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大家趕快回宿舍去整理東西。”知青們立即拿起鐵鍬,一下子全往連隊的宿舍奔去。
知青宿舍的房子還是比較堅固的。聽說在上海知青下放前,有一部分資金是國家撥給農場的,這筆資金是專門爲知青蓋房子用的。所以,這些房子都是新建不久的瓦房。現在,這些瓦房成了知青和單身漢職工的宿舍。
當知青趕到宿舍的時候,早幾天就被老職工在每個知青宿舍裡,從屋檐到房頂之間,用毛竹搭起的一個個平臺上,已經被老職工的箱子和被子塞得滿滿的。
這時,在連隊裡,只聽到大人、小孩、老的、少的大呼小叫,亂成了一團。許多職工和家屬把整理好的物品,用扁擔挑着,直往公路上跑。也有許多職工,把家中的物品往其他高處轉移。年齡稍大些的孩子,幫着自己的大人把一個個捆紮好的包袱,帶到了公路上。職工家屬拖兒帶女地從各個方向直往公路上奔跑。
在連部,邱指導員和連隊文書,通訊員等人,也在儘快的整理文書檔案和各種材料,並打包裝箱準備轉移。
這個時候,連隊開始進水了。
吳潔麗和顧芸莉慌忙趕到自己的宿舍,已經來不及轉移自己的物品了。
此時,進連隊的洪水水流很急,洪水很快灌滿了水溝和小河,再從水溝、小河中溢出,流向四周......
就在這時,志堅衝了過來,他對着吳潔麗和顧芸莉大叫道:“你們趕快上公路,你們趕快上公路。”,吳潔麗指着還沒有轉移的箱子和牀上的被子等物品,心中焦急地說不出一句話。
志堅推着她們,催促着說:“你們快走,你們快往公路上走呀!”說完,立即分別衝進吳潔麗和顧芸莉的宿舍,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吳潔麗和顧芸莉牀上的物品直往她們的箱子裡塞,然後,隨手拿起宿舍門後的幾根捆紮棉柴的繩子,迅速把箱子捆紮好,拖到宿舍門口,直接吊在了宿舍門前的一棵大樹上。二隻箱子吊好後,志堅淌着很髒的、飄着動物死屍、從廁所裡溢出的糞便以及漂浮着棉柴、稻草的洪水,趕快向公路奔去。
再說吳潔麗和顧芸莉看到志堅已經衝進了宿舍,自己又不會游泳。顧芸莉扶着吳潔麗說:“我們先走吧,再晚就走不出去了。”吳潔麗望着在宿舍裡的志堅,流着淚水,和顧芸莉一起離開了宿舍。
這時,洪水已經淹過了吳潔麗和顧芸莉兩個人的大腿,烏黑的屎殼螂、螞蟻以及各種不知名的小蟲,爲了逃命,拼命地爬到了她們的衣服上,直往她倆上衣爬着。兩人的褲子上,已經爬滿了黑壓壓的蟲子。吳潔麗和顧芸莉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淌着洪水的水流,一步一步艱難地向着公路方向走去。
不知什麼時候就在公路上的朱琴琴,看到吳潔麗和顧芸莉淌着水過來,帶着哭喪的臉大叫着:“大姐,麗麗,快上來,快上來呀!”
顧芸莉扶着吳潔麗走到公路前,林排長快步奔了過來,她拉住吳潔麗的手,朱琴琴拉住顧芸莉的手,把她們拉上了公路。
朱琴琴一把抱住剛上公路的顧芸莉,按捺不住心中的悲傷,“哇”地一聲,大哭起來。被朱琴琴抱住的顧芸莉沒有勸慰朱琴琴,而是把一雙帶着血絲的眼睛,緊緊地盯着翻滾的洪水,呆呆地站在公路上,她的心,就像刀割一樣疼。
這個時候,志堅在這漂浮着髒污的洪水中,遊了過來,爬上了公路。吳潔麗看着志堅溼透的衣服,眼中流下了一串串不知是感激還是痛苦的淚水......
洪水迅速漲了上來,公路上已經站滿了逃難的人羣。公路的兩邊,都是泛黃的洪水,時而還能看到逃命的毒蛇遊向公路,被無奈的人羣用亂棍打成幾截。遠處,只有鴨子和鵝還在洪水中自由自在地遊動着。在公路邊,眼前浮現着已經被洪水淹死的死豬、死雞、死貓和死老鼠等屍體,這些動物屍體隨着洪水的浮動而上下飄動着。還能看到的是,知青和職工來不及被帶上公路的蚊帳、木盆、衣服等家用雜品,也在洪水中隨波飄流着。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誰都想不到,幾個小時以後,一切都變得如此的悽慘和荒涼!整個連隊都給洪水淹沒了,水中只能見到,冒出水面的房頂和樹梢了。
洪水還在不停地上漲着,全連知青和職工都站在公路上。公路兩邊都是滾滾的洪水,棉田被水淹了,家園也被水淹了,人們無家可歸,焦急地等待着救援的船隻。痛苦的人們站在公路上,時而還能聽到“轟”“轟”的巨響聲,大家馬上朝着發出響聲的方向望去,那邊的房子被洪水衝倒了。
這天,天氣非常炎熱,天空中沒有一絲雲,火一般的太陽直射在大家潮溼的衣服上,燙得難受。許多男職工和男知青脫下了上衣,跑到了樹蔭下站着。可憐那些女知青,卻被炙熱的太陽烤在衣服上,煎熬着炎熱的痛苦。
午後,皎陽似火。大家餓着肚子,冒着酷暑,盼望着救援船隻的到來。
這幾天,大家非常勞累,又沒吃好飯,又沒睡好覺。大家期待着能美美地飽餐一頓,能好好地睡上一覺。但事不如願,洪水打破了他們的美夢,災難奪走了他們的家園。現在,他們只能在酷暑下,苦苦地等待着救援。林排長、志堅、吳潔麗、顧芸莉和朱琴琴站在公路上,和全連職工一起,忍受着火辣辣的太陽的暴曬。
就在這時,遠處的水面上,隱隱約約地看到了兩隻帆點。人們變得異常興奮,齊聲大叫道:“船來咯,船來咯......”大家歡喜雀躍,就好似久旱逢甘霖,也好象是在黑夜中盼到了啓明星。一下子,公路上沸騰起來,把自己的勞累、炎熱、痛苦和飢餓全都忘了。大家對着帆船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消息靈通的職工說:“聽說這些船隻,是農場在抗洪救災剛開始時,就部署好的。爲的是一旦堤壩決口,就往災區救人。現在,湖裡的水位和田裡的水位基本平了,所以,船隻可以通過湖堤決口處,駛往受災的連隊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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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知青圍着那位職工,聽着他高談闊論。
沒多久,兩艘帆船離公路越來越近,也可以看到船上的人影了。大家開始忙碌起來,老職工把帶上公路的行李物品紮緊綁好,等候着帆船靠岸;家屬們也用扁擔挑起了大包和小包;小孩子開始拉住爸媽的衣角,惟恐失散;大家扶老攜幼,準備着上船。只有心酸的男女知青,除了隨身攜帶的小包外,什麼都沒有帶。
船靠上了公路,船老大把鐵錨扔到了公路上,有人把鐵錨放在了大樹的根部,船老大拉動繩索,鐵錨緊緊地抓住了大樹,使船身牢牢地緊貼在公路邊。
人們依次上了船,沒多久,二隻船上都擠滿了逃難的人羣,大家把包裹放在船艙底下,船的邊沿坐滿了人,有許多人只能站立在船頭上。
顧芸莉扶着吳潔麗,和林排長、志堅、朱琴琴一起上了船,坐到了船沿邊。
帆船準備離開公路,船工忙着開始解繩起錨。就在這時,一個上了年紀的船老大,站立在船頭,他用雙手遮住直射在眼前的太陽光,望着遠處的天空。突然大叫到:“船不能開!船不能開!”。
大家感到非常疑惑:“船爲什麼不能開?”
“不出半個時辰,就有一場暴風雨要降臨了。船千萬不能開!千萬不能開呀!開出去就有危險。大家趕快下船,大家趕快下船吧!”。這位船老大焦急地大聲叫喊着,催促着讓大家趕快下船。
人們不由地擡頭向天空望去,晴空萬里,火辣辣地太陽照在水面上,泛起了耀眼的水波,天上沒有一絲雲彩。怎麼會有暴風雨呢?這時,船上就象炸開了鍋,亂哄哄的。無論船老大怎麼解釋,都不能說服大家。有罵孃的,也有叫爹的,有大哭的,也有嘲笑的,有人開始慢慢地跳下了帆船,也有人不肯離開船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