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關於孟飛的喊聲,再看看下面混亂的人羣,我腦子突然一片空白,不敢相信發生的事情是真的。剛纔他裝死時我就被嚇得不輕,才把心放下,他就在慌亂中跳下樓倒黴的串了竹竿,即便現在還不能完全確認他是死是活,但事情卻似乎已經徹底無法收場了。
這時,下面有人朝樓上看來,陳覺急忙一把將我推了回去,我腳下一軟,差點又坐在地上。陳覺站在陽臺邊向下又看了看,隨即回頭對我說了聲“快走”,也是一臉的凝重和擔憂。
我倆互相攙扶,跌跌撞撞的向門外走去,剛來到走廊,我拖着的腳就碰到了我掉在地上的刀,陳覺聽見動靜,彎腰把刀撿了起來,卻沒有交給我,而是握在了自己手裡,然後讓我快點開門。
開門走出屋子,樓道里也沒有人了,羅帥早就聞訊帶人跑下了樓,不知道他看見孟飛那個樣子會做何感想。見沒有了敵人,陳覺估計手裡的刀也用不上了,四下看了看,隨手就把刀扔進了樓內的垃圾道。
我倆一個忍着腳疼、一個忍着手傷,狼狽不堪的直奔樓下而去,每一級臺階下的都那麼吃力,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再加上警察就要到場,我倆不敢有絲毫的耽擱,只想儘快離開這地方。
下到一樓時,我倆發現了胡柏航和胡俊,傷痕累累的兩個人互挽着胳膊搖搖晃晃向樓門外走去,而樓洞裡還有兩三個孟飛那邊兒的人,被打得都站不起來了,正靠在牆邊痛苦的哼哼着。
聽見後面有聲響,他倆一同費力的轉頭看過來,胡柏航被打得幾乎都面目全非了,用一副慘相看着我,好像馬上就要哭出來了似的,胡俊也掛了不少彩,臉上、身上的汗和血混在一起,大口喘着粗氣。
雖然他倆被打得都挺慘,但萬幸的是沒發生什麼意外,這讓我放心不少,不過看他倆人這模樣也快支撐不住了,尤其是胡柏航,眼神都有些渙散了,血從鼻子裡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
走出樓門口,我忍不住轉頭看向那塊菜地,有幾個人還沒逃走,正一個個目光呆滯的看着裡面,我在菜地裡隱約看見了羅帥的那頭黃毛,隨即就聽見他帶着哭腔的嚎叫道:“快來人幫忙救人啊!大飛,你醒醒啊!”
儘管是仇深似海的對頭,但這樣的場面還我是內心爲之一顫,有過夏臨的事情,我非常能體會羅帥此時的心情,這也讓我再次愣了神,而更令我膽寒的是,我好像看見了掛滿血跡的竹竿,這使我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他們幾個看見這場景也都有些發愣,即便是胡俊都露出驚訝的神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警笛聲越來越近,人也跑得差不多了,不遠處一個男生因爲腳受了傷不能起身逃走,正坐在那兒無助的哭泣,幾個人在四下張望,慌張得一時不知道該往哪兒跑,還有人邊跑邊哀求似的喊着,希望前面的人別把自己扔下……
直到遠處已經能看見閃爍的警燈,我們幾個人纔回過神來,驚慌失措的向反方向逃去,但身後羅帥的哭喊聲一直沒有停止,就那麼淒厲的響徹在樓羣之中,直到警車開到事發地點才停止。
一路上,我們幾個也不知道跌了多少跟頭,就這麼沒命的逃着,根本沒考慮警察有沒有追來,誰都怕得要命,到最後胡柏航撲通一聲栽倒在地,怎麼也起不來了,我們才停下了腳步,戰戰兢兢的向後看着,也搞不清現在跑到了什麼地方。
拖着胡柏航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我坐在地上渾身發抖,又累又怕,身上的傷也有些難以忍受,莫名的絕望感再度襲來,我有些不敢面對發生的事實,竟然開始爲孟飛擔心起來。
一邊兒的陳覺握着右手的手腕,臉色蒼白,看來被疼痛折磨得夠嗆,只能狠狠咬着牙,但淚水卻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還沒等我喘勻氣問他什麼,另一邊兒的胡俊突然一口血吐在了地上,然後就捂着胸口蹲了下去……
我們幾個就這麼半死不活的躲着,不敢讓任何人發現我,周邊發出一點兒聲響也足以嚇得我們魂飛魄散,但卻也只能這麼一動不動的呆着,在某一刻,我甚至想到了我們幾個可能會因爲精疲力竭和流血過多而死在這兒。
天漸漸暗了,夏日的夜晚外面還是人來人往,這幅模樣的我們仍然不敢當衆露面,生怕惹來什麼麻煩,但每個人傷得又這麼重,如果不及時處理很可能會發生危險。胡柏航現在除了發出微弱的呼吸之外,全然沒了一點兒動靜,這可嚇壞了我,趕忙手扶着地爬過來查看,壓低聲音喚着他,但我自己也越來越感覺頭暈目眩。
就在走投無路之時,一個人影忽然向我們這邊兒走來,陳覺立即警惕的看了過去,神情也異常緊張,胡俊同樣也死死盯着來人,然後擺手示意我們佯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以免引起懷疑。
來人走到不遠處的牆下,正在彎腰去開牆邊兒一輛三輪車的鎖,剛把鎖打開直起身子來,他就看到了對面我們這幾個人,他立即站在原地望過來,這也讓我們的心揪了起來,搞不清對方是什麼人。
就在我暗自祈禱這人不要多管閒事兒,趕緊離開的時候,那人忽然一擡手,從中一道光亮就射了過來,一束手電光照着了我們幾個寫滿驚恐的臉上,我急忙下意識的用手擋住了臉,眯眼看向這不速之客。
那人舉着手電向我們慢慢走來,鼻子發出一種怪異的呼哧聲,旁人聽着都難受。不過這人那魁梧的身影走近後,竟然用驚訝的語氣說道:“苑意,你咋在這兒呢?”
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驚訝之餘我擡頭看去,只見那人穿着件滿是血污的白大褂,一張黝黑、粗獷的面容直對着我,鼻子還在呼呼響着。
“傻子莫……”我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沙子莫,做夢也沒想到會是他。
聽見我喊他的外號,沙子莫皺了下眉毛,打量了我們一圈,然後甕聲甕氣的問:“你們這是咋地了啊?”
“幹仗去了。”我忙答道,但還在他面前佯裝不在意,但還是補了句“還有劉帥他們呢……”
“跟長樂街孟飛他們吧,帥子他們告訴我了。”沙子莫說着還聳聳肩,好像對我們這種行爲感到不屑。
“沙哥,你怎麼上這兒來了?”我問道,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沙子莫指了指前面說:“我就在那市場賣肉,市場到點兒關門了我正準備回家呢。”
“這樣啊,那你忙吧……”我費力的揮了下手說,有點兒擔心沙子莫會因爲過去在學校的事兒記恨我,要是被他發現什麼蹊蹺很可能會有麻煩。
“你幾個沒事兒吧?”沙子莫指了指我們問,我沒有回答,只是把頭低了下去,陳覺忍着痛聲音略微顫抖的說:“死不了呢……”
“你個小白臉子還他媽這麼裝逼,你那手咋地了?”沙子莫看了眼陳覺不滿的說,“瞅這樣你們讓人打得挺慘啊,帥子他們沒啥事兒吧,一天跟你們瞎雞巴鬧騰,都他媽閒的!”
“警察來了,劉哥他們應該都跑了!你放心吧,你都把他們託付給我了,我肯定說啥也不能讓他們出事兒。”我有氣無力的說着,沙子莫聞聽卻忍不住笑了下,然後無奈的搖搖頭轉身就走。
可剛走了兩步,他就停了下來,回頭開口道:“你們走不走啊,我看那個都要不行了,我送你們上醫院襖?”
聽到他要幫忙,我還一時有點不太敢相信,心裡掙扎起來,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可信不可惜,但這麼耗下去總不是個事兒,我們四個人現在這架勢,估計呆的天亮也走不了路。
“啥意思啊,還信不着我襖!”沙子莫有些惱火的說,“告訴你,我說看在帥子他們跟你們處得不錯的面子,你小子也算識相,沒跟他們裝逼,要不然我他媽能搭理你!”
我和陳覺對視了下,覺得沙子莫說的話不像假話,而且這傢伙也確實不是個虛情假意的人,陳覺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胡柏航,衝我點了點頭,也覺得沙子莫應該可以信任,不過他看向沙子莫說道:“不去醫院,迴向西街……”
在沙子莫的幫助下,我們四個人上了他那輛三輪車,一股帶着腥羶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看樣子這是他平時裝肉用的車,今天卻用來裝我們這四個貨了。要是以往,這種東西陳覺打死也不可能上,但現在他也只能強忍着難聞的氣味,痛苦無力的躺在裡面。
沙子莫蹬着這輛裝着我們四個人三輪車朝向西街騎去,鼻子裡響聲越來越大,十分吃力的模樣,但讓我驚訝和感動的是,他一直埋頭騎着,沒有一句牢騷,我甚至都沒太想明白他爲什麼會這麼幫我們。
終於來到了向西街,在我的指引下,沙子莫把我們帶到了老頭的診所門前,我們連滾帶爬的下了車。此時老頭正站在門口邊聽廣播邊乘涼,見到我們這個模樣出現在眼前,手裡的半導體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