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微微一笑,把最後一個信封向着王世充亮了亮,上面果然在落款處寫着蕭銑的名字,那熟悉的筆跡,在前面所有人的書信中,顯然是最漂亮的一個,他把這一迭信都收回了自己的懷裡,說道:“你好像倒是一點也不奇怪啊。”
王世充冷冷地說道:“你連姑臧商會的那些個奸商都能查到,我在郢州當過刺史,這件事情你又怎麼可能不關注呢?要換了以前,蕭銑蜇伏的時候,或許你們還查不到這個人,可現在他這樣大張旗鼓,廣招荊湘才子,你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對了,促成沈柳生這個大財主倒向蕭銑,也是你們的手筆吧。”
李密哈哈一笑:“王世充,你的反應果然迅速,佩服,佩服,越國公原來和賀若弼是姻親關係,他在娶鄭氏之前,曾經娶了賀若弼的妹妹,可惜賀若氏早亡,沒有給他留下一男半女,但兩家的關係,卻是常年交好的,賀若弼死後,沈柳生很自然地就轉向了楊玄感,以求新的靠山,而楊家當時並沒有實力接收這個遠在荊湘的大財主,所以乾脆就順水推舟,把沈柳生推給了蕭銑。”
王世充咬了咬牙:“你們就是讓蕭銑有了錢以後,開始四處招人?難道你們不知道他現在這樣羽翼未豐時,就如此招搖,作爲蕭樑宗室,會引來楊廣的注意嗎?難道你們對待盟友,就是讓他往火炕裡跳?”
李密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說道:“蕭銑的精明,不在你我之下,又有誰能逼他跳火炕了?他之所以這樣做,無非是因勢而起罷了。楊廣好大喜功,全然不知國內的危機重重,又要重用江南人士以平衡關隴世家和山東大族這文武兩大集團,所以蕭樑宗室和南陳宗室,都有許多人得官,監督這些南陳宗室的。是陳叔寶的弟弟陳叔達,至於這些蕭樑宗室的監護者嘛,就落到了蕭皇后的身上,她和蕭銑本就是一條心。又哪會去舉報自己的這個好侄子呢?”
“現在楊廣的心思全放在了征服四夷的事業上,連他本人,都是親征高句麗,象江南地區,荊湘地區。他根本沒有心思去管,所以蕭銑現在當然要趁機去收服荊湘地區的人心,好不容易有了錢,不用再受你和蕭皇后的控制,他又怎麼可能不去用這錢去買回以前失去的時間,放手大幹呢?”
王世充冷笑道:“只怕你們這麼教唆他亂來,他沒大幹成,反而給人先舉報了,落得個身死族滅的下場。”
李密微微一笑:“那就不是我們擔心的事情了,有你和蕭皇后給他全力隱瞞。荊州地區又沒有什麼忠於楊廣,耳目靈敏的官員來舉報蕭銑,要知道到目前爲止,他也不過是以以文會友,遊山玩水的名義,跟一些原蕭樑朝廷的忠臣之後弄些詩友會,山水之交罷了,一沒購置軍械,二沒屯積糧草,誰又會覺得他有反意呢?”
王世充嘆了口氣:“可是董景生。雷世猛這些人,都是各地的守備將領,他們跟蕭銑可是一夥,真要查。會查不到?”
李密笑道:“這就是蕭銑的高明之處了,他公開來往的,只有岑文本這樣的文人,手裡有兵有糧的那些各地將領,他可是表面上絕無往來,早就約好了一旦天下大亂。這些人會借剿匪平亂的名義,帶兵來會,到時候一夜之間,他手中就會有數萬,甚至十餘萬兵馬,足可以割據荊湘,恢復蕭樑天下了,至於會不會進圖中原,成爲天下霸主,那是要看未來的發展而定啦。”
說到這裡,李密頓了頓,看着遠處潺潺的溪水,說道:“不過說老實話,蕭銑的野心太大,玩得也太大,想必你也有同感,覺得這個人很難控制,寧可早點除掉吧。”
王世充冷冷地說道:“南方總得有人點起火來才行,荊湘之地,沒有人比蕭銑更能折騰的,以後的事情,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不過蕭銑其人,文才權謀出色,而軍略不足,現在在我看來,他手下沒有名將,而南北風格迥異,江南荊州之兵,向來不可在中原與北地勁旅陸地爭短長,所以我倒不是非常擔心這一點,他撐死了也就是弄個南北朝,還不至於能得天下。”
李密點了點頭:“好了,王世充,你的這些經營多年的盟友們,現在已經或是脫離了你的控制,或是跟我們合作,不再遵你的號令,現在你的感覺如何啊,還覺得自己可以呼風喚雨,玩弄天下嗎?”
王世充的神色不變,微微一笑:“這些人本就是我想辦法收買,在各地準備起事的,我從來沒當他們是我的下屬,就跟你和楊玄感一樣,只不過是心有異圖,可以聯手起事滅隋的盟友罷了,其實他們能拖到現在,纔開始進入實質性的起兵階段,已經達到了我的目的,我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說到這裡,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倒是你們,認不清局勢,以爲跟我的這些盟友建立了聯繫,就真能騙得他們起兵造反,真是可笑之極,你看你們,聯繫這個聯繫那個,送錢送物,就算加上唐國公李淵,這些各地的野心家們,又有哪個真的提刀上陣了?”
“就是竇建德和徐蓋,也不過是小打小鬧,佔山而王爲已,一個躲在高雞泊當山大王,看天下的情勢變化,另一個只是讓自己的家丁手下們去點點火,現在又在國內潛伏待機。李密,我勸你可別誤判了形勢,真的跟楊玄感腦袋一發熱,就提前起兵了,那樣只會成爲天下英雄的前驅,白白爲他人作了嫁衣!”
李密的嘴角邊掛着一絲難以察覺的冷笑:“這種事情,就不勞你王師兄來提醒小弟了,說了半天,只要你最後表個態就行,以後我們如果起兵,你是從中作梗呢,還是保持中立?或者說,我不強求你起兵,但你以後是當我們的敵人呢,還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