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學校回到了向西街,雖然當時走的挺瀟灑,可漸漸冷靜下來一些之後卻愈發的茫然起來,心裡只覺得空落落的,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去哪兒,自己又該做什麼了。
有些奇怪的是,我連這次被學校責令退學都聯想到了老爸身上,覺得是因爲他現在勢力衰弱了,學校那幫傢伙纔敢對我如此,對老爸的埋怨似乎也愈發嚴重了。這兩天心裡總是莫名的生疑,作病似的把好多事情都和老爸的狀況聯繫起來,也因此變得極其不自信起來,總有種擡不起頭來的感覺,糾結的心情實在是難以言喻。
躲在路旁抽了兩支菸,努力平伏着自己一片混亂的心情,決定去找老爸跟他把學校的事情說一下,想看看當他得知我被學校掃地出門會是什麼樣的態度,還挺希望他會因此也能感受到自己地位和威嚴的下降,從而做些什麼振作起來。
一聽說我被學校勸退了,胡柏航這傢伙卻好像還挺高興的,不停稱讚我這是棄暗投明,終於離開了學校那鬼地方,可我感覺他更像是因爲我現在也跟他同流合污才如此得意。在我們同齡人裡,好像有他這種心態的人不在少數,不少人都把輟學當成了一件光榮的事兒,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可恥的,就連我現在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以後你也不用上學了,那是不是就能跟咱們一起幹了啊?”胡柏航眉開眼笑的問,還很期待能跟我“共事”。
我不在意的笑了笑,對此並沒有表達什麼,但經他這麼一說心裡也有了種期待,覺得自己或許是時候該涉入人世了,就好像胡柏航和陳覺那般,沒準通過我的努力還真能幹出點兒像樣的成績來,以幫助老爸和向西街。
想着想着,自己竟然也不禁躊躇滿志起來,開始幻想着自己能承接老爸的衣鉢,最終踏上所謂黑道榮耀的頂峰,現在這一切忽然都變成了我的理想和信念。很多東西並不是我有多麼的想要,而是我已然絕不能失去。而爲了這些不能失去的東西,我甘願付出自己全部的努力,哪怕真的是去做一個所謂的“黑社會”也在所不惜。
只是我想的再多最後也得看老爸的臉色,只求他能明白我的一番苦心,畢竟我要比任何人都迫切的想保住他所有過的一切……
一直等到傍晚,老爸才又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回來了,還是那麼悠閒的走進了飯店,吆喝着後廚趕緊做飯。見我也在,還閒聊似的問道:“咋地,今天放學早襖?這麼早就跑這兒來蹭飯。”
“以後我都不用上學了。”我歪着頭大大咧咧的說,極力做出不在意的樣子。
老爸撇了下嘴說:“不上就不上,少拿不上學的事兒嚇唬我,又他媽不是我念書。”
看來他還認爲我在胡言亂語,我只能站起來很認真的看向他,緩聲說:“我真不念了,學校給我勸退了,解除借讀關係,明天讓你去學校簽字……”
老爸剛坐下來正要點菸,聽到我這話手好像有一點不穩,打火機沒有馬上打着,但隨即就又打了一下把煙點着,然後冷眼看着我問:“又咋回事兒啊?”
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當然我一直都在強調着學校那些人的問題,並且委婉的表示這是他們不給老爸面子,故意在落井下石,然後又抱怨起引發這一系列問題的足球比賽,認爲那些人也是不買老爸的賬。
聽我說了這麼這麼一大堆別人的不是,老爸卻一直都神情冷淡,彷彿我的激將法對他並不奏效,這反而讓我急了起來,搞不懂老爸爲什麼會這麼沉穩。
直到我說完,老爸才整整腕子上的手錶,然後白了我一眼問:“說來說去竟是別人不對,你要是老老實實上學,啥禍也不惹,人家能讓你退學?”
老老實實?這四個字從老爸嘴裡說出來怎麼這麼彆扭,尤其是現在他這種狀況下,更讓我覺得是他一種軟弱心態的表現。
我忙高聲說道:“以前我也沒少鬧騰啊,爲啥這回就這麼嚴重呢?他們現在是不怕你了,都不給你面子了!”
“他們?他們都誰啊?”老爸冷笑着問。
“學校的、辦球賽的、警察還有長樂街的那些人……”我掰着手指頭一一列舉了出來,希望老爸能清醒的認識現在的局勢。
誰知道他卻露出不屑一顧的神情,盯着我說:“人家憑啥都得怕我,又爲啥都要給我面子呢,我他媽是誰啊?就因爲你鬧事兒被勸退了,我就得燒人學校,就因爲比賽有貓膩,我就得打那些辦球賽的,我是土匪襖?至於你說的警察和長樂街,那他媽更不存在給我面子的這一說了,他們都恨不得我死呢!”
“你……”我被老爸說出如此直白的話弄得啞口無言,他好像把這一切都看做是理所應當的。雖然我也知道我舉的這些例子確實稍微牽強了些,可我就是不想看見老爸如此避讓,在我心裡,他應該還是那個想讓所有人都怕他的人,哪怕是被人說成蠻橫霸道。
可現在的他卻如此淡然,好像突然看破紅塵一般,他要是繼續這樣下去,那我以後該怎麼辦?我不能讓這樣的事兒發生。我想了想終於忍不住了,用手指着外面大聲說:“現在連你那些手下都不服你了,你在他們面前都沒有面子了,你說你現在算啥?”
“你他媽說我算啥?”老爸眼睛立了起來,厲聲說道:“我算你老子!我他媽哪怕是個瞎子、瘸子、傻子,我也是你老子!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別說我真不行了什麼的,如果我要是他媽死了,你自己咋還不能活了襖?”
沒想到老爸竟然一語道破了我心裡的想法,這還真讓我十分的難堪,我內心深處確實對老爸和他所擁有的一切資源與地位有着不能割捨的依賴,但即便如此我也還是羞於承認這一點,不值錢的面子總是在作祟着。
“你再這麼下去就沒人看得起你了,我也得被你害的一起讓人看不起!”我硬掰了一個理由,想掩飾自己內心的依賴,又要裝作一副自立自強的模樣。
“不好意思,我連累你了!”老爸用嘲弄的語氣說道。
我也有點心虛,但還是不服氣的扭臉嘀咕道:“那你以爲呢……”
“我他媽……”老爸剛想發作,身上的電話卻響了起來,他瞪了我兩眼然後接起電話。
一接電話,老爸明顯就愣了下,我疑惑的看向他,不知道打電話的是什麼人。老爸應了兩聲,然後看向我對電話裡說:“他沒跟我說啊……”
“嗯,行,我晚點兒過去,你別忽悠我就行!”老爸說完掛斷了電話,露出怪異的神情,然後盯着我問:“你看見你黑叔了?”
“是啊!”我點頭答道,老爸皺着眉責問我:“你咋不告訴我一聲呢!”
“我合計一會兒告訴你呢,他跟我說他自己找你,咋了啊?”我不解的問。但感覺那電話應該就是黑叔打的,看來他果然找老爸了,心裡難免還有點激動起來,猜想現在或許只有黑叔能幫老爸一改現在的頹勢,也許轉機就在眼前了。
“你現在主意越來越正了!”老爸冷聲說,然後就不想再理我了,我卻不想放過他,開口道:“我以後不上學了,你給我找點事兒幹唄!你當初不是讓我想好自己要什麼嘛,我想好了,我知道我要過什麼樣的生活!”
老爸的嘴角抽動了兩下,眼睛有點失神的看向我,好像還隱約帶着點兒失望,我也不明白是什麼讓他失望了,但我卻自以爲我早就心意已決了。
吃晚飯時,老爸一言不發也不看我,只是沉着臉吃東西,飯桌的氣氛有些緊張,弄得平時在飯桌上總愛扯蛋的胡柏航都大氣不敢出,連我故意引他說話他都衝我偷偷擺手,示意我老實一點兒。
吃完了飯,老爸起身穿衣服看樣子要離開,我正要走,他卻把我喊住,冷冷的說:“你不是讓我給你安排事兒幹嘛,跟我走吧!”
我有點喜出望外,沒想到老爸真接受我的加入了,猜想這會不會是一個新的開始,老爸將帶着我東山再起!
我興沖沖的跟着老爸上了車,車直接駛離向西街,我充滿了期待,等不及的問:“你要讓我乾點兒啥啊?”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老爸還是不看我,開着車說。
我正瞎猜着,車已經來到了醫院,我跟老爸下了車走進住院處,又來到了陳浩然的病房前。老爸這纔看向我說道:“正好你也不上學了,這一陣就在這兒護理浩然吧!”
“啊?”我嘴巴張的老大,怎麼也沒想到老爸竟然給我安排了這麼“艱鉅”的任務,我直納悶這算哪門子的正事兒。
老爸還沒容我回過神來就拽着我走進了病房,對陳覺的奶奶和陳浩然把我過來當護理的事兒當衆宣佈了出來。我心裡極不情願,可又不好意思當着人家的面表示異議,只能一臉苦相的看着老爸,心裡對他別提多埋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