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四等人連忙追隨在虞震德身後。
樑悅並行在樑四身邊,臉面緊繃。
“你不是說他們是要撤軍麼?怎麼反倒趁夜攻城了?”樑四在樑悅耳邊問道。
樑悅沒有理會他,大步追在虞震德身後,目光片刻不移的盯在虞震德身上。
“不過攻城還是撤軍都沒有用,有先太子他們是烏合之衆,沒有先太子,他們更是不堪一擊!”樑四冷聲說道,“你要明白,莫做了傻事不不自知。”
樑悅這才側臉,看了看樑四,“我做什麼,我很清楚。以前混混沌沌,如今才最是清明。”
樑四微微眯眼,“那就好。”
“以前我眼目所見,不過是旁人想要叫我看見的。而如今,纔是我應該看見的。”樑悅又說了一句。
樑四皺眉看他。
虞震德親自率兵登臨城門,在高牆之上,指揮兵馬,反擊攻城之軍。
夜裡視線不好,縱然有衆多火把照明,眼目所見卻依舊極爲有限。
樑四盯緊了樑悅,“別想趁亂渾水摸魚。”
“哥哥想什麼呢?”樑悅跟在虞震德身後不遠。
樑四看了看前頭,“旁人信你,可我卻從你回來就懷疑你。今晚,柴賢兵馬攻城,更叫我懷疑你。不過是還未證實。”
樑悅抿嘴,沒有多說。
虞震德立在城牆之上,舉目眺望。
許多繡衣使保護在他身邊,他手握弓箭,眯眼向下望去。
“聖上,此處危險,您還是下去吧?”樑四等人勸道。
虞震德卻搖頭不聽,“朕一定要親手殺了那逆子!”
他在下頭攻城的兵馬之中眯眼尋找,趙元甄的性格他了解。此時攻城,他必然不會躲在大軍後頭,而是會身先士卒,帶兵攻城。
所以在前頭這些兵馬之中,一定能夠尋找到他的身影。
只是所見有限,一時未叫他找到罷了。
“聖上……聖上……”
城門樓下又傳來焦急呼喊。
立時有人擋住那呼喊之人。
可這呼喊之聲似乎已經叫攻城的兵馬聽見,攻城陣勢愈發強烈。
回稟之人被帶上城門樓,伏地說道:“啓稟聖上,先太子兵馬乃是分四路攻城,西城門……被攻陷了!”
虞震德聞言一驚。
兵分四路,突然攻城。
趙元甄未必會在此處攻城。
只是爲什麼他們會在今晚突然攻城?
他們怎麼知道大臣已經被放歸家中,而不在他手中了呢?
城中有他們的奸細?
柴賢若是已經死了,那些江湖幫派真的還能聽從一個安國侯的調遣?
虞震德被衆人護着走下城牆的時候,突然回想這一切,覺得事情有異。
他回過頭去看。
瞧見樑四樑悅兩人並行在他身後。
他突然頓住向下走的腳步。
他身後的人,也都跟着紛紛停了下來。
“聖上快些回宮吧!”又有人勸道。
虞震德卻擡手製止旁人說話,目光落在樑悅身上,“你真的殺了柴賢?”
樑悅緩緩擡起頭來,“聖上不是見過柴賢的首級了麼?”
虞震德點點頭,忽而揚聲道:“將樑悅給朕拿下!”
只是他話音未落,樑悅卻突然一躍而起。
他抖出腰間長劍,直擊虞震德面門。
城牆上立時大亂。
城牆外的兵馬卻越戰越勇,渾如不怕死一般的往前衝。
“瑄哥兒,你靠後!”有人擋在瑄哥兒前頭,危機時刻,竟拿身子擋住了瑄哥兒。
“幹什麼?別攔着我啊,好不容易上陣殺敵,莫要擋着我立功!”瑄哥兒嚷道。
他前頭那人卻時時處處關注着瑄哥兒,唯恐他受傷,手中的長刀更是護着瑄哥兒,連自己的要害都顧不得護住。
瑄哥兒側臉向他看過來,夜色之下,看不清這人的面龐。
“你怎的認識我?”瑄哥兒一面同人打鬥,一面揚聲問道。
那人嘿嘿一笑,“受樑神醫的恩惠,何人不認識你呀?”
“嘿,你不笑倒罷了,你這麼一笑,我想起來了!”瑄哥兒擡腳踹開一人,伸手補一刀上去,回頭看那人說,“你就是那個李九吧?膽敢調戲我姐姐那個?”
李九立時嚎叫了一聲,“怎麼還提這事兒?爲了這事兒,我家大師兄後來知道了,險些將我打死!”
“哼,”瑄哥兒哼了一聲,“你還敢往我身邊湊,這事兒沒完,我日後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兩人一面與對方兵馬激戰,一面口舌不斷。
“你還是一次將我打夠,一次出了氣吧。上次將你激走,後來受了那麼重的傷回來,聽說險些沒了命,我腸子都悔青了!樑神醫只有你這麼一個弟弟,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拿命也賠不起呀?”李九嚷道。
“那事兒不怪你,我被激走,乃是我自己心緒不穩。我受傷,乃是我技不如人,是那姓樑的功夫好……”
瑄哥兒話沒說完,前頭卻噗通一聲。
像是從城牆頂上砸下了一個人來。
瑄哥兒同李九皆是一驚。
舉頭望了望。
城牆上激戰不斷。
聽聞已經有兩個城門相繼被攻破了,怎的這個城門反擊還這般強烈呢?
瑄哥兒不知爲何,像是有什麼莫名的力量牽動,他握着長劍,向前走去。
那個從城牆上砸下來的人,就躺在前頭不遠處。
“你幹什麼?”李九跟在他身邊,爲他抵擋,提防着冷箭。
瑄哥兒蹲身在那人身邊,藉着火光細細辨認。
那人臉上被血污塗滿,他只好擡手抹去那人臉上的血跡。
“樑悅?!”
瑄哥兒驚呼一聲。
李九被他嚇了一跳,“鬼叫什麼?”
“樑悅,樑悅你怎麼沒有逃?不是說好了,一旦開始攻城,你就立即撤退麼?樑悅,你醒醒啊!醒醒啊!我姐姐能救你的,只要你還有一口氣在,我姐姐就能救你的!”瑄哥兒嚷着,將樑悅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什麼人啊?”李九震驚看他。
瑄哥兒奮力向前跑,“李九,護送我到後方!”
李九吼了一聲,將手中大刀揮得只見光影。
城牆之上,戰事越發激烈。
“先太子沒死,他在北城門帶兵——”忽有一聲高喊傳來。
城牆上虞震德的兵馬聞聲立時有些慌亂。
“北城門破了——”
“南城門破了——”
唯有有虞震德帶兵堅守的東城門尚未攻破。
可這一個個聲音傳來,已經叫守在東城門城牆上的兵馬慌亂成一片了。
虞震德臉上手上尚有血跡。
樑四手中握着一柄帶血的長刀,刀尖上還在往下滴着血。
“這是我弟弟的血,也是他背叛的下場。”樑四垂眸冷聲說道。
虞震德從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擦去手上的血跡,擡手將帕子扔向一旁。
“臣護送聖上出城。”樑四上前一步。
“你堅守城門。”虞震德卻指了指城牆說道。
樑四一愣,“聖上信不過臣麼?臣親手殺了自己的弟弟……”
“他是你親弟弟麼?”虞震德忽而問道。
樑四皺眉。
“你都同他說過什麼?”虞震德又問。
紛亂的戰事之中,說話的聲音都要泯沒在嘶聲竭力的喊殺之中。
可虞震德的聲音,在樑四聽來,卻是如此的清晰。
“你真以爲,你那些心思把戲,都將朕給欺瞞了過去?真以爲朕什麼都不知道?朕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虞震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他身邊立時有許多護從之人,將樑四擠在外頭。
“指揮使大人,敵軍氣勢很高,東城門……要守不住了!”有人在樑四身邊稟道。
“守不住也要守!”樑四咬牙切齒。
“可……可他們就像不怕疼不懼死一樣,倒下沒多久就能站起來……就像……就像永遠打不死打不完……”
此話一出,就露了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