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經各位指揮使辨認,此人並非我軍中都頭!”早先派去調查死者身份的親兵回到了楊榮的帳篷,把他調查來的信息反饋給了楊榮和潘惟吉。
得知死者不是軍中的人,潘惟吉和楊榮相互看了一眼,倆人的神情裡都帶着幾分擔憂。
一個並非軍中都頭的人,竟能來到楊榮的營帳內,若是他沒有被人殺死,他又將要做些什麼?
隨着此人的被殺,和柳素孃的離開,這件事暫且成了一個未解的迷。
由於楊榮的帳篷裡發現了死屍,自然是不能讓他再在這頂帳篷裡睡覺,潘惟吉讓親兵另外取了一套鋪蓋,要楊榮搬到他的帳篷裡與他同睡。
楊榮沒有直接去潘惟吉的帳篷,在從他自己的帳篷裡出來後,他徑直往閻真那裡去了。
無論柳素娘有沒有真的對他動殺心,閻真這次受傷,都是爲了他。
他一直是想要保護好閻真,沒想到最後竟還是把她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如果她真的出了什麼意外,楊榮定會是痛不欲生,不爲別的,只爲當初對喬威的一句承諾。
閻真的帳篷裡亮着微弱的燈光,走到她的帳篷外面,楊榮輕聲問了句:“閻真,你在裡面嗎?”
已經在隨軍郎中那裡包紮過傷口的閻真,聽到楊榮的聲音,連忙從帳篷裡跑了出來。
可能是傷口剛包紮上,不能捂的太嚴實,她身上的衣衫半敞着,露出了肩頭白嫩的肌膚。
“快進去,外面冷!”見閻真的衣衫沒有穿好,楊榮連忙朝她擺了擺手,示意她回到帳篷裡。
很順從的“嗯”了一聲,閻真和楊榮一起進了帳篷。
帳篷裡還點着油燈,兵器和衣甲有些凌亂的丟在鋪蓋上,在帳篷正中間的地上,燃燒着一隻小火盆。
火盆裡通紅的火苗上下躥動着,向屋內散放着熱力。
“你的傷怎麼樣?”站在帳篷裡向四周環視了一圈,楊榮轉過身看着閻真,對她說道:“柳素娘是個殺手,她的武功只是用來殺人,你能從她手中逃出性命,也算是有天大的造化了。
“她可能並不想殺我!”閻真抿着嘴,低下頭,臉上浮現出一抹紅雲,對楊榮說道:“方纔有句話我沒有告訴你,柳素娘在刺傷我之後,讓我轉告你,這一路一定要小心!”
“如此說來今晚她到我的帳篷裡是想要救我,而不是殺我了?”楊榮眉頭微微皺着,有些疑惑的嘀咕着:“她不是恨我入骨,想要我死嗎?”
“她還跟我說了,你的命是她的!她想要的時候,隨時都會來取,別人若是想在那之前殺死你,她就會把動手的人全都殺光!”閻真擡起頭,一雙杏眼含情脈脈的看着楊榮,喃喃的對他說道:“你一定要小心,我不想讓你死,我恐怕無力保護你,如果你死了,我也會隨你一同去了!”
“傻丫頭,說什麼呢?”閻真的這番話,讓楊榮聽起來感覺很不舒服,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朝她光潔肩膀上包紮着的麻布摸了摸,有些心疼的問道:“疼嗎?”
閻真抿着嘴,用力的搖了搖頭。
說不疼,那是假的,好好的皮肉,硬是被人用劍刺穿,雖說不會傷及性命,可疼痛終究還是會有的。
“以後別這麼傻!”楊榮放下撫摸包裹傷口麻布的手,嘆了一聲對閻真說道:“爲了我,不值得!因爲我,喬大哥和黃七哥他們全都死了,是我把你害的孤苦伶仃!”
“不!”閻真低着頭,貝齒緊咬着嘴脣,用力的搖了搖頭說道:“害死他們的是我!當初若是不貪圖劫殺遼軍輜重,聽了你的話讓他們好生在山上等着,遼軍也不會發現我們,他們也都不會死!”
看着一臉痛苦的閻真,楊榮的心裡莫名的產生了些許的憐惜,他很想把閻真摟在懷裡,好生的安慰她一番。
可他又很清楚,一旦那麼做,更會讓閻真心中的那份情懷割捨不開。
“早些睡吧!”楊榮朝閻真微微一笑,伸手往她的手臂上輕輕拍了拍。
在他拍到閻真手臂上的時候,閻真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
走出閻真的帳篷,楊榮仰起頭,深深的嘆了口氣,擡腳朝潘惟吉的營帳走了過去。
由於頭天晚上楊榮帳篷內出了事,第二天一早,潘惟吉就催着隊伍加快行進,只要到了太原,與山後軍主力會合,恐怕那些想要對楊榮下手的人也是要稍稍的收斂一下了。
過了忻口寨,進了忻州,天色剛暗下來的時候,潘惟吉並沒有讓隊伍立即停下來修整,而是催促着又向前走了十多裡,才背靠着山坡駐紮下來。
駐紮下來之後,親兵們沒有爲楊榮專程搭建單獨的帳篷,而是將他安置在了潘惟吉的帳篷內。
此後的兩天,隊伍都是馬不停蹄的加快速度前進,眼見已經進入了太原境內。
當他們距離太原城只有二十多裡的時候,潘惟吉才下令放慢行軍速度,與楊榮並肩向着太原城晃晃悠悠的走去。
就在他們走到能看見太原城牆的時候,遠處奔來了幾匹快馬。
看到那幾匹快馬,楊榮微微皺起了眉頭,對身旁的潘惟吉說道:“莫非是太原城出了什麼事?要不怎麼會有幾騎快馬朝這邊奔來?”
“山後軍駐紮在太原,應該不會!”潘惟吉搖了搖頭,對楊榮說道:“恐怕是父帥得知我二人來到,有什麼話要交代。”
二人正猜測着,迎面衝來的幾匹快馬已經到了他們面前。
在衝到距離他們還有十多步的地方時,幾個騎馬的宋軍勒住戰馬,翻身跳下馬背朝他們跑了過來。
“二位將軍,在下奉太師之命前來送信!”到了二人面前,領頭的宋軍軍官先是朝他們拱手抱拳行了一禮,隨後把手伸進懷裡,摸出一封信遞到楊榮手中,接着對楊榮說道:“太師有言,此信委託楊虞侯轉交天波府楊家主母,另要在下通告楊虞侯,不用進入太原城,陛下有旨召見,請虞侯即刻進京面聖!”
“多謝幾位!”在軍官說宋太宗召見的時候,楊榮愣了愣,向一旁的潘惟吉看了看說道:“如此說來,今**我兄弟便要分別了!”
“陛下召見,定是要犒賞楊兄!”潘惟吉笑了笑,對楊榮說道:“既然如此,楊兄還是快些上路吧!”
說着話,潘惟吉扭回頭,朝身後喊了一嗓子:“徐保,此番由你帶兩個兄弟護送楊大人進京!”
他的話音剛落,站的位置稍稍有些靠後的徐保連忙走了出來,雙手抱拳,朝潘惟吉深深一躬應道:“屬下得令!”
“幾位兄弟,楊兄與我從代州出發,一路都是步行,若是進京,恐怕還需借用一下幾位的馬匹。”安排徐保護送楊榮之後,潘惟吉扭過頭對那幾個報訊的宋軍說道:“共需四匹快馬,還望幾位莫要吝惜!”
“我等出城時,太師已然想到此事!”潘惟吉說要他們的戰馬,領頭的軍官笑了笑,側身站在一旁,對楊榮說道:“這幾匹快馬,皆是塞外馬種,可日行千里,楊虞侯請!”
原本潘惟吉還以爲這幾個宋軍會吝惜他們的戰馬,本想說不通的話就動手搶。沒想到,他們竟然是早得了送馬過來的命令,看來這次又是枉做小人了!
於是他也不再多話,只是轉過身向楊榮拱了拱手說道:“楊兄保重!”
“我也去!”楊榮朝潘惟吉拱手回了個禮,正要說話,隊伍後面走出了個騎馬的人,這人一走出來,就對楊榮說道:“此番前去汴梁,路途遙遠,我甚是不放心,我要跟你一同前去!”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閻真。
朝閻真看了一眼,楊榮苦笑了一下,對潘惟吉說道:“原本我是想要拜託你照顧她,既然她要與我一同前去,恐怕一時半會也說不通,只好帶着!兄弟,保重!”
“保重!”潘惟吉又給楊榮回了個禮,目送着楊榮翻身跳上馬背,帶着徐保閻真和兩個親兵向着東方奔去。
從太原到汴梁,其間路途遙遠,而且地形也要複雜的多,潘惟吉心中不禁有些隱隱的擔心,擔心楊榮在路上會有不測。
不過這些他都再沒辦法去管了,軍務在身,眼下他最需要做的,是帶着隊伍趕緊返回太原城,向潘美稟報在代州城發生的一切。
辭別了潘惟吉,楊榮一行五人一路朝着東南方行去,一直到了傍晚,他們纔來到了一座叫做榆次的縣城。
進了縣城,楊榮發現,早先他以爲代州很繁華,至少比遼國的大同城要繁華了許多,可榆次這樣的小縣城,竟然也不輸於大同。
上午他是到了太原城外,卻沒有進城,並不知道太原是個什麼樣子,可看了榆次縣內小樓林立的景象,即便沒有進入太原,也能大致猜出州府所在地太原是一種怎樣的繁華景象了。
“我等且去找個客棧,先住下再說!”走進城內,楊榮騎在馬背上,一邊注意着路旁的房舍,一邊對身後跟着的幾個人交代道:“前往汴梁,路途遙遠,我等路上切莫與人摩擦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