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爺!”樓梯口立着名黃衫丫鬟,向徐增壽等人行了禮,“小姐道她似乎看到了練家姑娘。特命我請練小姐樓下賞燈!”
白蘭深感意外。她記得這丫鬟,曾在秦嫿的添妝禮上有過一面之緣,是定國公大小姐徐凌的貼身丫鬟。
“即然是姐姐邀請,練小姐便去吧!”徐增壽不捨的道,“有我姐在,練公子儘管放心!”
白蘭猶豫,那丫鬟又道:“程家兩位小姐也在呢!”
程雪涵也在?白蘭上回與她頗說得到一塊兒去,有她在不怕冷場,便與衆人告辭,跟着丫鬟去了兩樓女眷處。
徐增壽衝着張伯忠笑得曖昧不已:“喲,原來程家的小姐也在啊!”
張伯忠白了他一眼,撇嘴道:“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裘安眯着眼睛問:“你和程家小姐的親事,算是定了沒?”
“都是男子,別這麼八卦行不?”張伯忠不屑的瞥了他們一眼,“何況這官宦人家府裡頭的小姐,無論娶誰都一個樣。”
冷不防徐嶸出聲道:“不想娶,就別耽誤人家。”
裘安驚訝的望了眼徐嶸:咦,二哥好像有點兒激動啊!
張伯忠冷冷的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以爲我不想反對?”
徐嶸眼底波濤洶涌,緊緊的抿了抿脣,道:“你若有喜歡的姑娘就自個兒去爭取,別害了人家無辜的小姐。”
“唉!”張伯忠長嘆一聲,百般無趣的道,“正是因爲沒有鐘意之人,所以才任由父母擺佈。”
徐嶸臉色稍緩:“英國公的眼光,總不會錯的。”
張伯忠挑了下眉毛:“希望如此吧!”
“練公子!”徐增壽笑眯眯的道,“久聞練公子在書畫方面的造詣驚人。正巧我手頭收了張畫,想請你掌掌眼。”
裘安的桃花眼裡剎時陰雲密佈,連眼角的緋色都瞬間增了三分怒意。
白棠微笑道:“徐三過譽。在下才疏學淺,不敢稱什麼造詣。不過定國公開口,白棠自然不敢推卻。”
“爽快!”徐增壽其實與張伯忠一個心思:練白棠之前聲名狼藉。就算現在小有名氣,也不過就是個刻版畫做箋紙的工匠而已。憑什麼讓裘安對他推崇倍至甚至是死心踏地?!最讓他們提心吊膽的,是白棠之前有好男風的傳聞!萬一帶歪了裘安,到時哭都來不及!
徐增壽煞有其事的命人取出只畫匣子,他小心翼翼,以至於雙手有點兒輕顫的緩緩展開畫卷,露出泛黃的絹本底色。白棠微微一怔,畫面還未呈現,只瞧到一枚紅色的印章時,他已脫口而出:“簪花仕女圖。”
徐增壽與張伯忠交換了一下彼此驚駭的神色:這也太神了吧?!就憑半個印章,練白棠就已認出這幅畫來了?
徐增壽頓時尷尬不已,這畫卷還要打開麼?
裘安得意了,眼底的恚怒盡散,抿了抿嘴,難掩笑意的問:“白棠說得對不對啊?”
徐增壽翹起大姆指:“厲害!”
白棠暗道運氣!偏偏徐增壽選了這張畫來考驗他。他前世,正是因爲用木版水畫成功復刻了《簪花仕女圖》纔在業內聲名雀起。對這張畫,實在是爛熟於胸。
展開全畫,白棠上手絹本,先感受了番絹本的質地,再輕嗅其味,有無藥物處理的痕跡,再看筆鋒畫意,初步認定,這是幅贗品。
徐增壽見他嘴角一抹淡笑,胸有成竹的樣子,心底驚奇不定。
“練公子似乎已經有了決斷?”
白棠嗯了聲:“大約是宋朝時期宮庭畫院的仿作,仿得不錯。”
張伯忠終於忍不住說了一句:“你之前一定見過這張畫!”
徐增壽輝祖怒道:“你當我傻啊!加上今天,這張畫我統共拿出來過三回。一回是在宮裡。上一回、上一回你也在場,他哪有機會事先見過它?”
張伯忠無言以對,目光冷冽又疑惑的逼向白棠。
裘安惱了:“怎麼,想請教白棠?”
白棠挑眉,微笑道:“其實不難分辨。此畫真跡是唐朝畫家周昉所繪。用的是粗絹。但這副絹本的質地稍顯輕薄柔軟了些。排除了絹本作假的可能性,我從其顏色變化推斷應該是宋朝的作品。”
徐增壽頻頻點頭:“爲何說是宋朝畫院的仿作?”
“此畫之前,是由南宋內府收藏。”白棠微笑,“又是上好的熟絹。得出這個結論,並不困難。”
徐增壽大爲佩服:“宮裡的師傅也這麼說,不過他們研究了好幾日才分辨出兩張畫的真僞!練公子名不虛傳,名不虛傳!”
白棠笑問:“這麼說來,真跡是在宮中?”
“是啊!”徐增壽深覺遺憾。“怎麼我這副就不是真跡呢!”
張伯忠吐了口濁氣,瞧着白棠的目光晦暗不明。
徐嶸看不懂這些,只作壁上觀。
裘安對着他們冷哼了聲,盡顯魔王本色。轉向白棠時立即笑意盈盈,“別理他們。咱們看燈!”
“喲。花燈賽開始了!”
秦淮河上所有的花燈逐一熄滅,只餘岸邊的燈爲河內的花船引路。
將河岸擠得水泄不通的遊客屏息靜氣,盯着河面翹首以盼。
第一艘小船出現了。
小船上下里外沒有半點光芒,只有立在船頭掌燈之人撐着的一盞華麗的花燈,在黑暗的河中格外的清晰閃耀。
搖船的船伕大聲喚道:“城東何府蓮花燈一盞!”
何府的花燈用的是宮燈的形質,底座呈蓮花狀,用漿過的絹布製成,綴以珍珠水晶爲露,燭光映射下,秀雅中透着華美,立時引來一片驚讚聲!
秦嫿的茶樓臨河而居。花燈船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緩緩經過,諸人看得清晰又舒服,徐輝祖讚道:“幸虧今日跟了你來!”
第二艘小船駛入人們的視野,船上掛着,是枚紮成鯉魚模樣的花燈,魚兒的身軀靈活的遊弋在夜色中,桔紅的燈光照着它層層鱗片金光閃閃,極是眩目。
前面十來只花燈,皆是城內商賈大家所制,越是後邊,花燈越來越華貴,製作也越來越精良。
徐增壽激動的道:“瞧,我家的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