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百戶呆住了。
流民也呆住了。
這,顛倒黑白的本事,比他們強得多了啊。
白棠忍着笑,目光往流民身上轉了一圈,問:“怎麼,大熊有冤枉你們麼?”
難道不是你們爲了多分些銀子,所以才爭先恐後的向自己人動手的麼?
大熊說得一點也沒錯啊!完全都是事實不帶一點假話!
流民們你望我我望你,聰明些的,總算反應了過來:他們被姓練的設了圈套給害了!
阿羊受的傷輕些,他掙扎着爬起跪在地上,抱着蔡百戶的小腿道:“大、大人……小的……小的們冤枉啊……”
流民們立時沸騰呼叫:“冤枉啊,大人,咱們冤枉啊。明明是練白棠給錢讓咱們揍阿羊和蔡老六的啊!”
蔡百戶惱怒的瞪向白棠,質問還沒出口,便聽白棠凝聲道:“笑話。我讓你們打人你們就打人了?那再多給些錢挑唆一番,你們是不是殺人放火都能幹?這位大人,您也知道這羣人的秉性。平日裡敲詐勒索,卑劣無恥。現在爲了些銀子可以向自己人拔拳相向,將來說不定連造反的事都做的出!陛下爲遷都大計辛苦操持百般謀劃,結果等着他老人家的竟是羣禍害新都的賊子麼?”
這話可不好接。蔡百戶皺眉,臉色陰沉。
北京在元朝時喚作大都,也曾繁華綺麗。可惜太祖建朝後,北京眼看着荒涼下來。守城的軍士只能靠着糧餉過日子,又窮又苦。好容易熬到陛下遷都,他們又收到軍令,多餘的軍士準備遷出北京,騰出地方供百姓居住。如今正是商戶逐漸遷入的大好時機,不狠狠撈幾把,怎麼對得起自己多年來吃的沙子?
他心思轉得飛快,練白棠是上頭要宰的肥羊,怎麼才能吃下這塊肥肉呢?
白棠這幾句話說得極重。立即鎮住了流民。先前拿了十兩銀子的男子顫聲道:“公子誤會了,我們真是來求公子給些活計,好讓咱們有口飯吃的。”
“討活計?”劉大熊手臂用力一揮,冷笑問,“門一開就往裡頭衝,攔也攔不住。若不是咱們早有準備,你們是不是打算燒殺搶砸,撈一票跑路?”
阿羊眼神一黯,急着解釋:“沒有,不是。咱們只是激動了些!”他又向蔡百戶輕聲道,“大人,他們有火槍!”
蔡百戶的眼睛剎時眯成一條縫,從裡到外的興奮起來:練白棠竟然私藏火槍!
他陰冷的裂嘴一笑,這可是你送上門的把柄,不用白不用!
“練公子,你可知火槍是朝廷管控之物?”他上前一步,目露兇光,“私藏火槍,我看你纔想造反吧!”
白棠側了側頭,微笑道:“你來啦。”
蔡百戶頭一扭,瞧見名俊俏得彷彿天上神仙似的少年坐在棗紅的駿馬之上。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半聲招呼也無,刷的聲一條鞭子就向他抽了過來。崔百戶躲閃不及,肩膀火辣辣的痛。
“造反?”徐三策馬逼近,“爺的爺爺鎮守北京時,你們這羣孫子還不知在哪兒呢!敢說爺要造反?誰TMD給你的膽?!”
徐裘安跟着白棠進城,極其低調。但再低調,魏國公府開了門,還是引起不小的轟動。
原因無他,徐裘安的祖父徐達自攻破大都後,鎮守北平直到去世。雖後繼者是燕王,但他在當地威信甚重,軍民無不敬仰。
蔡百戶不認得徐三,卻立即猜出他的身份,心中暗罵:那羣廢物,不是說好要拖住他的嘛。他徐裘安再厲害,只帶了幾十人進京,皇帝陛下還遠在南京,誰能給他撐腰?等大夥分到了錢物捉幾個替死鬼讓他出氣事情不就完了?
他硬着頭皮道:“徐三爺!練白棠私藏火槍證據確鑿——”
“那是爺的鐵衛。”徐三冷笑,“我魏國公府養支火槍隊,有什麼問題?”
蔡百戶只好陪笑道:“那是在下誤會了。還請練公子和徐三爺大人有大量不要與我計較。”
徐三笑道:“你倒是能屈能伸。行,那這些流民聚衆鬧事,搶錢鬥毆,應該怎麼處置?”
被這位爺捉了個正着,蔡百戶只好忍痛下令:“全部帶走!依例問罪!”
徐三摸着愛馬的鬃毛,嘆息道:“我祖父走了不過四十年,陛下才離開了二十年,北京竟然變成這副模樣。唉,我要寫封信好好和陛下叨叨。”
蔡百戶扯了扯嘴皮子:“嚴懲,一定嚴懲不怠!”
那還差不多。
徐三滿意笑道:“嗯。爺等你消息。”
遠遠的在外頭圍觀的百姓,飛快的將今日之事傳了出去。
徐達的孫子徐三爺,一進城就爲民除害!將羣地痞一網打盡。
徐三瞎打誤撞的爲白棠出氣,不想竟一舉成名!加上他閒着沒事就帶着鐵衛四處溜達,遇上什麼不平之事就甩鞭子。久而久之,竟然成了當地百姓心中嫉惡如仇、忠肝義膽的少年豪俠!
這個名頭傳出來,阿簡與白棠笑作一團,徐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誰TMD要當少年豪俠了?爺還是要做混世魔王!”
蔡百戶心裡窩火得不行。
www◆ тTk án◆ C○ 好好一條生財之計,讓徐三和白棠給壞了!現在那些流民都被他們嚇破了膽,再不敢隨便出手了。
他瞧着手底下的士兵們沒精打采的窩在地上,心頭更恨:一羣廢物!和徐家的鐵衛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他強抑着脾氣,想到練白棠不是在外城買了五十畝地,種桑養蠶麼?哼,天乾物燥的,萬一出了什麼事,查起來也不容易不是?多搔擾幾回,他還不是乖乖的要求自個兒幫忙捉賊守林?那時候,自己銀子面子就都有了!
他立即安排的人手佈置了任務,誰知候了幾日,竟沒成事。
“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廢物了?”蔡百戶怒不可遏。“十畝桑林,隨便放把火都尋不到機會?”
兩個衣衫破舊的男子垂頭喪氣的道:“大人。現在桑樹低矮,不宜躲藏。練白棠還尋了許多流民替他看守桑園。許了他們大好處,只要開春桑園無事。他們就能從臨時工轉成正式工。工錢翻倍不說,到時候還能帶老婆閨女進園子採桑養蠶。”這麼好的事兒,他都心動!養蠶總比種地要輕鬆多了吧?恨不得自己是個婦人。
另一個人道:“大夥兒都瘋了似的,天寒地凍的夜裡,都有十來人帶着獵狗巡邏。咱們真的是無處着手啊。”
蔡百戶默默的圍着爐子烘手,不當心被燙了一下,嗞的呲牙裂嘴捂着痛處直吹。
“練白棠說了。他還有四十畝地,將來總要僱人打理,不論是管事的還是種田的,都要挑能幹勤快的。但是如果讓他發現,有誰吃裡扒外,就交給徐三爺的鞭子伺候——大人,咱們也難哪!”
鐵青着臉,蔡百戶想到上頭再三叮囑自己莫要惹惱了徐裘安,這位爺,在南京城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皇帝老兒連他喜歡男人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了!”
想到白棠舉手擡足風情萬種的模樣,他臉上露出絲猥瑣淫邪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