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祥楨體態彪悍,性情豪爽,因此,每每給人以一種粗莽的感覺。其實,他是個很有心計的人,他的粗只是粗在他不想去做的事情上。也正是由於他這種不拘小節的性格,反倒更得到了部下的愛戴。就像他喜歡說粗話、罵人一樣,被他罵過的人非但沒有什麼怨憤,反會有些得意,甚至是有些沾沾自喜。因爲,要是放個一般的人,你就是想找國宗大人罵,國宗大人還真未必肯花那工夫搭理你呢。
他想像對付湘鄉那樣,再次利用衡州的鬆懈戒備,來一次長途奔襲,一舉毀滅湘軍的訓練基地,不給曾國藩以任何喘息的機會。可是他也有些擔心,爲了保證長沙一戰的最後勝利,湘潭絕對不能出任何意外。換句話說,他的手裡必須要保留足夠的預備隊,既要能監視和抵禦住將來坐守株州,或者是硬來奪取湘潭的曾國藩的軍馬,還要有能力殲滅膽敢由長沙出來的一切敵人。
這樣一來,勢必就不能動用更多的人馬向衡州運動,但是人少了會達到自己的戰術目的嗎?
他叫來了左四軍軍帥藍成春、侯裕田,還有剛剛押解俘虜得勝回城的柳喜河,剛剛把自己的想法一說出來,哪知道一向沉穩的藍成春和侯裕田還沒表露出過度的驚訝,這個只要聽見喊殺聲就興奮異常的小老虎柳喜河,卻瞪着一雙大眼,不相信地問到,“國宗大人,就...就小將的一個旅去打衡州嗎?”
“怎麼,怕了啊?”石祥楨故意地反問到。
“小將可是不怕,就是有些擔心,”柳喜河撓撓腦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小將怕拿不下來衡州,耽誤了國宗大人的大計。”
“你個小滑頭!”石祥楨呵呵地笑了,他看看藍成春和侯裕田,指點着柳喜河,數叨起來,“去年天軍打武昌,是陳玉成三百童子軍解決的戰鬥。現在你的一旅有一千五六百號弟兄,居然拿不下一個衡州?不要把清妖看的那麼聰明。衡州遠離戰場,誰也不會想到能有一隻天軍的人馬突然兵臨城下。打仗也要學會運用巧勁兒,別老是硬碰硬的來。老侯,你說我說的對不?”他把目光又轉向了侯裕田。就在他自己說着這番話的時候,他一定是忘記了自己還一直在爲不能親手和曾國荃過招,懊惱的不得了。
侯裕田就是送黃在明出城時的那個兩司馬。不過現在他可不是什麼兩司馬了,他是天朝內務部的師帥,是從天京特意押送火炮的新式炮架子和彈藥來西征軍中,並留下來從事情報工作的。
侯裕田起初是在永安叛變到清軍的張國樑部下炮營的做一個小頭目,去年的年初,在湖南道州因戰敗而給天軍俘獲。他在清營時,親眼所見的都是軍官把兵士看作奴隸,可是到了天軍,所見所聞卻是官兵親如兄弟,平等互愛。對他來講,就好似到了另一個世界。在決定去留的選擇時,他毅然投入到了天軍的懷抱。漸漸,他懂得了更多的東西,明白了滿清殘虐百姓的根源,更認識到了太平天國起義伐暴救民、驅逐韃虜這一宗旨的崇高和偉大。他抱着一腔赤誠,要把自己的畢生獻身於太平天國事業中。
在以後的數次戰役中,他披肝瀝膽,勇猛衝殺,並在攻克金陵一戰中以其悍勇而展露頭角,受到負責前線指揮的翼王,還有東王的賞識。
憑藉他對各地的瞭解,侯裕田覺得石祥楨的想法不能說就不行。衡州原來的守軍充其量也就幾百人而已,儘管那裡現在有曾國藩打算建立的水師,可畢竟還沒成軍,路戰更是不值得一提。如果能按照偷襲湘鄉的樣子,再來個喬裝改扮,出其不意地出現在衡州城下,勝算還是很大的。再者,他在內務部受到過安王的教導,柳喜河的旅一旦被足夠的武器裝備起來,那戰鬥力就遠遠不是簡單的一千來人的問題了。
想到這裡,侯裕田看着石祥楨,點了點頭,“國宗大人說的完全能夠辦到,但是必須保證兩個條件。第一,要採用僞裝清妖的辦法,以免引起清妖的注意。第二,要給柳旅帥和弟兄們加強手榴彈的配備,還要攜帶足夠的zha藥。”
一聽侯師帥這麼說,柳喜河膽子一下壯了許多,“國宗大人真要能給咱配備上足夠的手榴彈,那小將誰也不怕。”說着話的時候,他的手珍愛地摸了摸腰間還一直彆着,剛纔出城殺妖時都沒捨得用的那兩顆手榴彈。
藍成春綜合了主將石祥楨和侯裕田的設想,感覺倒是可以,不過,他還是覺得這麼重大的一個步驟,似乎由尚年輕的柳喜河一個人來指揮,並不是和合適。他沉吟了片刻,望着石祥楨,“國宗大人,是不是我來指揮這隻部隊,更穩妥些?”
“不必要,”石祥楨果斷地一揮手,“這裡纔是主戰場。拿下衡州,一是爲了把曾妖頭打算擬建的所謂水師,斬殺在萌芽中。二是爲了和已經進入湘南,可能要攻打寧遠和道州的天地會胡有祿、朱洪英等部聯絡上。這方面老侯知道的情況更詳細,就由老侯來主持這次行動。”
侯裕田、柳喜河統帥着被石祥楨侍衛營加強的近兩千人馬,完全僞裝成湘軍及隨營伕役的模樣,開始陸續離開湘潭。
石祥楨把侯裕田和柳喜河直送出南門。臨分手前,他一臉輕鬆地看看侯裕田,又看看柳喜河,“該要的都給你們了,下面就看你們自己的了。記住,路上一定不要耽擱,儘量避開人多的地方走,不和途中可能遇到的清妖發生衝突。只要保證了突然性,你們一定能成功。至於守或不守衡州,你們自己相機決定。對於安王殿下開列的那些賊首,務必按人頭搜拿,全部處理掉。”他的手在脖子上極其瀟灑地一比劃,開心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