那就最簡單不過了……”

蒲開宗大奇,搶着問:“還有簡單的,你快說來聽聽。”

林強雲尷尬地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的說:“第三嗎,那就是不做這筆生意,我們反正也還沒有寫下字據。我可以叫俞老闆把收到的定錢退還給你。”

蒲開宗急急忙忙地搶着說:“不不不,這筆生意要做,我是一定要做這筆生意的。這樣好了,你先說清楚請人護送需要多少錢,這筆錢怎麼付?護送貨物的人是不是一定能保證我的貨物安全?萬一出了事有了損失怎麼辦?這些都要先講好的。”

林強雲不慌不忙地說:“一項一項來,我先說這護送的錢,我們叫它爲保鏢的鏢銀吧。有兩種算法,第一種呢,按貨物總價值的半成來計算,比如我們這一批貨總價值是一千兩銀子,則要付給保護的人護送佣金五十兩銀子。但是,如果出了事貨物有了損失,保護的人不承擔任何的責任,只要他們盡到了保護的責任就可以了。他們的生死也聽天由命,也不需要貨主承擔責任。也就是說,護送貨物的人是用命來賺你的銀子。”

蒲開宗插口說:“這第一種算法我懂了,就是保護的人收了銀子後,只能拼了性命護送我的貨物到達泉州,在這途中他們受了傷或是送了命都只能自己認了。而我呢,出了錢以後,雖然是有人爲我的貨物拼出性命進行保護,但貨物還是沒有安全到達我家中的保證,只能依靠運氣啦。”

林強雲正色道:“正是這樣。”

蒲開宗心裡計算了一番,大概認爲這樣做既要花錢風險又太大,很不划算。再次開口問道:“那第二種算法呢,又是如何辦的,需要多少錢,怎麼付法?”

林強雲:“第二種算法呢,鏢銀按一成半計算,每批貨的價值若是一千兩銀子,護送這批貨的鏢銀就需要付一百五十兩銀子。可是,如果貨物在路上出了事,沒有把將貨物完好地交到貨主——也就是你的手裡,那就要護送的人賠償貨款。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蒲開宗想明白後,才說:“我說一遍,你聽看看是不是這個意思:有一批貨物價值一千兩銀子,我要付給護送的人一百五十兩銀子的保鏢銀子,保鏢的人要保證我的貨物安全的交到我的手上。如果是貨物沒有全部交到我的手上,則保鏢的人要賠償全部的貨款。萬一出事有了損失,無論損失是多是少,護送的人都必須賠償,損失多少就賠償多少。是這樣嗎?”

林強雲:“你這樣的說法很正確,的確是如此。”

蒲開宗想了好半晌,然後才道:“那好,我選第二種方法。那麼,銀子什麼時候付呢?難不成我的貨物還沒有上路就要我先付出銀子嗎?”

林強雲笑了起來,開心地說:“我們中國人還不會蠻橫到這個程度,請蒲老闆不用擔心,這護送的錢不要你先付,由我負責付給他們,到了我們結賬的時候你再把鏢銀和貨款一併付清給我就行了。”

蒲開宗這才放心地說:“這樣就最好了,省得我擔心給了錢他們又不替我護送,或是他們拿了錢就跑掉了,萬一真地碰上這樣的人,我不就吃虧死了嗎。”

林強雲見事情有了結果,站起來說:“大叔,按我剛纔與蒲老闆講好的再另外多寫一張有關護送的字據,也照樣把這兩張字據拿到縣衙去請押司做中保。好了,你們還是接着寫字據吧,我就不耽誤你們了。”

林強雲走到俞富生旁邊坐下,對他說道:“俞老闆,剛纔我和蒲老闆談的你都聽到了?這下你不會再擔心了吧。”

俞富生尷尬地笑道:“哪裡,哪裡。剛纔我只是提醒林公子一下,省得出了事情大家都有麻煩。不過,林公子,我還是有些不明白,有些事情我還是問清楚些的好,請你不要見怪。你說這請人護送貨物到泉州嘛,好到是很好的。就是有個……有個,怎麼說呢,不如這樣說吧,據我所知,我們汀州這一帶的人大多敢打能拼,有練了功夫而年輕力壯的閒人,很多都出外謀生去了。剩下的還有安份些的,實在受不了這幾年越來越多苛刻賦稅,近一二年紛紛過贛南去投陳三槍、張魔王等綠林好漢們造反闖蕩去了。現在長汀縣內根本就找不到既會高強武功,又願意爲你貨物保鏢的人,你又如何請得到人去護送呢?到時請不到護送的人,萬一真要是出了些什麼事的話,把運出去的貨物讓土匪強盜給搶了,那你……那你不就慘了,會要賠出好多錢的呀。”

林強雲笑笑,胸有成竹的說:“這個你就不要爲我操心了,既然我敢承擔起這件事,就肯定有一定的把握,絕不會拿自己的身家性命來開玩笑。好了,不說這些。哦,剛纔我們來你這裡時,聽我六叔說你有兩個兒子,都已經二十多歲了,他們是跟着你做生意嗎?”

俞富生一聽林強雲問出這話,臉色刷地一下白了,胸中的心臟“撲通撲通”幾乎要從嘴裡跳出,剎時間從五臟六腑中冒出陣陣寒氣,整個好像赤裸裸地掉到了冰窟裡,全身篩糠似地顫抖起來。

林強雲見了他這副樣子,連忙起身走到他身邊,探手撫到他頭上問道:“沒有發燒呀,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俞富生強自按捺下驚恐的心情,右手按住幾乎將心跳出來的胸口,哆哆嗦嗦地回答:“沒……沒有……什……什麼,心裡……心裡不大舒服,這是老毛病了,一會就沒事的。”

他一邊回答着話,腦子裡一邊飛快地轉着念頭:“糟了糟了,這位打虎英雄林公子聽說極得本州林大人的常識,莫不是林大人知道了什麼消息讓他來試探我的?這可怎麼好,倘若真的是被林大人知道了那兩個畜生跟着去造反,就是誅九族滅門的大罪,這可怎麼得了啊。沉住氣,不要慌。一定要想出辦法來穩住林公子,最好是讓他爲自己在林大人處說說好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林強雲看這位鞋襪鋪老闆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定,還以爲他真是哪裡不舒服。但他自己不說,自己也不方便多問。只能坐在椅子上關切地注視着他,以防再出現什麼更嚴重的事情。

看看俞富生逐漸平復的臉色,好像恢復了很多,就不再對他特別關注。除不時掃視一下外,坐在那裡自個兒考慮下一步要做各項事情的細節。

沈念宗手拿幾張寫滿了字的紙走過來,將那幾張紙交給林強雲:“強雲,你先看看,這一張是你已經看過的我們和俞老闆訂的契約字據,已經請州衙裡的刑名羅師爺做了中保。另外幾張是我們與蒲開宗老闆訂的做履靴的契約,和由我們請人護送貨物的契約字據。只等你看完後,就可以送去請羅押司做中保畫押並收取定錢了。”

林強雲接過幾張字據,看清了全部都是按自己的意思寫的,沒有什麼不妥當。將幾張字據交還給沈念宗說:“寫得非常清楚明白。就煩請大叔和蒲老闆去衙門辦妥此事,我在這裡等你們回來。”

沈念宗取過那些字據,招呼着蒲開宗一同離開了。

經過一段時間,俞富生忐忑不安的心神漸漸平復了下來,似乎已經打定了主意。沈念宗兄弟和蒲開宗離開後,湊過頭來小聲說:“林公子,不敢欺瞞,我那兩個兒子從小到大都不長進。若是他們遊手好閒也還罷了,頂多是我死後讓他們將這個祖宗留下的鞋襪鋪敗掉。可惜,他們不光在外遊蕩花銷家中辛苦賺來的銀錢,還去武館中習武學功夫,學了幾招把勢便成天地好勇鬥狠,與人打鬥滋事。最可恨的是,自去年開始就在外面不肯回家來住,與一幫潑皮無懶廝混在一起。他們的孃親已經有大半年都沒有見過面了。”

林強雲本來是是無話找話與俞富生聊天的,根本就沒注意到他什麼不對的地方。現在聽了俞富生欲蓋彌張的一番話,反而留意起來,裝作漫不經意笑嘻嘻地問:“這麼說來,俞老闆自己是經常能見到你的兩個兒子羅,他們兄弟倆現在哪裡呀?”

俞富生苦着臉,期期艾艾地說:“唉,這個,唉,怎麼說呢……我想……去年是見過他們幾次,不過……他們……咳。”

俞富生一邊說着,心中卻在想:“這可怎麼辦,這樣提心吊膽的真不是人過的日子,不如把實情說了吧,省得寢食不安。”

想到這裡,俞富生一狠心望着林強雲,提高了音調大聲說:“好,我說實話,我那兩個兒子去年跟着陳三槍、張魔王造反去了,要怎麼處置林公子看着辦……”

林強雲聽了俞富生的話,反而吃了一驚,急搶過去狠狠掩住他的嘴,極力壓低聲音厲喝道:“住口!你不要命了,這也可以隨便說的。你自己不要命也罷了,難道你想把你的家人全部都害死麼。記住了,無論在何時何地,在任何人的面前都不能再提這件事。”

俞富生被林強雲連口帶鼻用力掩住,被憋得手舞足蹈拼命掙扎,直到他無意間一把抓破林強雲掩住他的手,林強雲才醒悟過來放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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