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悅被推往主帥營帳。
柴素錦同那報信的兵吏去了另一個方向。
“瑄哥兒?”柴素錦進得營帳時,瑄哥兒正倚在牀頭的枕囊之上,輕撫着自己的胸口。
柴素錦快步上前,“哪裡疼?”
瑄哥兒搖了搖頭,“不疼,只是覺得胸口發熱,暖烘烘的,特別舒服。”
柴素錦微微一笑,“受了傷,還說舒服的,你大約是頭一個吧?”
“真的,不是安慰你。”瑄哥兒皺眉說道。
柴素錦點點頭,拉過他的手腕,爲他診脈。
瑄哥兒瞪大眼睛看着她,“怎麼樣?我沒事吧?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說,傷得很重,活不過兩日……我還以爲說的是我呢!”
柴素錦看他一眼,“你還聽到什麼?”
“沒有了……哦,還有失血過多……”瑄哥兒皺眉思量,“也不知道是聽到的,還是夢到的,混混沌沌的,我也不清楚了。”
“夢中可有什麼異象?可看到了什麼?”柴素錦又問道。
“怎麼了姐?”瑄哥兒倒被她問的緊張起來,“該不會是我得了什麼不治之症了吧?我應該看到什麼異象麼?”
“不是不治之症,是不用治的症。”柴素錦收回手來,“身上還有哪裡疼?”
瑄哥兒連忙抓住她的手,“什麼意思?什麼叫不用治的症?”
柴素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說呢?你這般聰明,聽不懂麼?”
瑄哥兒有些茫然的看着她,猶猶豫豫的說道:“難道,是我身體自己有復原之效?所以……不用治,我已經好了?”
柴素錦點了點頭。
“真的假的?”瑄哥兒叫了出來。
柴素錦笑看他,“你可看看你自己身上的傷。”
瑄哥兒連忙低頭去扒拉自己的衣服。
柴素錦輕喝一聲,“我還在這兒呢!”
“唔,你不是老說,不要諱疾忌醫麼?你是大夫,還用忌諱什麼?真的啊,我身上好多的傷口,這傷口看起來駭人的很,可是我怎麼不覺得疼呢?且這傷口已經開始癒合,這速度也太快了吧?”瑄哥兒喃喃的嘀咕道,“原來我竟然如此的天賦異稟,以前都不知道呢!”
“不是你天賦異稟。”柴素錦輕嗤一聲,“美得你!”
瑄哥兒瞪眼看她,“那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早上你服下那一枚養元丹,救了你的命。”柴素錦說完,起身道,“我還要看看他們對樑悅的審問結果,你好生休息。”
說完,她提步離開營帳。
瑄哥兒愣怔了片刻,“一枚養元丹,救了我的命?樑悅是誰?什麼審問?”
他心中好奇,可姐姐就這麼走了,多一句的解釋也沒有。
他跳下牀來,身上傷口衆多,像是被人故意劃出來的,可如今卻全然不覺得疼,甚至有些地方還有些癒合的瘙癢。
他連忙穿上鞋,換過衣服,疾步往主帥營中而去。
守在他營帳外頭的人,瞧見他皆是大吃了一驚。
“瑄哥兒?真是瑄哥兒啊?”
“你起來了?竟然自己起來了?”
“你都能下地了麼?身上的傷不疼了麼?怎的不好生躺着,這麼起來,真的行麼?”
“這臉色,恢復的也太快了,先前失血那麼多,原以爲你都……”
……
衆人將瑄哥兒圍了起來。
一聲接一聲的驚歎,吵得瑄哥兒頭都大了。
“是姐姐給我吃的養元丹,救了我的命!”瑄哥兒一說,衆人都長長的哦了一聲,眼中臉上都是難怪如此的神情。
瑄哥兒這才明白,姐姐那句話,不是對他說的。而是想要借他的口,對衆人說的。
“瑄哥兒傷的那麼重,一枚養元丹,就能將他救治回來,這會兒就能下地亂跑,可見這藥的奇效!”
“是啊,李九摔斷了腿知道吧,一枚養元丹,這會兒又自己下牀,滿地亂跑去了。”
“這養元丹是天上的仙丹吧?”
“有了養元丹,咱們還用怕皇城裡的親兵?還用怕繡衣使?有了養元丹,咱們連死都不用怕!”
……
瑄哥兒聽着周遭或近或遠,一聲高一聲低的議論之聲,臉上不由帶出輕鬆的笑意來。
有姐姐在,有姐姐這麼費盡心思的努力,他們一定可以將虞震德徹底打垮,打敗他所有的勢力,拔出他全部的爪牙!一定可以手刃仇人!爲爹孃爺爺報仇!
“朕可以給你機會,叫你投誠。”
瑄哥兒通稟之後,進了主帥營帳,便聽聞柴賢的聲音道。
他擡眼去看,立時滿面怒容,“是他,就是他!他打傷了我!險些要了我的命!你這狗賊,我殺了你!”
瑄哥兒從一旁帶刀侍衛身上,拔出刀來,揮刀砍向被綁着的樑悅。
“瑄哥兒!”紀博採連忙奪下瑄哥兒手中的刀,“聖上面前,不得無禮!”
“他!就是他,他打傷了我!他是繡衣使的千戶!他是虞震德的人!”瑄哥兒瞪眼嚷道。
樑悅目光訝異的看向瑄哥兒,像是看着什麼怪物。
“你那是什麼眼神?我還冤枉你了麼?”瑄哥兒氣的漲紅了臉,“聖上一定要相信小民啊!”
“你竟然醒了?”樑悅語氣幽幽的問道。
“是,我醒了,所以你原形畢露了!你根本就不是來投靠聖上的!你是虞震德派來的吧?”瑄哥兒大聲說道。
樑悅沒有理會他的話,只兀自驚歎,“那一掌若不是我打的,我真懷疑,出掌的人對你留了情面。你竟然真的醒過來了,還活蹦亂跳,中氣十足?”
他說完,看向柴素錦,“果真是神醫麼?還是有什麼奇門異術?當初聖上真不該放過你,日後勢必要後悔……”
“他如今已經後悔了,你害怕了吧?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吧?”瑄哥兒皺眉說道。
“怕?”樑悅哼了一聲,“只怕你們不敢給我個痛快。”
瑄哥兒聞言一愣,這才發現,他乃是被綁着的,且營帳之中不乏高手,各個都在盯着他。
“唔,這是……”瑄哥兒小聲問紀博採道。
“你姐姐已經識破了他。”紀博採看了他一眼,“下次再做什麼,說什麼的時候,能不能看清楚了,不要那麼衝動?多跟你姐姐學着點兒,她不過大你一歲……”
說完,忽而想起來,柴妧妧是大瑄哥兒一歲,可柴素錦並不是。
他抿嘴笑了笑,退到一旁站定。
瑄哥兒也連忙退到一旁,衝柴賢拱手告罪,“小民魯莽,聖上贖罪。”
柴賢擺了擺手,目光仍舊落在樑悅的身上,“朕求賢若渴,你若願歸附朕,他日戰勝之時,封侯拜相,名垂青史,都是垂手可得。你若執迷不悟,當知道自己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
“要殺便殺,我沒有什麼可說的。”樑悅別過臉,並不看他,只拿眼睛盯着柴素錦。
趙元甄上前一步,將柴素錦擋在身後,目光幽深泛冷的看着樑悅。
樑悅輕嗤一聲,移開視線。
“虞震德作惡多端,自取滅亡。朕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讓你重新選擇。你不要執迷不悟,毀得終歸是你自己。”柴賢說道。
“聖上怎麼這麼有耐心,他打傷我,混入軍營中來,肯定是要幹壞事兒啊!虞震德能叫他來,說明這人乃是虞震德的心腹之人,怎麼可能因爲聖上的一兩句話就改邪歸正?聖上幹嘛要在他的身上浪費時間?”瑄哥兒小聲問紀博採道。
紀博採對他比了噤聲的手勢,叫他不要多說,卻也沒有解釋。
瑄哥兒越聽越着急,實在忍不住,又大聲道:“聖上,何必在他的身上浪費時間?咱們只管砍了他就是,如今有我姐姐爲衆人醫治,叫軍心穩定,沒有後顧之憂。只要同虞震德開戰,他必敗無疑!”
柴賢看了瑄哥兒一眼,倒耐性頗好的沒有喝罵他,“瑄哥兒說說,如今如何作爲,纔不是浪費時間?退兵十里,同京城之中的虞震德這麼僵持,是不是浪費時間?”
“自然不是,如今正好可以藉着這個時間整頓兵馬,咱們的兵馬不是來自民間麼?沒有統一的訓練,沒有默契的配合,趁着這個時間,正好練練……”瑄哥兒說道。
“那虞震德會趁着這個時間做什麼?他手握朝廷正規兵馬,更有隨他打過天下的繡衣使坐鎮。不瞭解京中皇城的情形,不瞭解他心思打算,瑄哥兒心中有幾分勝算?”柴賢問道。
“便是不能瞭解,我們也能贏得穩穩當當的,十成勝算!”瑄哥兒仰頭,一絲猶豫也無。
“好,這十成勝算之下,又有幾分勝算能保住朝中那些肱骨老臣?”柴賢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