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萬青懶得再看詹姆斯•;邦德,把目光轉向了阿禮國,“您看到了吧,我想您不會不明白,這裡所發生的這一切到底都是爲了什麼。爲了給貴國及美國的諸位先生們一個迴旋的機會,給你們一個暫時歇腳的地方,我們沒有急於收復臺灣,可看看你們回報了我們什麼?美國人覺悟了,成爲了我們的朋友,而貴國商人卻一再違反我天朝規定,漠視我人民之健康,繼續進行自一八四零年來就從來也沒有停息過片刻的鴉片貿易,瘋狂掠奪我國人民的財富。從上海、寧波、廈門到廣州,一次次血的教訓還沒有驚醒他們。這叫善惡終有報,我們天朝政府和紅軍將士是天朝人民的象徵,我們不能違反人民的意志。”
林萬青擡手一直公使館的樓頂,“現在我要求您,立即摘掉樓頂上的米字旗,全部軍人向紅軍繳械。給您三天的時間,所有的鴉片必須一兩不剩地交出來,不管是在島上的,還是在船上的。告訴藏匿在裡面的貴國鴉片商們,不要抱有任何絲毫的幻想,我們的眼睛是雪亮的。除了交出現有的鴉片之外,按照每家商行一年多來經營的數額,在退還一切非法所得之外,還要接受天朝政府的罰金,給那些被鴉片迫害的家庭作出補償。出於人道,我們暫時可以不強行帶走他們,由您來自己協調處置。但是,我要事先申明,在沒有按照天朝政府的要求履行完他們各自的義務之前,任何人不得離開此地,否則,我們不保障他們的人身安全。當然,在水和糧食等生活必需品方面,我們不會爲難您。不過,本官最後還想說一點,本官是戎馬出身,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不要逼着我們來帶走他們,那個時候,就沒有這麼多的優待和寬容了。”
說到這兒,林萬青撇了眼旁邊兒已經是面無人色的那個什麼詹姆斯•;邦德,“提醒一下,天朝政府有明文法令,凡是從事鴉片經營,還有吸食鴉片者,一律處以極刑。阿禮國先生,天朝的法令對一切在我天朝國土上的人都適用,您不會不明白。”
說完,林萬青轉身面向臺灣的民衆,高高地舉起雙手,“父老兄弟姐妹們,大家辛苦了,爲了反對鴉片輸入,爲了民族獨立與國家完整,大家做出了自己應有的貢獻,從這裡可以看出,我們是個不畏強暴的偉大民族,看出了我們民族的希望。在這裡,萬青代表天朝政府向全體臺灣的父老兄弟姐妹們致以崇高的敬意!”
他挺着筆直的腰板兒,衝着民衆們莊重地敬了個軍禮,“大家可以回去休息休息了,放心,這裡將由我們英勇的紅軍將士替代諸位。紅軍是人民的子弟兵,我們不僅要給大家討回說法,還要保衛臺灣、捍衛天朝的領土完整,使父老兄弟姐妹們永遠不再受任何外來勢力的欺辱!”
姓林的就他媽的、他奶奶的、他姥姥的、他什麼什麼的沒有一個好東西!阿禮國在心裡把一切他知道的最惡毒的詛咒,都狠狠地加在了這個最可憎的“林姓”的前面。他暗暗發誓,等着吧,等着吧,早晚會有一天,我們要消滅你們這些東西,把這塊兒骯髒的土地從地球上永遠地抹去……
一口氣憋在心裡,不罵顯然不行,會憋壞的。
林萬青當然聽不見阿禮國的咒罵,即使是聽見了,他也不會大動干戈。一個真正擁有優等民族素質的人,是不屑於與這種無恥之徒強呈一時的口舌之快的。罵人是種最無能的體現,一個能罵、善罵、罵人詞彙衆多的民族不會是個強悍的民族,林萬青懂得這點,你願意罵,罵你的吧,他更喜歡的就是行動。
他心裡就像明鏡似的,我不管你是你阿禮國,還是阿什麼國,就是該着你們倒黴,不長記性嘛,敢在天朝的土地上耍弄花活,你試試?
林海豐也開始動了。這次他離開天京,人馬跟的轟轟烈烈,只是走的悄寂無聲。所謂人馬轟轟烈烈也只是形容,不過是除了應當跟隨的內衛及近衛旅一個營外,還跟了不少的其他人,曾國藩就是其中之一,當然,還有一個不能忽視的人,就是在韋昌輝身邊兒曾經摺騰的翻江倒海的那個周得桂。
在廬州,林海豐做了短暫的停留。
剛剛在安徽總督兼督軍位置上沒有坐上半年的左宗棠要卸任了。按照天朝最高革命指揮委員會的命令,左宗棠把安徽的職務交代給了揚州趕來的陳仕保,然後隨同林主任北上,開始就任北方行營的參謀長。
從一出天京,天朝大地上現在一個最突出的景象就展示在了這隊北進的人馬面前。
沿途上,都是前面看不到頭,後面也不見尾的滾滾人流,捲起漫天的征塵,目標都是一樣,向北。這當中,有顯然是正規的四輪、兩輪的運輸車隊,而更多的還都是那些由驅趕着牛車、驢車,拉推着各式小車,肩挑着一副副沉重擔子的人們組成的洪流。
除去車馬陷在泥濘中,或是坎坷中才有的陣陣激昂號子聲,還有偶爾爆發出的笑語外,更多的只是車子發出的吱嚀聲,加上那一雙雙堅實的腳步聲,和一張張被汗水泥土布滿的面孔。在那一張張的面孔上,你興許可以看到正常的那種疲憊感,可在他們火一樣熱的目光中,你感受到的卻都是難以掩飾的愜意。
這個古老土地上的農民,是一羣最值得歌頌的羣體。他們也許缺少應有的知識,有時候也許愚昧的會令人乍舌,可當他們爲了報答能給他們帶去永久幸福的某一個政府,或是某一種勢力的時候,他們會忠實的如同一頭頭老牛,默默付出他們的一切。
在天朝,在“參軍保田”的口號下,大批的青壯年農民潮水般涌入自己的軍隊。而更多的農民則是不僅將糧食上繳政府供應前線,還參加了運輸隊、擔架隊、修路隊等各種隨軍組織,擔負戰地的勤務。當然,他們還要廣泛地建立與加強農軍隊伍,甚至是直接配合自己的軍隊作戰。
現在不停地在北進的洪流中,在他們中間,可能還會有不少的人想象不到,或許是不會去想自己所付出的到底有多大的價值,更難以想象到滿清的統治其實就是在他們的一雙雙粗大的手,堅硬的肩膀,一副副走的厚繭增生,甚至起泡變爛的腳掌下漸漸走向滅亡。
他們的目的很簡單簡單不過,那就是前面說不定等着自己送上去的糧食充飢,等着自己送上去的槍彈與敵人繼續廝殺的那個人,也許就是自己的兒子、兄弟。就是爲了這個,他們在努力,沒有更多的奢求。
是啊,在許多人看來,打仗似乎天經地義的是軍隊的事情,一個新政權的誕生,會涌現出一批批受人歌頌、讚歎、羨慕的開國將帥,哪裡會有誰還能記得混雜在無數支前大軍中的那一個他呢。更多的時候,人們,當然指的是那些當政的人們,往往逐漸地就把他們的功績淡忘了。
一路之上,看着這種罕見的壯觀場面,要說感觸最深的就該數曾國藩了。當初在他起建湘軍的時候,又何嘗不是期盼着有這種場面的誕生。可那個時候,他只能用錢去僱傭有限的一些隨徵的伕役。
“唉,就衝着這些人,滿清不亡那是天理難容啊!”他看看前面把馬頭提到路邊兒,衝下一片坎坷的荒墳地,似乎是擔心自己緩跑的戰馬會給行進中的人們添加更多灰塵的林主任,緊跟了上去,發自內心地嘆息一聲。
林海豐笑着看了看他,又看看也跟上來的左宗棠,“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韓信的悲哀。我們不會,我們只能夠是成也人民,敗也人民。這裡好賴還是平原,再想想即將出川的林鳳祥他們,在他們的身後,那會是一個個更加令人感動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