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衣衫不整的林海豐與喘吁吁地跑到“天王府”的時候二凡經處於彌留之際。
從陶然亭學校回來後的第二天,洪秀全就像是個使鹼使大了的發麪饅頭,不僅身上的浮腫更加嚴重,渾身上下都還泛起了可怕的黃色。
洪秀全胃部的癌變,已經開始擴大了到了肝區。
面對這種狀況,以沈宏達爲首的醫療團,縱然是再竭盡心力,也已經是毫無回天之力。
天王至多還有十天左右的日子!
得知了這個結果,爲了叫這個怎麼說也應該算是大家的老朋友的天王,能夠在最後的這一點兒有限的時間裡。得到最大的安慰,而後安安心心地離去,不僅是石達開、鄭南、林海豐和洪仁耳等人,就連楊秀清,也主動地參與到了對洪秀全的輪流陪護之中。
”別的人就不用說了,單說秀清同志,作爲天朝的當家人,他手頭上要等着處理的事情,一定是多得不可想象。但那天指輪到楊秀清陪護洪秀全的那一天,秀清同志卻是第一個來陪護天王的。自早上進了病室開始,直到第二天早上達開同志接替了他爲止,除去幾次小解之外,中間不管是遇到了什麼必須要處理的重要事情要,還是到了飯點兒,秀清同志居然都沒再離開過天王病榻半步。
作爲一個護理,我在天王的身邊,前前後後呆了足有兩年的時間。在這期間,有關天王與秀清同志之間的關係不太融洽的問題,不僅是時有傳聞,而且在天王的府邸內,還似乎顯得很明面。
因爲每當身邊的人提及到秀清同志的時候,天王總是流露出一種異樣的表情來,那是一種帶有明顯的根本不屑一提神態的表情。
另外,在這兩年期間,秀清同志也的確似乎很少會主動地踏進天王府邸的門。
但在那個整整的一天一夜裡,秀清同志彷彿就像個鐵人,縱然到了深夜的時候,也沒有顯露出絲毫的睏倦。他幾乎是不停地一會兒幫着天王整理整理這裡,一會兒又弄弄那裡,甚至還親手拿起尿壺,替天王接尿。而他的嘴裡。更是不停地說着各種各樣的,希望能夠引起天王興趣的話題,儘管天王始終保持着沉默。
這個時候的天王,已經一點兒的食物都不能吃了。
所以,該到了吃飯的時候,傳聞中平素裡對一日三餐的飯菜總是很講究的秀清同志,也完全變了個樣子,不僅吃的很勉強,還相當地湊合。看得出來,雖然在表面上秀清同志顯得還是那麼的很開朗,但他的心裡,一定卻是相當地沉重和壓抑。
過了午夜之後,天王的病勢又出現了一種新的奇怪變化。
本來是一直靜靜地躺在病棍上的天王,突然擡起了一隻手,一面無力地比劃着,一面發出一聲急促的“喊起來”我要起來”
從天王的手勢上我看的很清楚,雖然此時的秀清同志就坐在天王的病榻邊兒,但是,天王的這聲“喊”卻是明顯地衝着我們的。
天王的身軀原本就很高大,如今全身上下又都浮腫的厲害,儘管我是和另外一個護理姐妹一起,同時去扶天王往起坐,卻還是感到相當的吃力。
而坐起來的天王,僅僅是在粗粗地連喘了幾口氣之後,就又無奈地搖了搖頭,“躺,,下吧!”
在我們倆人的幫扶下,天王躺下了,他閉着雙眼,又恢復了平靜。然而,這種平靜的時間卻實在是太短暫了。就連我們剛剛被累出來的那一身汗還沒有來得及完全的消下去,天王的眼睛又睜開了,他那顫抖抖的手又在向我們招呼着,“起!”
我和另外的那個姐妹幾乎是同時不由自主地相互看了一眼,估計在這個時候,誰都會從對方的眼神兒中,感覺到有一種說不出的苦楚。
“我來吧”關鍵的時候,秀清同志笑着衝我們擺了擺手,他彎下腰,用一支強有力的臂膀摟住天王,“呵呵,我說老兄啊,像這種事情你得衝我說,她們兩個瘦弱的小毛丫頭,哪能搬的動你哦。”
是啊,我們真的是很難搬動,但是,縱然秀清同志強壯無比,他也承受不住這種勞累。因爲,幾乎是每隔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天王這種一起一躺,就會重複一回。
這可不是個事!鐵打的漢子也禁不住這樣的折騰!
我一邊搭手幫着秀清同志,一邊示意身邊的姐妹,趕緊去通知沈大夫,多找幫手來。我覺得我做出的這一舉動,應該是很隱秘的,可即便如此,也沒有能躲過秀清同志的眼睛。
秀清同志阻止了我的這個做法,他的意思是醫療組的醫生們這些天已經忙的夠嗆了,沒有什麼特別大事,還是最好不要去驚動他們。當他看到我還在猶豫不定的時候,就探頭伏在我的耳邊,低低聲的說了這樣一句,“天王的時間不多了,從金田出來。我們這些老兄弟風風雨雨、磕磕絆絆地同行了一路,現在,是到了我應該爲他做點兒什麼的時候了。”
我無語了,心裡所剩下的,就只有一個想法,跟着秀清同志一起,接着多做點兒什麼。
整整一個後半宿,天王與秀清同志之間居然形成了一種奇特的默契。天王的眼睛一直沒怎麼再睜開,也不再發出任何的聲響,但只要他的頭有一個稍稍的晃動,就立即可以在秀清同志的幫助下,起來,躺下。再起來,再躺下……
這半宿下來,秀清同志有多辛苦,天王的心裡不會不明白。但只有在達開同志到來,秀清同志微笑着跟天王告別,就要離開的時候,天王終於說出來了這樣的四個字,“青袍,謝謝”
儘管這個時候的他還是沒有睜開眼睛,儘管這四個字說的很低,幾近是含糊。
從以上這位洪秀全的護士的回憶中,可以看出,洪秀全對於楊秀清的那種仇恨,是復骨銘心的。所以,直到他的生命都已經即將要走到盡頭的時候,他也懶得與楊秀清有更多的交流。
其實,洪秀全這種金口難開的情景,不單單只是針對楊秀清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