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麗人在於隋人的交往中,說到底還是處於弱勢地位,尤其是當隋人看清楚他們的底牌之後,更是如此。
田香一句狠話,很好地讓乙支茂老實下來。
田香繼續道:“對我們兩家來說,商量出切實可行的方案纔是上上之選,而不是在這裡互相內鬥,想必你的主子也是這樣想的。我大軍征討在即,這次比上次的準備更充分,你真不會天真的以爲能逃脫上國的制裁吧。”
乙支茂搖搖頭,笑道:“這個就不勞大人費心了,我們只要一批兵器,至於仗怎麼打,那是我們的事。”
田香看了一眼鄧暠,稍稍沉吟片刻,低聲道:“府君,我記得長平堡鷹揚郎將李孝立曾請求再送一批兵器糧秣至長平堡,從遼東郡通定鎮至長平堡,路途遙遠,想來受到高句麗人劫掠也是正常的事吧。”
田香頗有暗示意味的話,鄧暠立刻就懂了,他們兩人做這種事多年,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都明白其中的內涵。
田香悄悄地看了一眼乙支茂,看見他神情嚴肅,但似乎還沒有明白。
“王掌櫃,就目前而言,我們只能做到這樣了。懷遠鎮、瀘河鎮、燕城鎮都在楊義臣的掌控之下,所有兵器的出入皆要受其管制,非常時期,不能冒險。若你們還覺得不行,那我們大人願意退還之前的錢,我們從今往後,也就再無迴環的餘地了。”
乙支茂心中想了一會兒,知道目前局勢確實如此,和往日不同,也不好逼他,只是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有件事你們可能也知道,我們之所以未攻破長平堡,一來是想維持住你的治績,二來嘛,也是因爲李孝立這個硬骨頭很難啃。而且現在局面有所變化,長平堡以東原本有我們蓋牟城和新城兩座大城,但不久前,我家主子將新城送給了淵蓋家族,現在新城由淵蓋家族掌領,我希望這件事的詳細情報不要落在淵蓋家手裡。”
鄧暠和田香對這件事自然知曉,他擡起頭,盯着乙支茂,冷笑道:“你說是你蠢,還是我蠢。只讓你知道,那豈不是告訴楊義臣,是我將信息透露給你嗎?難道你就那麼想讓我死?”
鄧暠一句話,讓乙支茂愣在當地。
“王掌櫃,什麼事都切記貪心啊。你不給淵蓋家分一杯羹,那這些兵器怎麼安安穩穩的到你們手裡。就算到你們手裡,淵蓋家的人會眼睜睜的看着你撈好處,也太天真了。”
乙支茂想了片刻,確實覺得如此。
他抱拳道:“大人說的是,是我太心急了。我一定將大人的話一字不漏的轉告我家主子。”
“嗯,去吧,告訴他,要想我們之間的生意長久,有些事還得學聰明點。”鄧暠白了乙支茂一眼,收回目光,不想在說話。
乙支茂小心的看了鄧暠一眼,這個時候又陪着笑,然後躬身退了出去。
鄧弘政下令衛士出去。
然後走到父親身邊,說道:“父親,就這麼讓高句麗人走了?”
鄧暠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嘆息一口氣,道:“不然呢?你還真想殺了他?”
“也不是不可以!”鄧弘政咬着牙,氣憤的說道。
鄧暠搖搖頭,道:“你啊,還是太沖動。我告訴你,高句麗人反覆無常,和他們做事,必須得多長十個心眼。現在非常時期,宇文大將軍傳來密信,陛下的鑾駕已到涿郡,不久就會北上,現在不是爲了幾罐錢和高句麗人爭纏不休的時候,你明白嗎?”
鄧弘政還是咽不下這口氣,他冷哼一聲,道:“可是兒子還是覺得氣憤,這高句麗人太可氣,都殺了才能解心頭之恨。”
這時候田香站起來,走到鄧弘政面前,笑道:“公子勿急,有時候,殺人不一定要我們自己動手的。”
“什麼意思?”鄧弘政不明白。
田香笑道:“這次押送兵器,公子也可以去,不過公子到通定鎮就可以交給宇文宴太守了,你就在通定鎮等着立功就是。”
鄧弘政更加雲裡霧裡了,他盯着田香,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田香笑道:“鷹揚郎將李孝立在過去一年的時間裡,將長平堡從一個渡口,打到了東邊的要塞上,既能見他的能力,也能見高句麗人也非鐵板一塊。只要我們將同樣的消息送給李孝立,你認爲高句麗人會有好果子吃。到時候,功勞還不是我們的。”
“可是這樣做的話,高句麗人會不會再次來囉唣?”
“哼,有他囉嗦的什麼。東西已經送過來了,沒拿到那是他們本事不濟,與我們有什麼關係。他們手上雖然有不該有的東西,可我們也不是軟柿子,就任他柔捏。”
鄧弘政驚歎一聲,道:“田叔叔說的極是,我這就去準備。”
田香看着鄧弘政着急要走,忙叫住鄧弘政,說道:“公子,有一件事你必須牢記,你在通定鎮就有大功,且不可過遼水,再謀大富貴。”
鄧弘政笑道:“田叔叔就放心吧,我知道了。”說罷,向自己的父親行了一禮,便去準備了。
鄧暠看着田香,笑道:“你真是我的左膀右臂啊,這一手連環計用下來,我們只需要坐收漁翁之利就好,實在是高明。”
田香卻滿臉的愁緒,搖搖頭,道:“府君啊,事情還說不上萬全。我還真有點擔心啊,府君還是再向宇文將軍暗中打聽打聽,朝廷是否真的有意分割柳城郡防務,如果真有又屬意以何人爲守?”
鄧暠大笑起來,道:“老友啊,你爲何還擔心這個,不是已經有對策了嘛!”
田香搖搖頭,道:“府君啊,不是我放不下,實在是這件事關係着府君的前途。分割防務不是大事,用誰來分府君的權這纔是大事啊。北平太守李景本就對府君的邊關之策多有攻擊,若是再加一個人,那這內憂都足以讓府君憂愁了。”
鄧暠揮揮手,笑道:“嘿,這件事不用太過擔心。李景雖是楊義臣的人,但是我身後也有宇文將軍這顆大樹。地方的權力分割,沒那麼簡單。東北邊境,既然已經有了楊義臣的人,難道他楊義臣還有天大的本事,再安插一個他的親信?”
看着鄧暠輕蔑的笑,田香適時地住了嘴,不敢再說,
爲人幕僚,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清楚什麼時候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這纔是長久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