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看着盧管事那副奸笑着的嘴臉,一旁的王頭都有些看不過去了。雖然他也是盧家的奴僕,但他一直做不到和盧管事那些人一樣。
“盧管事,這些皮子我看也沒什麼值錢的,劉炭頭以前也給咱們盧家送了十幾年的炭,也算勤勉,要不這次就收他兩張皮子算了,都鄉里鄉親的。”王頭站在一旁好言道。
盧管事嘿嘿一笑,仰着頭道:“好吧,看着王頭的面子上,咱也不是不講情面不是。就按王頭說的,收兩張皮子充稅吧。”說着盧管事伸出手,一把就將劉炭頭肩膀上的那褡褳中那露出一角的豹皮給提了出來。
伸手將皮子一抖,仔細打了過去,發現果然沒有半點破損,不由面色大喜,三兩下就將皮子疊起夾到掖下。
“炭頭,這皮子不錯,這次我再賣你個人情,只收這張皮子抵稅就可以了。”
劉炭頭已經出離憤怒了,他身上的這十來張皮子,除了這一張豹皮,其它的都是些不怎麼值錢的皮子,就是全加一起,也當不了這豹皮的十分之一。豹皮讓盧管事搶去,他去郡城拿什麼換錢。
他一把上前抓住豹皮,苦求道,“盧管事,這皮子是我拿命令換來的,一點破損都沒,是我要拿去置辦結婚物件的。如果盧管事要收稅,那我把其它皮子都送給盧管事好了。”
盧管事扯了幾下沒扯掉,一伸腿將劉炭頭踹到一邊,“滾一邊去,也不看看你什麼玩意,還真是登鼻子上臉,給臉不要臉了。劉狗子,張大根,過來把這小子扔開。。”
茅屋裡又衝出幾個家丁,上來一頓拳打腳踢,將劉炭頭一頓胖揍,完了幾個人一架,扔到一邊雪地裡。
王頭上前扶起炭頭,看到他只是臉上青腫,連血都沒有流一點,也放心了不少。“炭頭,莫強頂,你頂不過盧管事的。”
劉炭頭一言不發,坐在雪地之中。
王頭從身上掏出大約有個一吊錢的樣子,遞到他手中,“唉,你又不是第一天和盧家打交道,你越擰,他們越狠。”
劉炭頭緊緊的咬着牙,依然不說話。
王頭悄悄的說:“我教你個法子,一會你就說你當年在遼東吃糧時,曾經認識朝廷的李奔雷大將軍,是他的舊部。你一會便宜點把皮子賣給盧管事,他肯定會有所顧忌的。”
劉炭頭老實的道,“我知道李大將軍,不過當年我是楊大將軍的部下,聽說現在楊大將軍在江漢,跟着當今皇上的哥哥呢。”
“哎呀,你就不會扯個謊啊。”王頭開導道。
看到劉炭頭點頭,王頭才滿意的向盧管事走去。
將盧管事拉到一旁,王頭悄悄道,“盧管事,剛剛我知道個事,那劉炭頭當年徵遼時,居然是朝廷的李奔雷大將軍帳下小兵,聽說還與李大將軍的親兵隊正相識。你看,這事要是真讓他弄到李大將軍那裡去了,只怕是個麻煩事情。最近朝廷正對付咱們河北的世族豪強呢,你看是不是給他點錢,把這事結了。”
“當真?”盧管事一聽這個三棍打不出一個屁來的劉炭頭,居然認識當朝國公,李大將軍,不由的也是面色一變。最後點了點頭,有些不情不願的從屋中拿出了二十枚金幣,最後想想,又減去十枚。
“王頭,你和他熟點,這是十金幣,快相當於四五十貫了。他這皮子雖貴,也最多不過是十貫,還得是有路子的人才賣的出這價錢。剛纔的事情就算一個誤會,咱鄉里鄉親的,可別搞的見了外了。”盧管事咬着牙心痛的道。
王頭拍了拍胸脯,“盧管事你放心,他再認識李大將軍,也還是在咱這塊地生活,以後低頭不見擡頭見的,還能搞的那麼僵麼,一會我好好勸他一下,再嚇他一嚇,估計就沒事了。”
“好,謝老弟了,回去請你去好好喝兩杯。”
當劉炭頭看到王頭遞過來的十個金幣時,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十金啊,這可是相當於三十多貫錢啊,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鑥。
好一回他纔回過神來,從中數出五個金幣遞給王頭,“謝謝王哥,要不是你,這皮子也是白給盧管事搶了。大恩不言謝,這算是請王哥喝酒的。”
王頭推開他的手,假作生氣的道,“這是什麼話,老哥幫你,是看你小子人品好,可不是爲了圖你的錢。快拿上錢去郡城採買吧,等成親那日,我可是要去討喜酒喝的。”
再三推辭後,劉炭頭才感激無比的起身高興離去。
王頭站在雪地中,看着劉炭頭遠去的背影,心中也是高興。他在盧家雖然地位不高,但人卻活泛,這些日子盧家家主和附近其它的世族地主豪強們往來密切,經常聚在一起秘密商議。這些不太正常的情況,再加上如今朝廷的連番動作都是衝着世家豪強去的,這讓王頭感覺以往在新樂威風了數百年的大家族已經不太穩固了。
而盧家最近的動作更是讓他感覺到了幾分不好的味道,朝廷兵強馬壯,又豈是這些世家們能變的了天的。而他前些日子在城裡,一次和人喝酒時,曾經聽一個朝廷派來的官員隨從醉後說過,朝廷早晚要把這些地方上不遵朝廷號令的世家豪強們剷除,換上他們這些當初在遼東與陳王殿下一起拼殺過的老弟兄們來掌控地方。
王頭不認識什麼朝廷與遼東軍的人,但卻知道劉炭頭當年就是在遼東三徵過的。雖然劉炭頭不是陳王的部下,但是聽說徵過遼的老兵,都十分受那些朝廷派下來的官吏們看重,喜歡。如今各地新弄的保甲制度,這保長、里長,聽說已經不由當地的世家豪強地主們擔任,而是要由那些徵過遼的老兵中選任。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些上層的東西王頭不懂,可趁着現在盧家快倒之前,對將來有可能發達的劉炭頭示好,賣幾個人情,將來卻是大有好處的。
劉炭頭卻不知道自己的這點小事,卻又能扯上這麼多東西。他揣着懷裡的十枚金幣一路上激動無比。平白得了十金,雖了捱了一頓拳腳,可他卻已經顧不得這些了。讓他去城裡賣豹皮,最多也就賣個十來貫吧。這下好了,十金啊,可得給梅娘多扯幾塊好布,再買幾件首飾才行。還得給三嬸他們也都買些布匹、首飾才行。還有,村裡的幾個孩子也得帶上些城裡吃食。一路想着,劉炭頭腳步不停,越走越快,不到半天功夫,就已經到了鮮虞城外,遠遠的看去,鮮虞城的城牆已經在望。
離的鮮虞城越近,劉炭頭才發現,以前他流離時經過幾次的那個廢墟一般的鮮虞城,居然已經差不多修復了。高高的城牆,嶄新的包鐵城門,還有那城頭上迎風招展的隋字大放及陳字大旗,這一切,讓他恍然如夢。
靠近城門不遠時,他已經感受到了這座郡城的活力,城門前到處都是來來往往的人流。有趕着車的老漢,騎着驢的媳婦,還有提着獵叉,扛着獵物的獵人,也有衣冠楚楚,頭上插花的士族文人。更兼不時還能看到着綠服藍的朝廷官員,也有騎着馬帶着一隊隊兵丁的武官。
不過這麼多人往來,劉炭頭卻驚人的發現,這些人卻全都靠着右手邊行走。如此一來,出城的和進城的人雖多,卻一點也不亂。
看到大家都很自覺的排着隊進城,劉炭頭也忙走到進城隊伍的後面排上。在他的前面是一個五六十歲的白髮老漢,身邊還牽着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孩童。
老丈看到他回頭笑了笑,“後生也是來觀看無摭大會的吧?真是佛門向善,一心普渡衆生啊,五年前老漢我在涿郡城也參加過高僧慧能大師的無摭大會佈施。沒有想到,一轉眼就是五年過去了!”
劉炭頭雖然來前也聽三嬸講過這無摭大會,卻是根本不太清楚,這次來也主要是想來採買物品。對於這什麼高僧的無摭大會,但是根本不瞭解。
“老丈,不知道這次的無摭大會是哪個高僧發起的啊?”
老丈撫了撫長鬚,“聽說這次的無摭大會乃是佛門近年的一大盛事,由天下各大名靈山名寺一起發起。聽說這次的無摭大會一共要舉行十八場,在中原的十八個城池舉行。其中我們高陽郡是第一個舉行的,這次聽說會有足足萬名僧侶齊聚高陽,主持這次無摭大會的是恆山天龍寺住持方丈曇晟大師。”
劉炭頭聽到居然萬名僧侶齊聚高陽,也不由的心中震驚,他原以爲這無摭大會不過是如一般寺廟中的廟會一般,哪想到,居然有這麼大的場面,一時驚的說不出話來。
雖然萬人的數字驚人,但劉炭頭卻是相信的,因爲就在這排隊進城的這份功夫,他已經看到了不下百名僧侶進城。這些僧侶入城並不能排隊,城門處早有數名和尚在那裡等候,來一個迎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