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榮正雙手扒在城垛上,饒有興趣的看着城牆下面的張齊賢和他那兩千廂軍,城下的張齊賢突然把手臂又是一揚,對他面前的廂軍官兵們喊道:“廂軍兄弟們,今日在城牆上,有位禁軍虞侯大人,正在看着我等!他也將會與我等一同出城與遼軍決戰,爲這位楊大人歡呼吧!”
他這麼一喊,直接把楊榮給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兩千廂軍高高舉起手中的兵器,大聲喊叫着:“楊虞侯,楊虞侯!”
面對歡呼,楊榮直有種想要衝下去狠狠抽張齊賢兩個耳刮子的衝動,要和遼軍作戰,你帶着人去就是,還非把哥給拉下水!哥當初說的可是遼軍攻城才身先士卒,沒說主動迎敵也身先士卒!
心內鬱悶,可又不能冷了即將出戰的廂軍將士們的心,無奈之下,楊榮只得朝城下走去。
當楊榮順着階梯下了城牆,站在張齊賢身邊的時候,張齊賢滿臉誠懇的對他拱了拱手說道:“楊虞侯,這裡只有你帶兵打過仗,還請帶領將士們擊潰遼軍!”
沒等楊榮回話,張齊賢又轉過身,對廂軍官兵們喊道:“將士們,這位楊虞侯就是前些日子率軍在雁門關上,與遼軍廝殺了三天三夜的楊將軍!”
他這句話剛落音,兩千廂軍頓時沸騰了。
楊榮還不知道,長城上的那一戰,他和潘惟吉如今在大宋早成了傳奇般的人物,就連宋太宗都親自在潘美的摺子上批覆了“忠勇有嘉、國之股肱”八個大字。
當然,批覆的摺子被潘美給扣了下來,楊榮和潘惟吉都沒有看到,自然也無從知曉這些。
可是這些廂軍官兵卻不會像潘美那樣將他們的功績遮蓋住,一聽說是楊榮,許多官兵的眼睛竟然放着異樣的光彩。
甚至還有些人高聲大喊着:“有如此忠勇的將軍帶領我等,何愁遼軍不破!”
城內的喊叫聲傳到了城外,正與遼軍對峙的馬正也是被鬧的滿頭霧水。
他剛纔隱隱約約也聽到了一些張齊賢說的話,什麼廂軍禁軍的,心裡估摸着張齊賢一定是在給廂軍做着動員,企圖使用廂軍對遼軍發起進攻。
對張齊賢的這種做法,馬正很是不以爲然。
在遼軍面前,禁軍都不抵事,更不用說那些只會修橋鋪路的廂軍了!
讓馬正驚愕的事情很快發生了,身後的代州城緩緩的打開了城門,隨着城門打開,一大羣廂軍像是被人趕着的鴨子般涌了出來。
跑在廂軍最前面的,是穿着高級軍官鎧甲的楊榮。
從馬正的隊伍旁經過,楊榮立刻辨清了站在隊伍最前面的軍官就是馬正。
馬正站的位置太過特殊,只要開戰,領軍的主將必然會站在那個位置上。
到了馬正身邊,楊榮朝他拱了拱手說道:“敢問閣下可是神衛都指揮使?”
“末將馬正,敢問將軍是……”見楊榮朝他拱手,馬正連忙回了一禮,臉上帶着幾分不解的望着那些剛衝出城的廂軍像楊榮問道:“閣下莫非是想要使用廂軍衝擊遼軍大陣?”
“末將乃是太師麾下軍都虞侯楊榮!”見馬正問起身後的廂軍,楊榮先是報出了名姓,接着對馬正說道:“遼軍新到,立足未穩,正是我軍向他們發起進攻的最好時機!末將與知州大人先領廂軍向遼軍側翼衝擊,還請將軍在我等與遼軍廝殺起來之後,帶兵從正面衝擊遼軍!”
“原來是楊虞侯!”在聽了楊榮自報名姓後,馬正愣了一愣,隨即又很恭敬的向楊榮再次行了一禮說道:“楊虞侯乃是受過陛下褒獎的忠勇之士,既有吩咐,馬正定當鼎力協助!”
“呃!”馬正的話讓楊榮愣了愣,他還真不知道宋太宗褒獎過他,不過眼下並不是追問這件事的時候,他又朝馬正拱了拱手說道:“楊榮去了,還望將軍全力向遼軍發起攻擊!”
與馬正聯繫好夾擊遼軍之後,楊榮朝身後的廂軍官兵們喊道:“將士們,弓箭上弦,一邊衝鋒,一邊向遼軍射箭!”
隨着他的一聲令下,兩千廂軍紛紛從背後取下長弓,將箭矢搭在弦上,跟在楊榮身後,向遼軍跑了過去。
“殺!”在跑到距離遼軍只有百多步距離的時候,楊榮一把抽出腰間的長劍,高聲怒吼着,向遼軍衝了過去。
跟在他身後的兩千廂軍齊齊怒吼着將搭在弓弦上的箭矢向遼軍射了過去。
眼下已是深夜,遼軍官兵剛剛就寢,完全沒有想到城內的宋軍竟會突然出城向他們發起攻擊。
許多遼軍聽到喊聲從帳篷裡跑出來的時候,恰好被迎面飛來的箭矢射了個正着。
遼軍陣營頓時一陣混亂,只有少數遼軍組織起反擊,跨上戰馬向朝着他們衝來的宋軍發起了反撲。
兩軍接戰,讓楊榮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也不知是張齊賢先前做的戰前動員起了作用,還是有他這位曾經在長城上阻擊過遼軍的將領坐鎮的原因,所有廂軍都像是打了雞血似的,衝到遼軍跟前,也不管敵人到底強大還是不強大,手中兵器朝着遼軍就是好一陣招呼。
混亂的遼軍一時之間竟被兩千廂軍給衝散,整個遼軍陣營裡一片混亂。
就在這時,代州城外,馬正遠遠的望見廂軍已經殺進了遼軍大陣,他把手中長劍朝前一指,對身後的官兵們喊道:“兄弟們,殺!”
馬正帳下的兵馬全是精壯的禁軍,殺傷力自然不是楊榮帶領的廂軍所能比擬,在衝進遼軍陣營後,這些禁軍如同一羣撲向羣羊的惡狼一般,凡是擋在他們面前的遼軍,無不被劈翻在腳下。
兩撥宋軍先後殺進遼軍陣營,把遼軍殺的向後退了好幾百步,可訓練有素的遼軍終究不是那麼容易擊潰的,他們很快又凝聚起力量,準備向宋軍發起反撲。
就在這時,距離代州不遠的山崗上傳來了一陣觱篥聲。
聽到這陣觱篥聲,正揮舞着長劍與官兵們一同奮力殺敵的楊榮聽到觱篥聲,臉上頓時漾起了興奮的笑容,高聲喊了起來:“潘惟吉將軍領軍支援來了!”
他的話音剛落,身上沾着不少鮮血,手中長劍卻銀光閃亮,也不知到底有沒有殺過一個人的張齊賢跑到他的面前,不無興奮的向他問道:“楊虞侯,你說什麼?潘惟吉也在?”
“是!早就在了!”楊榮應了一聲,對張齊賢說道:“眼下戰況正緊,末將先不與大人詳說,待趕走遼軍,再給大人賠罪!”
說着話,他提起長劍,又朝遼軍衝了上去。
經過雁門關那一戰,楊榮已不再是早先那個不敢衝鋒的他,雖說如今他還是不會武功,卻是有了帶兵衝鋒的膽氣。
潘惟吉領着蟄伏在山上的兩千五百官兵殺下了山,片刻不做停留的向正抵抗着宋軍進攻的遼軍殺了過來。
連續兩次被宋軍衝擊,遼軍的士氣已是低落到了極點,好不容易纔集聚起力量,正準備向宋軍發起反攻,不想背後又殺出了一隊宋軍。
夜幕沉沉,根本看不清到底又有多少宋軍殺了過來,遼軍官兵只覺得漫山遍野全是宋軍,魂兒早嚇跑了一半。
不少遼軍在潘惟吉率領的軍隊殺到戰場之前,已經開始向後撤退,後撤就像是傳染病一般迅速在遼軍中蔓延開來。
與宋軍接戰的遼軍越來越少,逃跑的人反倒是越來越多,漸漸的戰場上留下的只是一些被困守在中間,無法逃脫的遼軍,而更多的遼軍則早已向着正北方逃躥了過去。
“楊兄,若是再不開戰,兄弟們可都快要凍死了!”擊退遼軍,潘惟吉跑到楊榮面前,撇着嘴對他說道:“你在府衙裡吃熱的睡暖的,倒是愜意的緊,我與兄弟們可是沒少遭罪!”
“呵呵!”楊榮沒有理會潘惟吉的責怪,伸手攬住他的肩膀,對他說道:“在跟我發牢騷之前,我二人還需向一個人賠罪才行!”
“賠罪?”聽了楊榮的話後,潘惟吉眨巴了兩下眼睛,滿心不解的問道:“向何人賠罪?”
楊榮沒多跟他解釋,只是攬着他的肩膀,將他拖到了張齊賢的面前。
“張大人!”到了張齊賢跟前,楊榮雙手抱拳朝他深深作了一揖說道:“我兄弟二人早先率軍來到代州城外,惟吉領着將士們進了深山潛伏起來,爲的就是掩人耳目,無奈之下連大人都給騙了,實是死罪!”
聽了楊榮的話後,張齊賢苦笑着搖了搖頭,很是無奈的說道:“征戰之事,本就是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二位如此做,也是爲了戰局着想!眼下已經將遼軍趕走,二位還請入城,或許遼軍不久後還會捲土重來!”
趕走了遼軍,宋軍清點了一下戰場,這一戰可謂是全勝。
他們僅僅付出了幾十人戰死的代價,換來的卻是斬首兩千餘級,重挫遼軍的戰果。
三支宋軍集中在一處,跟着張齊賢等人返回了代州城。
剛進代州城,他們就發現原本清冷的城內竟然熱鬧了起來,許多躲在家裡不敢出門的百姓跑上了街頭,向他們歡呼着,迎接着他們這些拯救了代州的英雄。
一邊向夾道歡迎的百姓們拱手行着禮,楊榮一邊跟着張齊賢朝府衙方向走,在快到府衙門口的時候,他發現在府衙大門外,竟然站着一大羣身穿鎧甲的宋軍將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