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中的兵馬並不少。
每個城門都有分佈。
先太子的兵馬在人數上,並不佔多少優勢,更何況他們的配備,武器,更是不能同朝廷的正規軍相比。有些分配不到兵器的,甚是拿的是鋤頭,耙子……
他們之所以能這麼快的攻陷城門,就是因爲朝廷的兵馬心中生懼。
其一,懸掛了一日的先太子首級,先太子竟然活生生的在西城門帶兵……
其二,這些人真的像打不死一般,倒下竟還能站起來,還能作戰……
真的有神靈在幫助他們麼?
倘若神靈都是站在先太子那邊的,他們豈不是必敗無疑?
樑四揮手斬了那說守不住城門的兵吏。
兵吏的鮮血灑在城牆頂上。
樑四臉面清寒如地獄羅剎,“再叫我聽見滅己威風,助他人士氣者,下場如此!”
他的聲音,在城牆上冷冷迴盪。
“殺呀——”城牆頂上,終於被他逼出些士氣來。
夜幕之下,樑四回頭去望,卻已經瞧不見被人護送着的虞震德身影現在何處。
他抿脣,飛身躍下城牆,在廝殺之中,身影如鬼魅一般,隱匿在夜色之中,漸漸消失不見。
“姐,姐姐!快快救救他!”瑄哥兒一面跑,一邊衝着傷員營大喊道。
李九一路跟在他身邊,護送他,替他不知擋下了多少明槍暗箭。
“瑄哥兒……”耳旁傳來氣若游絲的聲音。
瑄哥兒一震,更加快腳步。
“我不行了,心脈盡斷,救不活了……”耳旁的聲音掙扎說道。
瑄哥兒側臉看了看趴在自己背上的人,腳步不停,“不成,你不能死,你打傷我的帳,咱們還沒清算,你怎麼能死呢?”
“來世吧……來世再算……”樑悅笑了一聲,“你替我照顧好那兩個孩子……”
“你自己救回來的累贅,你自己照顧,休要丟給旁人,我們纔不會替你照顧。你若是死了,”瑄哥兒吸了下鼻子,“我立時就將他們攆出去!”
背上了樑悅卻沒了聲音。
他扭頭一看,樑悅腦袋一歪,倚在了他的肩上。
“不……不會吧……”瑄哥兒踉蹌一下,險些撲倒。
李九連忙伸手拽住他,“你行不行?不行我揹着?”
瑄哥兒拽緊了樑悅的胳膊,邁步快跑,終於衝進了軍醫營。
還未瞧見姐姐,迎面來了一個軍醫,二話不說,將一枚藥丸塞進樑悅口中。
“我姐呢?”瑄哥兒問道。
“忙着呢,先服下一枚養元丹,護住心脈。”軍醫說道,“然後候着等救治。”
瑄哥兒將人放下,垂眸看着樑悅滿是血跡的臉。
“長了一張刺客的臉,怎麼就沒有刺客的命的。刺客的命不都是硬得很麼?你怎麼就不知道跑呢?”瑄哥兒兀自嘀咕道。
“還有氣麼?”李九在他身邊低聲問道,“別叫咱們廢了這麼大的力氣,卻救回來一個死人啊?”
“呸!”瑄哥兒瞪他,“你就不能說點兒好聽的?”
李九伸手去探他鼻息。
瑄哥兒擡手將他的手拍向一旁,“我相信我姐的藥!”
李九瞪他一眼。
瑄哥兒咬了咬下脣,自己伸手在他鼻端。
良久,他都一動不動。
“死……了?”李九問道。
瑄哥兒眉頭緊皺,忽而有很輕很輕的氣流滑過他的手指。
瑄哥兒立時大喜,“還有氣。”
李九聞言,立即起身,向外行去。
“你幹什麼?”瑄哥兒看他。
“他沒事兒了,我自然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城門破了,皇城還未攻陷,若是能抓住虞震德才是頭功一件!”李九嘿嘿一笑,“我自然是要去搶頭功了!”
“你也受傷了!”瑄哥兒指了指他身上血跡。
李九將手一揮,從懷中摸出一顆養元丹塞入口中,“有仙丹,我怕什麼?”
說完,大步而去。
瑄哥兒也要跑走,卻被人一把拽住了手腕。
他回頭一看,卻是柴素錦,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
“我要去手刃仇人,咱們早就說好的!”瑄哥兒瞪眼看她。
柴素錦抿脣,“兵荒馬亂,刀劍無眼……”
“你再給我一顆養元丹不就是了?”瑄哥兒瞪眼,“早就說好的,我等着一刻,不知等了多久,你現下再攔着我,若是叫他逃了,我……我可就不原諒你了!”
柴素錦皺眉,“你這是執念!”
“這是夙仇!”瑄哥兒瞪眼喊道。
柴素錦只好塞給他兩枚養元丹,眼睜睜看着他頭也不回的跑遠。
她彎身蹲在樑悅身側,拉過樑悅的手腕來。
脈象微弱,若非養元丹的緣故,他此時已經沒命了。
只是他服用養元丹太晚,氣血恢復不及時,如今仍十分危險。
“這人,竟是信不過我麼?先前給他的養元丹,叫他危急時刻服用,他沒有用麼?”柴素錦兀自說道。
她又喂他吃下一枚更爲精純的養元丹,若非這裡是在傷員營帳,若非人多眼雜,能叫他用一口純粹的靈芝仙露,效果自然最好。
如今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他胸前有傷,傷勢很重,乃是長劍從後心貫穿。
柴素錦扒開他胸前衣裳,檢查傷勢。
血已經止住,但心脈受損,需長久恢復。
柴素錦喚來兩位軍醫,將樑悅擡在病榻之上,她急速爲他行鍼,以穩定心脈之後,連忙又去照顧旁的傷員。
夜色漸漸退去。
喊殺之聲,也漸漸微弱。
“聖上,我等誓死追隨聖上!”幾個跟着虞震德打下江山的繡衣使跪在虞震德跟前。
虞震德擺擺手,“各自逃命去吧。”
“聖上……”
“大勢已去,朕……大意了。”虞震德坐在殿內,擡頭看着殿外星辰的光芒漸漸淡去的天幕,“朕會記得,帶着你們馳騁天下,打江山的過往。”
“聖上,我等也會銘記心中,只待聖上東山再起,只要聖上需要,聖上呼召,我等必定追隨聖上左右!”那些人紛紛說道。
虞震德連連點頭,“好,甚好。”
宮外有叫喊之聲,抵抗之聲已經不十分強烈,越來越微弱。
甚至柴賢的兵馬叫囂興奮歡呼勝利的聲音都能聽得到了。
“活捉虞震德者,封萬戶侯……”
“取得虞震德首級者,賞食邑千戶……”
……
這叫喊之聲,穿過層層宮牆,直直傳入虞震德耳中。
虞震德冷冷一笑,“朕的首級,就只值食邑千戶麼?”
他腳下跪着的幾人,卻飛快的交換了視線。
“聖上,皇宮就要被攻陷,聖上還是快做打算吧?”有人勸道。
“樑四不是還在外頭守着麼?”
“啓稟聖上,東城門攻破的時候,就已經不見了樑都指揮使了。”侍衛稟道。
虞震德笑了一聲,“樑四也跑了?這貪生怕死之徒……”
“聖上,不怪我等貪生怕死——”
他跟前跪着的幾人,忽然一躍而起。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幾人聯手撲向身着龍袍,坐在御座之上的虞震德。
虞震德面色不變,卻忽而翻轉手腕,撩起衣袖。
他左手手腕之上,掛着連射精弩,噗噗噗……
一連幾聲激射。
那猝不及防突然撲向他的幾人,應聲倒下。幾人口中立時涌出黑血來。
“朕從來不輕信任何人。”虞震德沉面說道。
冷箭之上淬了劇毒,殿內立時有一股怪異的惡臭瀰漫。
殿外想衝進來捉住虞震德,好分一杯羹的太監宮人們,立時嚇得面無人色。
“還有人想試試麼?”虞震德擡頭望着殿外之人。
太監宮人哀嚎一聲,四下逃竄。
戰火似乎已經穿過宮門,燒進了皇宮。
虞震德統治之下的皇城,徹底潰敗崩塌了。
他輕嘆一聲,眯眼撫摸着赤金雕龍扶手,“朕,必要將一切都連本帶利的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