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狼似虎的幾個武士一聲暴諾,很快,兩個渾身是血的人被拖了進來,重重地向地上一丟,王世積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冷氣,其中的一個是個白髮老頭,他不是太有印象,可是另一個三十多歲,披頭散髮的人,卻分明是自己這些天派出去追殺皇甫孝諧的尹一元。
王世積驚魂未定,耳邊卻傳來楊堅冷冷的話語聲:“王世積,你不會連這兩個人都不認識了吧,要不要朕幫你回憶回憶?”
王世積連忙跪了下來:“皇上,尹一元確實是臣派出去監視逃犯皇甫孝諧家中的,因爲此賊從桂州的流配之地逃亡,臣料想他可能會逃回京城家中,所以派了臣的幕僚尹一元,帶了一些家兵守在皇甫孝諧的家中,準備他一露面,就把他拿下,扭送刑部!”
楊堅冷笑一聲:“哦,王柱國如此忠心啊,朕還真是感動呢,只是你的這個手下好象和你說的不太一樣啊,你看看這是什麼?”楊堅的大手一揮,一張按着血手印的供紙扔到了王世積的面前。
王世積拿起了這張供紙,一眼看過去,兩眼一黑,幾乎要暈倒過去,只見上面分明地寫着尹一元供述自己如何圖謀不軌,意圖謀逆的舉動,尤其提到的兩件事,一是曾在自己去涼州時勸自己割據,而自己說涼州地廣人稀,非王霸之基,二是自己下令尹一元守在皇甫孝諧的家中,見到即格殺勿論,以絕後患!
王世積還沒看完這供狀。便大聲嚷道:“皇上。冤枉啊。這個尹一元是自己想謀反,進言臣擁兵自立,臣可是義正辭嚴地拒絕了他,至於到皇甫孝諧家中,臣真的只是下令讓他把皇甫孝諧帶回來,可沒讓他殺人滅口啊!”
楊堅的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感情:“哦,既然這尹一元在涼州時就已經有謀反言行,你當時也嚴辭拒絕了他。爲何不上報朝廷,還要繼續用此人?甚至還把捉拿逃犯這樣的重要事情交給他去做?”
王世積的額頭冷汗直冒:“臣有罪,臣沒有管束好屬下,這是臣的失察,請求皇上責罰,只是謀反之事,確無其事啊!”
楊堅重重地“哼”了一聲:“好,你說尹一元的證詞還不足以證明你謀反,那這個福臨道人呢?你總不會說他也是你屬下,管教不嚴吧!”
那個白髮蒼蒼。血肉模糊的人微微地擡起了頭,聲音小得象蚊子哼:“王將軍。別挺了,荊州相面的事,我都招啦!早點交代也少受皮肉之苦!”
王世積的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一口老血直接提到了嗓子眼,這回他知道完全是躲不過去了,只能長嘆一聲:“陛下,臣對您的忠心,天日可鑑,臣如果真有謀反之圖,手握重兵的時候早就反了,還會等到現在嗎?這次臣任涼州總管,您一旨詔書,臣二話不說就過來了,如果有心謀反的人,會這樣爽快嗎?”
皇甫孝諧那打雷般的聲音突然在這兩儀殿中來回激盪:“陛下,千萬別信他的鬼話,他這是爲自己開脫哪!剛纔他都自己招了,涼州地廣人稀,非王霸之地,他不是不想謀反,而是不想在涼州起兵罷了。若是給他有機會到關東,或者是嶺南之地,他一定會藉機起兵的!”
王世積一張嘴,“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以手撫胸,指着皇甫孝諧大罵道:“吃裡扒外,背主求榮之徒,你,你不得好死!皇上,此人是個叛徒,您可千萬別信他的一面之詞啊!”
皇甫孝諧“嘿嘿”一笑:“皇上,您都聽到了吧,此人說我是他的臣子,吃的是他王家的糧,可見其本心,在他眼裡,上無君上,下無兵將,我們這些被朝廷提拔,爲朝廷效力的人,在他眼裡不過是他王家的家奴,說此人謀反,可有半句虛言嗎?”
王世積微微一呆,正待開口反駁,卻聽到楊堅怒吼道:“夠了,王世積,朕不想聽你解釋什麼了,你反跡已經再清楚明白不過,還要解釋什麼嗎?你以爲前年你藉着酒醉生病,不願入朝,不願見朕,私下裡卻和其他重臣大將保持聯繫,這些事情朕不知道嗎?朕只不過念着舊情,不加以點破罷了,本指望你能幡然醒悟,痛改前非,可想不到你竟然變本加厲,打起割據一方的主意來!朕能容你,大隋律法也不能容你!”
王世積臉色慘白,他知道自己這回惹上的是死線,楊堅別的事情都可以忍,就是對謀反這一條,殺無赦,斬立決!自己這回是學不了史萬歲,磕頭服軟保命的,只要認下哪怕是一條罪名,也必定是有死無生了。
於是王世積咬了咬牙,在地上不停地磕着頭,一口咬定自己只是驕縱慣了,對皇上有所不敬,對下屬也約束不嚴,但一顆忠心可表日月。
楊堅也懶得聽他在這裡解釋,揮了揮手,冷冷地說道:“王世積,既然你不肯服罪,朕也不必多問什麼,這裡是兩儀殿,是朕和朕的忠臣們商議軍國大事的地方,不是審問你這個叛賊的場所,會有個地方讓你開口的,趙愛卿!”
一個身長八尺,長得活象鍾天師的傢伙從大殿一側閃了出來,聲如洪鐘:“臣檢校大理正趙仲卿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王世積一下子軟到了地上,這趙仲卿乃是出了名的狠人,酷吏,他是河南人,北周浮陽郡公趙剛的兒子,性格粗暴,臂力驚人,在北周時就因軍功做到了上儀同,深受齊王宇文憲的器重。
入隋之後,趙仲卿進位河北郡公,轉石州刺史,犯了小罪的人落到他手裡,抽鞭子打板子,都是至少二百下,以其兇暴,嚇得石州的盜賊都絕跡了,後來又轉遷朔州總管,成爲邊關重將。
由於朔州(即馬邑,幷州北部的重鎮)是直面突厥的最前線,離中原較遠,因此平時都靠民衆屯田,以解決軍糧問題,趙仲卿到任後,碰到偷奸耍滑,私藏糧食的,不是把人吊起來打,就是把人用馬拖着,在荊棘樹叢裡拖行,時人都稱之爲趙老虎,根本不敢正眼看他,而靠了這些殘暴的手段,朔州年年兵精糧足,即使是突厥人,也不敢犯境惹上這隻兇猛的老虎。
自從前幾年楊義臣調任朔州總管後,趙仲卿這個狠人便回京閒居,而前幾天皇甫孝緒給免了大理正後,大理丞楊遠也沒有如願扶正,趙仲卿卻被授了檢校大理正的職務,看來就是專門用來收拾王世積的!
王世積知道這趙仲卿的手段,落到他手裡,那就算活着,半條命也沒了。而這時的趙仲卿正扭頭看着自己,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那神態恨不得能把自己生吞活剝!
楊堅對趙仲卿說道:“趙卿家,剛纔的話,你都聽到了吧!”
趙仲卿站起身,對着王世積怒目而視:“皇上,剛纔臣聽到這無恥惡賊非但不對其罪行懺悔,反而在這裡百般抵賴的時候,恨不得能食其肉,寢其皮!他既然不肯開口,臣一定會想辦法讓他開口的!”
楊堅微微一笑:“下手別太重了,這兩個打得太慘,沒了皮相,這樣子丟到朝堂之上,沒準還會讓一些是非不分的人反倒同情此賊呢。”
趙仲卿咧開了嘴一笑:“皇上放心,臣有的是不見血的辦法,正好拿這惡賊一試,臣保證朝會上各位大臣們見到的,會是個看着完好無損的王世積,當然,他的供狀,臣一定在兩天內給皇上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