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猛的那副慘狀讓我不忍直視,他那微弱的哀求卻絲毫都打動不了鐵石心腸的海子叔,對於海子叔來說,什麼人敢威脅到老爸的性命,那他一定就是罪大惡極死有餘辜,而且就算死也不會讓他那麼痛快。
海子叔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其餘人在一邊兒看着戲,老爸也面無表情的看着,我真覺得再這麼下去張猛會被活活打死。雖然我知道他是被人派來殺老爸的,但看着一個“熟人”如此遭受折磨,還是心有不忍。
“海子叔,別打了……”我終於忍不住走過去勸道,海子叔正打得起勁,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我,直到我提高聲音又說了一遍,他才帶着怒氣轉過頭看向我。
“咋地了,小意,你也想把你老爸出出氣襖?你還是小孩兒呢,這不適合你。”海子叔勸阻我道。
我搖搖頭,看了看滿臉是血的張猛,輕聲說:“再打就打死了……”
“打死都算便宜他,他要是不死,晚上我就給他扔山上喂野狗去,這貨就不能留!”海子叔輕蔑的說着,還不解氣的又給了張猛一下。
我不自然的笑了笑,小心翼翼的說:“以前在小峰叔那兒我就認識他,他還幫過我,我想,能不能……”
“小意,你是不是又心軟了啊?他可是要殺你爸,不管他幫過你啥,也不能有這事兒罪過大吧!”海子叔怒視着我高聲說道。
我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只能把頭微微低下,低聲說:“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啥意思!”海子叔不耐煩的說道衝我揮了下手,“趕緊躲了,我再沒留神把你給颳着。”
“我想問問他這麼做是爲什麼……”我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總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確實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促使張猛居然敢來刺殺老爸,他這種想法和勇氣又是從何而來。
“他們這樣的小痞子能爲啥,除了錢還有啥!”海子叔不屑的說,“就他們這些傻逼,誰隨便給兩個錢就誰都敢捅,就是他媽的賤逼命,連狗都不如!”
雖然我和張猛不能算是交情很深,但憑我對他爲人的瞭解,我還是不太相信他會爲了錢做這樣的事兒,所以對於海子叔的話我沒有直接回應,躊躇了好一會兒,我看着海子叔很認真的說:“我想問問他……”
“問啥啊,問出來還能有啥用,啥理由也救不了他!”海子叔惱火的說,不過他還是看了看老爸,然後無奈的側身閃到一邊兒,伸手示意讓我上前。
我這才慢慢走近了張猛,他還是被牢牢綁住,除了頭之外全身哪兒都不能動,而此時他連轉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在費力的導着氣,頭上和臉上的血仍然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
這個時候,不知怎麼看着現在的他我突然想起他被張金扎傷,我去醫院看他時碰上的那個老太太,此刻她如果知道自己最疼愛的孫子是這幅模樣,而且可能命不久矣,會是什麼樣的心情,相比起眼前的張猛,我反而更加同情和擔心起她來。
老爸說過,他們這樣的人做事情都會有代價,只是着代價有時是一個人承受,但更多的時候,痛苦卻可能會有更多的人一起品嚐。在頭腦發熱做出衝動之事時,我想根本沒有人會去考慮自己親人會是感受,但我還是很想問問張猛,如果他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他奶奶怎麼辦,他想過這些沒有?
當初他打架受傷,他可以在我和小楠幫忙一起鬨騙他奶奶,說他是見義勇爲和壞人搏鬥才受傷的,可現在他就要死了,又有誰會用什麼樣善意的謊言去安慰那位老人呢?
儘管我知道他受人指使來殺老爸,儘管在老爸他們眼中他根本就是個不值一提的小角色,儘管我也知道他活命可能性不大,但我還是有種想給他爭取一次機會的想法,只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挽救他,才能不讓那善良和藹的老人因爲失去孫子而悲痛欲絕。
“張猛哥……”我蹲下來輕聲喚道,接連呼喊了幾聲,張猛都沒太多反應,好像失去知覺了一般,海子叔不耐煩的叉腰站在一邊兒,好像覺得我礙事兒似的。
我又喊了一會兒,張猛的頭終於微微動了下,眼睛也微微睜開,正好看見了蹲在他面前的我,面目全非的臉也看不出什麼表情,眼圈裡只有淚水和血水。
費了好大勁兒,他才發出了輕嘆似的聲音,我急忙求耗子拿些水給他,耗子不太情願的從地上撿起半瓶礦泉水遞給我,我扶着張猛的頭慢慢給他喝下了一些,但他隨即就猛烈的咳嗽起來,似乎更加痛苦。
“你以爲你能幫他,其實呢……”海子叔借題發揮似的說,走過來拿起剩下的水直接澆在了張猛的臉上和頭上,也別說這的確比我給他喂水喝要管用,張猛漸漸意識恢復了一些,但疼痛感也更加猛烈。
“是我啊,苑意,沒忘吧?”我又蹲了下來,耐心的說着,還把手放在了他的腿上,想給他一些微不足道的安慰。
“我、我不想死……”張猛有氣無力的說着,我覺得他像是在求我,可我又能怎麼樣呢。
“沒事兒,沒事兒,張猛哥。”我違心的安慰起他,然後很認真的盯着他,努力讓自己不想太多,心平氣和的問:“張猛哥,你到底爲啥要殺我老爸,是爲錢嗎?”
“嗯……”張猛吃力的點了下頭表示肯定,馬上就痛苦咳嗽起來。
“我就說吧!”海子叔高聲嚷道:“就這熊色,還啥錢都敢掙,也不合計合計有沒有命花!”
我終於徹底死心的閉了下眼,也許海子叔說的對,張猛他們這樣的人只是小痞子而已,爲了錢他們確實什麼都會做,過去我還總覺得他們活得無拘無束,好像電影裡的人,但如今看來,所有出來混的混來混去不過就是爲了那一個字“錢”,不過人活着好像也都是如此吧。
“我要用錢,我是爲了楠哥……”就在我心灰意冷之時,卻聽見張猛繼續費力的說着。
“小楠哥,他咋了?”一聽這話我急忙問,上次金虎大廈一戰之後,小楠就進了醫院,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我還真不太清楚。
“他要動手術,得用錢,好多的錢。”張猛繼續說着,聲音低得都快聽不清了“有人告訴我,只要捅了你爸就給我錢,所以我就……”
我這才明白了張猛做這事兒的原因,轉頭看向老爸,記得老爸說過,小楠治療的一切費用都由他來承擔,那爲什麼張猛還要爲了他的手術費鋌而走險呢?難道是老爸食言了?
要是在過去,我很可能會當衆直接去問老爸這件事兒,但經過一些事情後,我變得冷靜了不少,畢竟周圍還有那麼多老爸的手下,如果讓他們以爲老爸對爲我拼過命的人不管不顧,那很可能會影響老爸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和名聲。
雖然心裡不舒服,但我終於還是忍住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衝着張猛輕輕搖頭,然後故意高聲到可以讓老爸聽見說:“小楠哥那邊兒我老爸會管到底的,你放心吧……”
我話音剛落,張猛的頭就又垂了下去,似乎再次失去了知覺,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我的話。我轉回身用一種莫名的眼神望着老爸,希望他聽到了我的提醒,然後低頭不語的走了回去。
“把他給我整醒了,我氣還沒出夠呢!”見我終於讓開了,海子叔又來了精神,大聲吆喝起來。可我卻沒了阻攔的勇氣,心裡極其矛盾,既不想讓有苦衷的張猛遭罪,可也要考慮到老爸的威嚴和信譽,只能發愣的看着老爸。
“大海!”老爸終於開口攔住了海子叔,皺着眉頭看了看說,“還有別的事兒呢,別在這浪費時間了,跟我走!”
被老爸喝止住的海子叔一臉意猶未盡的表情,或許只有在折磨和殘殺敵人時他纔會感到快樂吧。
“你們看着點兒,先別讓他死了,留着沒準有用。”老爸命令耗子道,然後示意海子叔跟他離開,我回頭看了幾眼張猛,十分無奈的咬了咬牙,轉身跟隨老爸和海子叔走出了廠房。
“聽說你也被砍了,咋回事兒啊?”回到屋裡,老爸馬上問海子叔。
一提這事兒,海子叔就氣不打一處來,指着身上的傷說:“我都操他媽了,十來個人砍我,還好我也不是面做的,再加上跑得也夠快,要不然真就雞巴交代那兒了!”
“你當時幹啥呢,知道是誰幹的不?”老爸神情凝重的詢問道,對於他們倆人幾乎同時遭到襲擊有些感到疑惑和擔憂。
海子叔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說:“這兩天太他媽累了,我就合計去放鬆放鬆,正好趕上今天跟向東街聶猛談事兒,他跟我說有家新開的店不錯,我就讓他帶我去了,我到裡面衣服還沒來得及脫呢,那羣傻逼就來了,操!”
“你跟聶猛那逼有他媽啥事兒啊?”老爸不解的問,對海子叔這般不小心似乎有些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