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迎娶
除此以外,石家還要送四個禮盒,裝着茶餅果物,另外羊酒也要按男方禮品的一半回送。
最特別的,是還要用空酒樽一雙,投入清水,盛入四條金魚,這個叫“魚水樽”,表示“魚水之歡”。
樽內還要插上一雙筷子、兩株蔥,謂之“回魚箸”。
金魚不是後世的活金魚,而是真正的黃金打造的魚,筷子是銀的,蔥是彩帛裹成的,這是有錢人家的規矩。
石家的魚水樽比普通有錢人家厲害多了,用的玻璃樽,裡邊的金魚是石富的手藝。
頭,尾,鱗,鰭,是分別製作的,然後用金絲細環串接成一條金魚的樣子,掛在絲線上放入樽中,挑着一走起來,魚兒在玻璃樽內搖頭擺尾張嘴劃鰭,就跟是活的一般,看得幾個小子咋舌連連。
送完定禮之後,兩家的婚事就算正是定了下來。
按道理接下來還有一段觀察期——“全憑媒氏往來,朔望傳語,遇節序亦以冠花彩緞合物酒果遺送,謂之‘追節’。女家以巧作女工金寶帕環答之。”
之後纔是擇日送聘。
蘇油當然恨不得今天下定明天送聘,可是卻不行,薇兒的誥命,還有皇后和太后的添妝,尚在路上。
這是外臣從未有過的待遇,是天大的體面,再着急上火都得等。
五月,誥命終於送達眉山,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石薇被朝廷冊封爲樂於縣君。
樂於是二林新設的一縣,縣君在宋代,應該是四品封誥。
然而蘇油的官職纔剛剛升了中散大夫,按道理石薇應該封宜人才對。
不過石薇既是權貴,又立了大戰功,朝廷最終用這種方式,算是給她獎掖和補償。
較真起來說,石薇的品秩居然比蘇油還高了一品,那麼這個誥命就相當於是人家小姑娘自己掙的,而不是靠沾蘇油的光了。
這個問題在蘇油這裡不是問題,要不是穿在大宋這個悲催的時代,他當個米蟲駙馬混吃等死都沒意見。
皇后送來的添箱,是一頂珠翠團冠,太后的添箱,是自己常用的一個金帔墜,外加一副頭面。
兩樣都是命婦的飾品,婚禮也用得上,這份體面,眉山人得嘖嘖稱道好些年。
萬事俱備,只欠吉日了。
五月十二,五嫂再次出發,代表蘇家往行送聘之禮。
聘禮就是幾箱當年大理帶回來的東西,被八公藏得好好的誰都不讓碰,只在時疫時用了些黃金,如今必須補上。
這也是當時富家的習俗,叫“三金”,即金釧、金鐲、金帔墜。
蘇家小郎是做官的官人,叫仕宦,光送黃金太俗,因此還要添搭銷金大袖,黃羅銷金裙,緞紅長裙,或紅素羅大袖緞。
這些都是小鼠娘子的繡工,六嫂之所以那麼驕傲,就是因爲家中新婦的女紅,別說可龍裡,就連整個西南都是魁首。
之外的,就是珠翠特髻,珠翠團冠,四時冠花,珠翠排環等首飾,及上細雜色彩緞匹帛,加以花茶果物、團圓餅等。
加上羊,鵝,酒等物,滿滿當當湊了十八擡。
石家接受聘送,亦以禮物答回。其中有綠紫羅雙匹、彩色緞匹、金玉文房玩具,同樣要有珠翠須掠,女紅製品。
更要有謝媒的媒箱、金銀的盤盞、官楮、花紅,禮合等。
送禮送到這裡,算是告一段落。
“自聘送之後,節序不送,擇禮成吉日,再行導日,禮報女氏,親迎日分。”
不過蘇油時間緊任務重,也就不再等了,五月二十二,定爲婚期。
先三日,五嫂再次出發,替男家送花髻、銷金蓋頭、五男二女花扇,花粉、洗項、畫彩錢果之類,這叫“催妝”。
女家答以金銀雙勝御、羅花襆頭。
本來還應該有綠袍、靴笏等物的,但是蘇油如今是正經五品,幾年前就超越了綠袍這個級別。
所以朝服就是喜服,靴笏都是朝廷頒發給蘇油的真傢伙。石家根本用不着拿綠色的假朝服來寄託對女婿的美好希望。
前一日,石家上門了,老安人親自帶着一幫夫人女使,先過來鋪房,掛帳幔,鋪設房奩器具、珠寶首飾動用等物,這道手續,叫“暖房”。
佈置完畢後,老安人便吩咐親信婦人和從嫁女使,看守房中,任何人不準進入,等待新人的到來。
迎親的日子終於到來了。一大早,八公便身着新錦袍子,招呼小七他們的行郎隊伍準備。
寅時大吉,行郎們兩個一排,穿着綠色小袍,手裡拿着各種物事如花瓶、花燭、香球、沙羅洗漱、妝合、照臺、裙箱、衣匣、百結、青涼傘、交椅等——這些東西叫“執色”——興高采烈地出發。
前邊帶路的,是專業的婚禮承辦隊伍,叫“授事街司”;
中間還有從教坊司,私館借來的官私妓女,乘着馬,她們一會兒有引領新娘的職責;
還有一班倩樂官,就是是鼓吹班子。
中間夾擡着一頂花檐子,就是花轎,一起前往石家,迎娶新人。
蘇油是不出面的,被打扮得紅頭花色,就在家中正堂高位上傻乎乎地坐着,等待就好。
隊伍伊伊哇哇熱鬧非凡,吹打着從可龍裡出發,沿着江邊竹林石道,過了新橋——這橋如今被百姓們呼爲探花橋——一路來到石家堡。
沿途的漁人樵夫,田間農人,都帶着笑;路邊奔跑着許多孩童,唱着兒歌追隨;就連四里八鄉,都有不少人趕來看稀奇。
石家堡前早就張紅結綵,擺好了羊酒禮款待行郎。
這邊也有一套班子,由石富領着,笑眯眯地對迎親隊伍和圍觀者散花紅、銀碟、利市錢。
吉時一到,樂官指揮着班子努力吹打起來,摧妝的曲子驚得早起的鳥兒們都飛遠了。
兩邊的茶酒司授事勾管站成對臉,開始互唸詩詞,爭誇聘禮和嫁妝的豐厚,非要壓過對方一場。
精彩的對句惹得圍觀者紛紛叫好,一起催請新人:“出閣登車了。再由得禮官顯擺,該錯過吉時了!”
伴嫁娘子扶着蓋着蓋頭的石薇出來,既已登車,擎檐從人又開始作怪。
嘴裡唱唸着求利市錢酒的詩詞,腳下磨磨蹭蹭地不肯啓檐,直到石富笑呵呵地塞了些小紅紙封過去,方行起檐作樂,一路吹打着朝蘇家走去。
迎至蘇家門首,時辰將正,樂官妓女及茶酒等人,將大門堵住,又是一場拼詩,這叫“攔門”,以求利市錢紅。
克擇官執花出來,從官手裡拿着一個盛着五穀豆錢彩果的簸箕,望門而撒。
小娃子們一路跟隨等的就是這一刻,呼喊着上前爭拾,這個叫“撒谷豆”,以壓青陽之煞。
克擇官請新人下檐,一妓女面朝花轎,捧鏡倒行,數命妓女執蓮炬花燭,導前迎引。
兩位石薇的親信女伴,左右扶侍而行。
蘇家門前,早已經鋪上了青錦褥,石薇跨過上邊擺放的馬鞍,進入中門,扶入新房中少歇。
女伴放下房中懸掛的彩紗帳,謂之“坐虛帳”。
蘇家的本家親戚們,送上客會湯次,每人備酒四盞,接待女氏親家,及親送客人。
蘇油身穿熏製過的嶄新朝服、頭戴金花襆頭,臉上還撲着香粉,一任女家圍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