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已飛快流逝的“鹹蛋超人”拉託.吉亞羅思緒開始恍惚,連自救的想法都變得模糊。
隱隱約約間,他彷彿看到了胡安.奧羅,看到這個皺紋深重的老頭正站在大海中間,滿臉欣喜和嘲諷地對自己招手。
這時,盧米安的聲音就像從天邊傳來一樣,微弱,空渺,虛幻:“你是不是去科爾杜村確認過情況?“
科爾杜村?我和“瘋女”去找諾爾菲,順便去的那次?拉託.吉亞羅失去焦點、正在閉上的眼睛內映出了盧米安的身影。
他帶着噁心對方的想法,用高原語斷斷續續說出了人生最後的一句話:“我和‘瘋女’,去過,單純,因爲好玩,但‘洛基’,似乎,另有......”
你不是想知道當時的事情嗎?可以,我用高原語講,聽不懂是你自己的問題,誰叫你過去不認真學習這門語言!
拉託.吉亞羅其實很清楚自己這樣的行爲不會有實質上的效果,因爲盧米安.李回去之後可以找人做“夢境占卜”、“催眠”治療,或是來一場“真實夢境”,從而把自己說的高原語完整記起來,想辦法翻譯成因蒂斯語或是古弗薩克語。
但他就是想噁心對方一下,反正自己快死了,管不了將來會有什麼進展。
“目的..…”拉託.吉亞羅吐出了最後一個單詞,生命的燭火行將熄滅。
最後這個瞬間,他彷彿聽見盧米安.李在用高原語對自己說:“謝謝。”
那“謝謝”流暢自然,帶着強烈的嘲諷。
“鹹蛋超人”拉託.吉亞羅完好的那隻眼睛凸出得更加厲害了,表情凝固在了臉上,呼吸徹底停止。
盧米安的右手重新握住了“痛恨樂章”,同時鬆開左手,看着“鹹蛋超人”這位“愚人節”核心成員的腦袋飛快脫離了黑底紅孔的骨笛,露出一個猙獰幽深的血色窟窿。
撲通!
“鹹蛋超人”倒在了地上,黑色骨笛表面沾黏的血液一滴滴凝結往下,落在他的體表。
在“背刺”自己的人遭遇致命創傷後,“傲慢盔甲”就停止了行動,立於附近,如同一具普通的、沒任何特異的銀白色全身盔甲。
“洛基”另有目的?幫助“罪人”組織和來一場惡作劇之外的目的?盧米安一邊回憶着“鹹蛋超人”死前的陳訴,一邊彎下腰背,想看看這位“愚人節”核心成員身上都有什麼物品。
當然,他沒抱什麼希望,因爲“鹹蛋超人”拉託.吉亞羅是僞裝成待任“海之總督”西蒙.吉亞羅登上彩花禮船的,不能攜帶任何物品,他的那些東西應該都是交給了“瘋女”,讓她帶着它們,使用血肉魔法,藏到自己的胃袋內,而剛纔,“瘋女”顯然沒有時間和機會將身上的物品還給“鹹蛋超人”。
這也是盧米安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就幹掉“鹹蛋超人”這個雙途徑厲害非凡者的原因之一。
——如果不是胡安.奧羅提前給彩花禮船上的大海眷族們打過招呼,盧米安也只能採用把“旅者的行囊”暫時存放到K先生那裡的辦法。
就在這個時候,盧米安看見“鹹蛋超人”拉託.吉亞羅的屍體有了奇異的變化:它飛快淡去,呈現出半透明半血肉的狀態,接着像是被無數的微小生物分解了一樣,滲透入銀白色的金屬地板內,逐漸消失。
很快,拉託.吉亞羅遺留下來的血肉、星輝和那些太陽光芒般的碎片都被銀白色的金屬地板吸收了,只剩一套屬於“海之總督”的禮服蓋在那裡,圍繞着淡淡的灰白霧氣。
眨眼的工夫,那灰白色的霧氣也被銀白色的金屬地板,被這奇怪的建築吸收了。
盧米安試圖“搶救”一點東西回來,但沒能成功。
這就是所謂的“迴歸大海”嗎?可這奇怪的建築怎麼連“光之祭司”的非凡特性都吸收了?盧米安剛產生疑惑,就聽見周圍傳來金屬摩擦的聲音。
四周牆壁、天花板和地板上那一個個黑幽幽的孔洞,重新被旋轉凸起的金屬蓋住,不再往外噴薄淺青藍色的劇毒氣體,省去了盧米安在體表燃起一層赤紅近白火焰的精力。
扎扎的動靜裡,前後兩扇金屬大門都升了起來,露出兩條通往不同地方的隧道。
在背叛的對象死亡後,那銀灰色龐然大物恢復了“正常”,恢復了平時的狀態。
盧米安望着前方那條隧道的深處,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撲通,撲通,他莫名感到了緊張和不安。
桑塔港,“洛基”隱藏的那間公寓內。
路德維希這個小男孩一說出“我餓了”這句話後,就猛地埋低腦袋,咬住了“洛基”拿着寶石手鍊的那隻手,就像在咀嚼雞翅骨頭內的髓液一樣啃咬着。
強烈的疼痛傳入了“洛基”的腦海,他第一反應是立刻使用“紙人替身”,脫離當前處境。
可他又擔心這會導致自己與這被封印半神拉開距離,失去重新控制住他的可能。
骨頭遭咬碎和血肉被撕扯的聲音裡,“洛基”用另外那隻手接住了掉落的寶石手鍊,強撐着張開了嘴巴:“砰!”
一團空氣如同最新型蒸汽步槍發射的子彈一樣,打在了路德維希的頭頂,掀開了帶着頭髮的血肉,露出白森森的顱骨。
可路德維希完全沒受影響,還在吃着“洛基”的左手,已是咬下了五根手指,啃掉了半個手掌。
“砰!”“砰!”“砰!”一枚又一枚空氣子彈打在了這個小男孩身上,打得他血肉模糊,已不成人形,但路德維希還是執着的、專注的、沒有一點放緩地啃食着“洛基”。
喀嚓,喀嚓。
他已啃到了對方的腕骨處,清脆的聲音迴盪在雙方交融的血肉裡。
“洛基”差點痛到暈厥的同時,大概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被封印的這位半神有着非常強的生命力,不是普通攻擊和部分非凡能力可以實質性傷害的,也就是說,可以讓他入睡,可以操縱他的“靈體之線”,可以想辦法讓他昏迷過去,但很難用一般手段真正地殺死他,甚至連重創他都辦不到。
在這樣的前提下,即使這個被封印的半神沒法使用什麼能力,也缺乏足夠的力量和速度,僅靠拼命地啃食對方血肉和骨頭這種常規行爲也能讓許多中序列非凡者異常頭痛。
“洛基”放棄了拿出其他神奇物品的打算,直接用紙人代替了自己。
擦擦擦,頭上到處都是空氣子彈破壞痕跡、已近乎沒有人形的路德維希擡起了腦袋,還流淌着血液的嘴巴邊緣是一片白色的紙張,它正帶着血色的肉塊被捲入口中。
路德維希的眼眸內映出了“洛基”在房間角落勾勒出來的身影,撕裂的皮膚和血肉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緩慢蠕動,想要掙脫出來,但沒能成功。
“洛基”權衡起當前的局面和身上的物品,在那個“安魂師”秘偶來不及返回的情況下,他理智地決定不再和這個被封印的半神生物糾纏,先逃走再考慮之後的問題。
就在這個時候,窗口照入了一片緋紅的月光。
這月光一下填滿了公寓,將“洛基”籠罩在內。
“洛基”的耳畔隨即響起一道飄忽的聲音:“濃烈的鮮血味道..….”
月光淡去,地面多了一張染着灰白與深黑之色的紙人。
而“洛基”的身影出現在了幾百米外,出現在了藤蔓森林外。
那是他爲了這次的行動,在某周的祈求裡,請那位天尊降下的恩賜,那附着在提前準備好的紙人上,形成了這麼一個強大的、近乎有神性效果的替身。
滴答,滴答,“洛基”被咬斷的左腕還在滴着血液。
他當即激發了手鏈上的鑽石,身影飛快淡去,準備“傳送”逃走。
桑塔港,米洛村。
噠,噠,噠。
輕微的腳步聲迴盪在“吟遊詩人”的耳朵裡,讓他的精神高度緊繃。
“吟遊詩人”環顧起四周,什麼都沒有發現。
他跑了起來,連續繞過了多棟建築,但噠噠噠的腳步聲還在他的身後。
“吟遊詩人”試着推開了某棟建築的門,闖入了米洛村某個村民的家中。
可映入他眼簾的卻不是竈爐、桌椅、罐子、木箱等物,而是一個沉浸在黑暗中的殘破石臺。
石臺!“吟遊詩人”瞳孔放大,有種陷入幻覺不夠真實的感覺。
他竟然回到了“海之總督”府邸,回到了米洛村村民們禮敬先祖的那個祭壇前。
殘破石臺的縫隙裡,突然爬出了一樣事物。
那是一條有多道圓環的半透明小蟲。1
小蟲急速膨脹,變成了一個穿着祈海儀式副助祭長袍,戴着單片眼鏡的年輕男子。
那男子坐在殘破的石臺上,微笑看着“吟遊詩人”道:“明白了嗎?”
“吟遊詩人”霍然理解了對方在問什麼,艱難地吞了口唾液道:“明白了。”
既然這祭壇有主,有超凡生物寄居,那所謂的一年只能爲“海後之戒”附魔一次的規律顯然是不成立的!
對方想附多少次就附多少次!
穿着深藍色副助祭長袍的年輕男子捏了捏右眼的單片眼鏡,笑着說道:“我用了一千多年的時間來塑造每年只能賜予一次‘竊取’能力的規律,沒想到最終騙到的是你們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