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站在胡雪燕和王重陽的身前,一身黑衣,灰白的臉色,鬢角掛着紙錢,正是邙山二鬼。兩個人都是陰沉着臉,身上的衣服有些地方撕破了,王重陽心想,不知道他們跟烏龜白蛇鬥得怎麼樣,不過看樣子很難討得了好去。
兩個人黑衣人冷冷地看着胡雪燕,並不理會王重陽。一個道:“你就是那個妖狐?”
胡雪燕道:“我?你開什麼玩笑?”她只說對方是在開玩笑,並沒有否認自己就是妖狐。
另一個黑衣人道:“剛纔你的表演很精彩啊,現在否認是不是有點晚了?”
胡雪燕心想:“原來剛纔他們早就來到了這裡,自己竟然沒有發現,也算是顢頇到家了。”她嘿嘿一笑道:“那是我哄着小孩子玩的,二位看着也感興趣嗎?”
胡雪燕思維敏捷,口齒伶俐,他說自己變幻人形是逗小孩子玩的,然後又問兩個人是不是感興趣,隱含的意思就是說他們是小孩子。
兩位邙山鬼似乎沒有聽出胡雪燕的話中之話,陰沉着兩張白臉,一點變化都沒有。其中一人道:“你不用東拉西扯,胡攪蠻纏,我知道你就是那個妖狐。”
胡雪燕道:“何以見得呢?”
那人道:“你剛纔變化的幾個人中,有一個就是我們師弟的樣子。如果你沒有見過我師弟,怎麼會變出他的樣子?”
胡雪燕心裡一驚,原來他們是從這裡看出來的,但她的臉上仍然不動聲色,道:“是嗎?我只是隨便王醜陋的樣子變,自己也不知道變成了什麼醜八怪,何以見得那一定就是你的師弟呢?就說你們倆往這兒一站,誰能分得出你們誰是誰?你說我剛纔變得是你的師弟,我看說不定是你的師兄師叔呢。”她雖然知道自己現在神仙危險之中,但是說話的時候仍然是綿裡藏針,一點都不收斂。
另一個鬼卒道:“事實俱在,不是你花言巧語就可以混過去的。廢話少說,這就跟我們走吧。”
胡雪燕故作不懂他的話,道:“走?往哪裡走啊?”
那人森然道:“找你的姘頭去。”
那人的用語非常粗俗,但是胡雪燕聽了卻是美滋滋的,可能因爲她是由狐狸修煉成人形的,並不覺得姘頭這個詞有多難聽,以爲這是說她跟東方珂是夫妻,便笑了笑道:“他不在家。”
一個鬼卒哼了一聲,道:“家?原來真的已經成了姦夫淫婦。”
胡雪燕道:“呦,看你說得多難聽,又是奸又是淫的,好像這是多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另一個鬼卒道:“在不在無所謂,只要有你在我們手裡,還怕他不來自投羅網?這就跟我們走吧。”
胡雪燕跟二人脣槍舌劍鬥嘴時,一直在想着如何逃走,只要讓她逃進前邊不遠處的一個小石澗中,她就能夠輕鬆脫身,因爲那二人不熟悉這裡的地形,而自己幾乎熟悉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石,稍稍一轉,立刻就能將他們甩開。
就這麼說話的當兒,他至少想出了三種辦法,可以讓自己安全逃脫,但是沒有一種辦法可以將王重陽帶走,要把王重陽丟到這裡,她無論如何做不到,所以還在開動腦筋苦想辦法。但是對手並不明白她的苦衷,不打算給她充足的時間。
兩個鬼卒見胡雪燕不吭聲,但是兩眼目光閃爍,知道她在想逃走,兩個人身形閃動,一個站在了她的上首,一個站在下首,成掎角之勢,將胡雪燕逃走的道路封住。
胡雪燕心中暗暗叫苦,自己一再錯失機會,現在想自己走恐怕也做不到了,更不用說救走王重陽了。如果自己先逃走,還可以另想辦法,回來救王重陽,這叫作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現在只怕真的沒柴可燒了。
王重陽見雙方馬上就要動手,這兩個人的本領剛纔他曾親眼看到過,跟他們的師弟一樣,都是兇狠陰柔兼而有之,看起來似乎差不多,原來大家三個人合在一起還不是他們師弟的對手,看來胡雪燕要想走只怕真的不那麼容易。加上自己也是白饒。
就在大家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時候,王重陽忽然想起了自己救的那個豎刁,他正是這兩個人的師叔,說不定還是他們的師父,剛纔胡雪燕恰好說過自己變得是他們的師叔,於是便道:“二位都是北邙山的鬼卒嗎?我姐姐沒有說謊,她剛纔變得不是你們的師弟。”
兩個人都回過頭來看王重陽,道:“什麼?你怎麼知道?”
王重陽剛纔一直沒有說話,他們也都沒有將他當作一回事,這時聽他說話,才忽然想起這裡還有一個人。
王重陽走上前兩步道:“因爲我知道她變的是誰。”
兩個人齊聲道:“誰?”
胡雪燕見兩個人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王重陽吸引過去,這正是她逃走的好機會,她向王重陽連使了好幾個眼色,誰知道王重陽卻根本就不往她這邊看,她咬了咬牙,剛準備行動,忽聽王重陽道:“我姐姐變得是你們的師叔,他的名字叫豎刁。”
兩個人齊聲叫道:“師父?”
王重陽心想,原來他們是豎刁的徒弟,便道:“你們師父昨天來過這裡,他也是要找一個妖狐,還有一個什麼龍虎山的道士,我姐姐看到過,因爲我當時看到你們師父的樣子很害怕,所以她今天就變成了你們師父的模樣來給我開玩笑。”
兩個人聽了王重陽的話,將信將疑,問道:“你見過我們師父?我師父長得什麼模樣?”
王重陽本來不擅長說謊,爲了救胡雪燕不得不說謊,但是他說了一小半謊話,剩下的全都是事實,所以做起來總算沒有露出馬腳,而對方所問的恰好是他知道的,於是便將豎刁的模樣,乃至他說話的聲調,神情都說了一遍。
一個鬼卒道:“我師父到哪裡去了?”
王重陽回身向着骷髏陰風洞那邊一指,道:“他到那邊崖壁上的一個洞裡去了。”
兩個人聽了都是神情一振,四隻眼睛直勾勾盯着王重陽,王重陽心想,很顯然這兩個人也聽到過玄武谷藏寶,他們也都想得到寶貝,只是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能力將業已封閉的骷髏陰風洞打開。
一個鬼卒問道:“後來怎樣?”
王重陽道:“後來?後來他走了,我就不知道了。”
那兩個鬼卒對望一眼,臉上都顯露出變幻不定的神情,他們很想去看看,但是聽說師父進洞又出來,如果有寶物,師父一定已經拿走了,如果沒有或者師父拿不走,自己去了也不頂用。但是面對這樣的誘惑,天下又有多少人能夠抵禦得了呢?所以兩個人這時心裡也是非常矛盾,不知道是不是要去。
胡雪燕連連向王重陽使眼色,王重陽反而在自己的身後輕輕向着胡雪燕擺手。在胡雪燕想來,她之所以一直沒有走,就是因爲王重陽,只要王重陽先行離開,自己就能想辦法逃走,這兩個鬼卒雖然厲害,但是看起來腦筋都不是很靈光,憑自己的聰明機敏,一定能夠想出辦法的。
而王重陽心裡想的是,對方來這裡都是衝着胡雪燕來得,所以只要胡雪燕走了,他們不會難爲自己。先前豎刁還提到自己,這兩個人連提都沒有提過,想來不是那個受傷的鬼卒沒有提自己,就是他們忌憚師父說自己是鐵圍山的人,不敢招惹,不管怎樣,跟胡雪燕比較起來,還是自己留在這裡比較安全一些。
王重陽猜得不錯,豎刁的師侄被三個人打傷之後,倉皇逃走,因爲傷情很重,先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運功療傷,因爲傷情較重,一直在裡面呆了七八天才慢慢恢復,這纔出來,在回山的途中碰到了師叔豎刁,便將自己的經歷說了一邊,並且拿出了那隻白玉短劍。
豎刁聽了之後,便急急趕到玄武谷,爲師侄報仇的事並不怎麼放在他的身心中,妖狐的內丹也不太在乎,他看重的還是玄武谷的藏寶,沒想到玄妙宮主人的武功非常厲害,差點沒有把性命丟在裡面,出來用了一天的時間,傷情剛剛好轉便早早離去。
那個鬼卒後來又碰到了豎刁的兩個徒弟,說起了負傷的經過,他恥於向兩位師兄說自己是被一個小孩子刺傷的,所以就略去了王重陽,單說妖狐和龍虎山道士。兩個師兄聽了之後,便急急趕來玄武谷。以來他們有事要找師父回報,另外他們雖然不敢覬覦這裡的藏寶,但是對於妖狐的內丹着實欣羨,知道師父功夫高強,對這個內丹不在乎,說不定會上給自己,於是便雙雙趕來,
兩個人沒有來過玄武谷,按照師弟所說的方向一路走來,快到玄武谷時,他們登上一座最高的山上瞭望搜尋,不想正好看到王重陽穿了褐衣變作梟獍飛了過來,兩個人一眼就看出這隻梟獍不是平常的鳥,應該是本門褐衣隊的師兄弟,在北邙山有一隊專門穿着褐衣出去做事的人,人數大概有二十多,都是他們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沒想到他們打過招呼之後,那隻梟獍先是停在了離他們不遠的松樹上,後來竟然不理會他們,徑自飛走了,兩個人心中疑惑,以爲是哪個傲慢自大的傢伙看不起自己,嘴裡卻說他是一隻真鳥,只不過是自釋其憂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