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石雪晴上了公交車,頭也沒回,對於我僞裝出來的無動於衷,她好像特別心灰意冷。我也不明白她爲什麼這種反應,可我清楚的意識到,她今天對我的這種不滿和反感,卻包含着某種隱晦的情感。
她的這種態度,跟當初宋雅萌對我這類人發自內心的牴觸和厭惡不同。她更多帶着一種關心似的責怪,她的初衷其實是爲了我好,不希望我做一個壞學生。她看到我,跟小楠那樣的社會混混在一起,看見我當着面抽菸,和小痞子對罵。打架,咬牙切齒的叫囂。
似乎在一瞬間,我在她心裡的形象就崩塌了,就像她說的,我不是她一直以來認識的那個沉默的同桌了。這種改變,也許我自己不容易體會,可注意我的人一定都會察覺。我的變化不只是在行爲上,而是從風格和氣質上的改變,這種變化很深刻,潛移默化中我已經是另一個人了。
可除了陳覺之外,應該沒什麼人能注意到我這種從內到外的轉變,石雪晴又是怎麼發覺的呢?她會這麼注意我?我有些不敢相信。人家都說了,我跟她沒關係,我就別在這自作多情了吧。可她的這種關心,卻又讓我忍不住胡思亂想。
我鬱悶的掏出了煙來放在嘴裡,路邊經過的成年人用異樣的目光瞄着我,一臉的鄙夷,好像在看一個社會敗類一般。對於他們的另眼相待,我故作不屑,還是剛纔面對石雪晴時沒心沒肺的表情,違心的告訴自己,這屬於衆人皆醉我獨醒,是他們不理解我。
我站在那裡抽着煙,身後陳覺和韓蘇慢慢的走了過來。陳覺疑惑的問:“你還真讓她自己坐車走了?”我憋着嘴,懊喪的點了下頭,不想多說什麼廢話了。
見我這樣,陳覺也挺無奈,韓蘇卻在一旁捂嘴偷笑,我不明白她在笑什麼。韓蘇也不掩飾,很直接的說:“我說意哥,你這心變得可真快啊,你班那丫蛋的事兒才完事多長時間啊,你這又……”
她這麼一說,我和陳覺的臉上都有些變了。陳覺不滿的白了韓蘇一眼,我也對她如此說感到不滿。我本來就跟宋雅萌沒啥事兒,都是大家瞎傳的,沒想到聽見的都信了,就連石雪晴也是這麼認爲的,我已經很生氣了。
現在韓蘇又提了起來,搞得我好像是什麼負心漢一般,讓我心中十分不痛快。我要是真幹什麼了,被這麼說也值,可我……不對,怎麼這麼想呢,我應該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些生氣的我話也沒說,轉身自己向前走去,想一個人靜靜,任由陳覺和韓蘇在後面跟着。
“苑意!等會兒!”陳覺忽然開口喊道,可我依然倔強的朝前走着,不想回頭理他。身後傳來腳步聲,陳覺追了上來,身上抓住了我的肩膀。
我有些不耐煩,猛回頭看向他,怒衝衝的問:“幹啥啊?你就走你的唄!”我這一發火,一下就把陳覺給驚呆了,我可從來沒有這樣對他過,他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他的眼神也傳達給了我一個信息,他似乎也有些不認識我了。
“家裡打電話了……”陳覺掏出傳呼來訕訕的對我說,表情很不自然。我也感到自己剛纔有些過了,可又不知道該不該跟他道歉,只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平伏了下心情,若無其事的問:“咋了?”
“好像是黑叔的號碼,不知道有啥事,我去前面回電話。”陳覺說着走向了街邊的磁卡電話機,仍然有點失落的樣子,我心裡也有點不好受,責備自己剛纔怎麼對陳覺是那樣的態度。
看着陳覺去回電話,韓蘇站在我身邊,略帶歉意的說:“意哥,剛纔跟你鬧着玩呢,你生氣了啊?”
“沒啊……”我慌忙答道。人家韓蘇是陳覺的對象,我怎麼能因爲自己兄弟對象的一句玩笑話就翻臉呢,這心眼小的都丟人。
“我就說嘛,多大的事兒啊!再說了,意哥你多稀罕幾個也是應該的嘛!”說着話,韓蘇還一副調戲般的樣子伸手拍了我胸脯一下,給我弄得十分不好意思。
“你倆咋樣了?”我爲了緩解尷尬的氣氛,轉移話題說。這下可輪到她沮喪了,只見韓蘇眼神黯淡了下來,剛纔的歡樂模樣也沒有了,不高興的說:“誰知道他一天咋想的了,也不說黃,也不說處,就讓我天天給他這麼磨嘰着,煩死老孃了!”這個自稱老孃的女生,可是當初眼含熱淚求我幫她是說好話,挽留陳覺在她身邊的啊。
心裡想着,陳覺已經放下電話回來了,把我拉到一邊揹着韓蘇對我說:“黑叔呼我,告訴咱們晚上去飯店吃飯。時間還來得及,咱倆吧她送回去,再回向西街就趕趟。”
雖然只是件普通的事情,可我卻有些不是滋味。爲什麼老爸他們招呼我們吃飯,要打電話給陳覺,而不是給我呢,不管咋說,我也是老爸的兒子,是他們嘴裡的太子,難道我這級別還不如陳覺這個乾兒子。
我咋又心眼小了起來呢,我暗自埋怨自己,實在不懂我這是怎麼了,就好像有個魔鬼在佔據我的心靈一般。
爲了贖罪,消除一些我的這種罪惡感,當做我對陳覺不滿的懲罰,我打定主意對陳覺說道:“那啥,我先回家了!你倆慢慢溜達,好好嘮嗑!”
“啊?”陳覺驚訝的張大了嘴,沒想到我居然會這麼說。我一擺手說:“別啊了,就這麼定了啊。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咱倆也不是一個家!”我故意這麼說,不想讓韓蘇知道我們的事兒,也不知道陳覺平時是怎麼給她介紹我的倆。
不等他攔我,我就自己站在路邊截停了一臺出租車離開了。透過車窗,看着一臉錯愕的陳覺和站在他身邊對我充滿感激的韓蘇,我心中的負罪感這次減少了些。人家陳覺處處爲我着想,什麼事兒都以我爲主,我怎麼還對他那樣呢,實在是不應該。
還沒自責完,車就已經來到了向西街的街口,我沒讓車往裡開,司機好像還挺感激我。還對我說,以前帶人進過這街裡,拉的也都是這裡的混混,最後不僅車錢沒收着,好懸自己都被搶了。
我有點納悶,真有他說的那麼嚴重嗎?向西街的名聲也太差了吧。可看司機信誓旦旦的模樣,好像不少瞎說。給完車錢下了車,看着一望不到頭的向西街,心裡莫名的感覺。
雖然時間還早,但我還是徑直走向了飯店,不然無聊的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沿着街邊走向飯店門口,不願太多的人認出我來,特意把大衣帽子扣在頭上,對那些幾十歲的大男人喊我太子朝我打招呼,我還真有些不適應。
快走到飯店時候,從後面駛來了一輛小汽車,在飯店門口停了下來。我好奇的看着,不知道是誰來了,正想着車門一開,一雙穿着黑色絲襪的大腿就從裡面下露了出來。不一會兒,一個下身穿着紅色小短裙,上身披着皮草大衣的時髦女人就站在了路邊。
這個女人看上去應該三十出頭了吧,但打扮得相當粉嫩,穿金戴銀,長相也帶着妖媚。不過我最好奇的是,雖然寒冬已經過去了,可畢竟還沒開春呢,她穿的這麼簡單難道不冷嗎?不過,她那坦露的脖子還有那雙腿還是讓我忍不住的嚥了下口水……
女人很嫺熟的掏出一支菸點着抽了起來,一副故作高傲的模樣,皺着眉頭看了看面前的這家小飯店,好像還挺嫌棄的。我有些好奇,這個女人看着挺像是老爸下面那些服務業者,可那派頭又跟她們有所不同。
正疑惑着她的身份,飯店裡黑叔慌忙的走了出來,好像是看見了這個女人特意出來的。難道是黑叔的老婆,不對啊,他老婆不是在外國,而且都離婚了嘛。那是黑叔又找的女人?也不像。黑叔對這女人的態度好像有些不想理會,可又不得不稍微尊重一些的感覺。
看見黑叔,女人很嫵媚的笑了笑,開口露出一嘴的小白牙,嬌聲說:“誒呀,咋還讓我黑哥親自出來迎接啊,我哪擔得起。”
“妹子啊,你咋上這來了啊,真是稀客。”黑叔十分客套的說,客套的都有點假了。
“不請我來,我就自己來唄。咋地,向西街是我的禁地啊?”女人故作驚訝的問,那樣子讓我有些感覺怪怪的。
爲了進一步瞭解她是誰,我側身躲到了一邊,繼續扣着帽子不讓黑叔發現我。每個人都有秘密,而我們卻都對秘密特別的感興趣,也不管究竟跟自己有沒有關係。
黑叔假笑着說:“看你說的了,你想來隨時歡迎啊。不過,咱這破地方,也沒啥好來的啊。是不是啊,妹子。”
“黑哥,別老妹子妹子的。”女人說着,撒嬌似的推了黑叔一下,“不願意喊我嫂子就算了唄!”
她這麼一說,黑叔馬上尷尬的笑笑沒有作答。女人朝飯店裡看了看問:“宇哥在裡面呢吧?我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