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冷冷地說道:“我可沒說要置他們的生死於不顧,只不過嘛,這回需要高句麗人幫我們一點忙,讓大軍不那麼容易地撤回去。”
李世民微微一愣:“你這又是什麼意思?高句麗人若是知道了我們在撤軍,必須會傾巢而出,前來追殺,到時候我軍將再一次面臨薩水崩這樣的慘敗,就是楊廣,能不能活着回到涿郡,都要打一個問號呢。”
長孫無忌哈哈一笑:“世民,這不正好是顯示我們本事的時候了嗎?打順風戰的時候,人人搶功,甚至關隴大將們互相使陰招下絆子,這種事情,從來就沒少過吧。可是逆風戰,斷後戰,誰如果能打得好,誰就會得到未來的掌兵之權!上次薛世雄在薩水打斷後,雖然幾乎僅以身免,但這回就有了掌握全軍的兵權,這回唐國公提了建議,而你李世民深入敵城,順利議和而還,如果再加上殿後立功,豈不是能讓唐國公今後掌握兵權了嗎?!”
李世民咬了咬牙:“這個事情,我不是沒有想過,可是危險太大,大軍倉促回師,本身就是號令不一,人心不齊,這種時候被強敵追擊,更是損失慘重,即使是古之名將,也未必能完成這樣的任務。”
長孫無忌的眼中閃過一絲耐人尋味的神色:“這回你也入了遼東城了,看到的情況如何,你覺得城中的淵太祚,還有實力開城反擊嗎?”
李世民想了想,說道:“城中我所見,確實沒有多少精銳士兵了,城頭值守的,甚至有不少老人與婦孺,而且我在城中沒有看到任何戰馬。”
長孫無忌哈哈一笑:“這就是了,城中連馬都沒有了,哪還有反擊的本事?我這樣只不過是做做樣子,最多讓殿後的幾千老弱損失掉。可是大軍沒有受到壓力,也不會奔潰。換而言之,不經歷這種勝利得而復失,一路狂奔的苦難,也不會讓全軍的百萬將士。轉而恨死楊廣嘛。”
李世民嘆了口氣:“輔機啊,你雖然長於謀略,但是對軍機,還是欠缺得很啊。兵者,詭道也。能而示之不能,不能而示之能,淵太祚越是讓我們看城中沒有精兵銳士,就越是說明他還有這個能力,反之,要真的是撐不下去了,他反倒會把精兵給排出來。”
“遼東一地,騎兵不下五萬,這次征伐高句麗,我們並沒有經歷大規模的野戰。這些騎兵多數進了遼東城,城中的百姓上了城防守,家舍就空了出來,正好可以作爲臨時馬廄,而且我看城中的穀倉糧庫,存糧和草料都不少,若是沒有騎兵,何須備草料呢?”
長孫無忌的臉色一變:“你是說,遼東城的淵太祚,仍然有反擊之力?”
李世民點了點頭:“不錯。淵太祚實在守不住城時,一定也會有幾萬騎兵保他殺出來的,所以無論如何,他手裡都會留一支精銳的騎兵部隊。所以我們絕對不可以掉以輕心,還有,鴨綠水那裡的乙支文德,可是有二十多萬步騎呢,如果一併殺到,那遼東城之圍都不一定能維持下去。更不用說千里追殺了。”
長孫無忌咬了咬牙:“那看來是我疏忽了,現在怎麼辦?那些使團的高句麗人,全部要看管起來嗎?”
李世民認真地點了點頭:“對,一個人也不能放走。斷後的事情,可以交給我來做,但是這回我們一定要封鎖消息,淵蓋蘇文是個重要的人質,一定要扣在手上,必要的時候,還可以用來跟淵太祚作交易。”
遠處傳來一陣馬鳴聲,一大隊的騎兵,在全副武裝的宇文述父子的帶領下,擁着一輛華麗的馬車,馳出了大營,儘管經過了刻意的掩飾,但李世民仍然一眼就看了出來:“楊廣真的走了,現在這裡,就是薛世雄來負責啦,而他,一定會聽從我阿大的意見的。”
長孫無忌不屑地勾了勾嘴角:“這個懦夫,又先跑了。大隋有這樣的皇帝,可真是不幸啊。”
李世民笑着擺了擺手:“若不是有這樣的皇帝,我們關隴家族,又怎麼會生出別的想法呢?這回楊玄感爲我們開了個好頭,千載難逢的機會,可千萬不能放過。”
長孫無忌點了點頭,突然想到了什麼,說道:“世民,這回你爲什麼要放過王世充呢?剛纔你跟沈光的話,我也聽到了,你叫我埋伏在土山下,有何用意呢。”
李世民微微一笑:“這話就是說給你聽的,你覺得我這樣的做法,有錯嗎?”
長孫無忌恨恨地一跺腳:“你怎麼就這麼輕易地放過王世充了!要是你能借沈光的嘴,把王世充與高句麗的乙支文德勾結,圖謀不軌的事情說給楊廣聽,不是能正好藉機除掉這個勁敵嗎?那個桃李得天下的傳言,現在都已經流傳到遼東這裡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李世民的眼中冷芒一閃,平靜地說道:“不,沈光其實比你我原來想的要聰明,他既然主動提問王世充的事情,說明他跟王世充可能有交情,在這種情況下,我說太多王世充的壞話,可能他不但不會給楊廣報信,反而會提醒王世充。”
長孫無忌搖了搖頭:“不,世民,沈光最忠心的是楊廣,如果他知道王世充做了那麼多壞事,別的不說,只衝着上次他去伏擊封倫和我們,通過他報告給楊廣,也能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李世民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上次我們又沒有抓到王世充本人,所謂王世充帶人伏擊使節團,只是我們的猜測罷了,楊廣也不會信的。再說了,就算王世充這樣做了,也只是衝着封倫去的,楊廣不是不知道他們的恩怨,也不可能因爲這事,真正地去爲難王世充,畢竟現在他也需要王世充爲他平定天下呢。如果我們和王世充公開掐起來,那許多事情就會曝光,對我們並沒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