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當孟文悅暴吼一聲,煞神一般撲向馬德元的時候,緊跟在兄長身邊、身爲一營之長,卻硬要自己手擎團隊大旗的孟文容同樣沒有絲毫的怠慢。他沒有呼喊,只是嗖地向前飛跨兩步,趁着馬德元忙於招架兄長那口重刀的功夫,手裡的旗杆熟練地一收一伸。
“當!”隨着這聲刀口相碰的震耳響亮,“撲!”鋒利的旗槍尖幾乎是同時,閃電般扎進了馬德元的軟肋,孟文容兩手就勢一擰,雙膀猛地一叫力,牙縫裡擠出一聲吼,“去死吧!”。
“啊!”馬德元頓時仰頭髮出一聲岔了音的哀嚎,整個人也立即被挑得順着旗槍的勁頭向上一跳,不等他的雙腳着地,孟文悅的大環刀早又翻卷回來,“喀嚓”一聲,馬德元那顆充滿邪惡的頭顱,永遠離開了他的軀體。
孟文容手中的大旗呼啦啦重新舞動起來,“爲了天朝,前進!”大旗飛揚,旗槍上流淌下來的血,染紅了那條雪白的飄帶。
在一面面血色旗幟的引導下,紅色將士如同勢不可擋的怒潮,呼嘯着拍向衛教軍所組成的這最後的堤壩。
“之前打了那麼久的仗,可剿滅任武暴軍的那次,纔算得上是一場真正殘酷的戰鬥。尤其是最後階段。”就連以悍勇著稱的劉昌林事後都有着這樣的感慨,當然,也還有着一些說不出的遺憾。
“其實,那場戰役先開始的順利,只是因爲我們打得突然,打得巧妙,不能說是回暴軍沒有戰鬥力。想想看,當回暴軍位於廟灣的左營已經被紅十八軍的幾個師打垮,而我們也在隨後趕到的紅十八軍六十九師的配合下,基本消滅掉了餘彥祿的後營,可就這樣,紅十八軍軍部在向翟家所行進的途中,還是遭遇到了潰散回暴軍的伏擊,李文學軍長身受兩處箭傷,回暴軍裡亡命徒不少。正是由於李軍長的受傷,對任武餘匪最後總攻的前線指揮臨時改成了紅十九軍軍長李鴻藻。”
彝族僱農出身的紅十八軍軍長李文學,是在紅一方面軍挺進雲南之前,與王泰階、李學東等人一起在雲南哀牢山區的彌渡天生營,以“彝漢庶民,共襄義舉”,“驅逐滿賊,鏟盡髒官,殺絕莊主”的主張和口號,領導彝族農民舉行大起義。其後,被推舉爲“彝家兵馬大元帥”的李文學,配合杜文秀義軍,積極響應入滇的天朝紅軍,爲太平天國政權光復雲南立下了不朽的功勳。
家境貧寒,沒有進過一天學堂的李文學,僅僅是依靠平日裡的留心和毅力,粗略地認識了些字,可在他的身上,就像他那根本說不上是魁梧的身軀一樣,卻少有終日裡臉朝黃土背朝天的窮哥們的那種粗曠。尤其經過在雲南入川前的整軍,李文學變得頭腦更加清晰,也更加善於思考,對天軍中各種各樣的宣傳小冊子,更是整天捧在手上,愛不釋手,以至於不少的老朋友總是會以“李文學大概是想考狀元了”來說笑。
勤於學習,總有勤於學習的好處。在光復四川戰役中,由以前的彝族暴動軍爲基礎新組建的紅十八軍作爲中路軍的前衛,不孚衆望,一路過關斬將,不僅引領着主力先是拿下寧遠府(府治西昌),順利通過大片的彝族聚集區,沿途傳播和帶動了廣大貧苦彝民的反抗精神,而且,在之後的強渡大渡河、攻取雅州(今雅安)等戰役中,更是打出了紅十八軍的威名。一個在紅一方面軍以前還只能算是個小弟弟紅十八軍,在李文學的帶領下,由此變成了一等一的主力。
遺憾的是,幾十個“散兵遊勇”的一次誤打誤撞的伏擊,卻叫李文學不得不在剿滅任武的最關鍵時刻,飲恨退出了戰場。而更遺憾的是,他所身中的兩箭,其中一支深深地射進了他的左胸,雖然他依然頑強地生存了下來,卻導致了身體的長期虛弱。當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紅色天朝開始進入穩定和平的繁榮大發展期的時候,這位紅色天朝十大少數民族上將之一的紅軍優秀將領,化作了“忠烈園”中的一塊永遠不朽的豐碑。
正像後來劉昌林所說的那樣,“所有參戰部隊,除去北面打阻擊的紅十三軍的部隊稍好些,紅十九軍還有我們所屬的紅十八軍各部,都是在戰鬥、追擊、再戰鬥中度過了整整的一天,再加上天氣的那種酷熱,大家的疲憊程度可想而知。當然,我們疲憊,那些回暴軍也是同樣,現在打的就是意志。”
可這種意志用什麼才能恰如其分地表現出來呢?
狠打,往死裡打!這是接替李文學擔負前線指揮的紅十九軍軍長李鴻藻腦子裡唯一的念頭。由於秦日綱、賴漢英已經轉而全力開始謀劃對付尚在安定城內做着春秋大夢的穆圖善,原本將委之於李文學的前線清剿總指揮一職,臨時委任給了李鴻藻。
前面的仗打得實在是太順暢了,自然而然就滋生出了輕敵的情緒,這種輕敵,在一線的紅軍官兵中蔓延開來。而前衛部隊由於輕敵產生的麻痹大意,也是直接導致了紅十八軍軍部在行進中遭偷襲的主要原因之一。能征慣戰的李鴻藻,同樣也在犯着這樣的錯誤。
總攻開始了,西、南兩個方向,紅十九軍三個主力師全線壓上,而北面的紅十三軍一個完整的由洋槍裝備起來的以逸待勞的精銳師,卻得到了固守原陣地的命令。東面,紅十八軍上來的兩個師也已展開,只是劉昌林的騎兵師,只有登高瞭望的份兒。
五個步兵師,一萬餘人,去砍蝟集一團,慌亂不堪的五六千殘兵敗將,怎麼說也夠了。其實,這還不是李鴻藻完全的想法。作爲一員馳騁疆場的戰將,沒有一個會願意把眼看着就到嘴裡的肥肉去與別人去共享的,李鴻藻更是如此。紅十九軍在漢中當了不短時間的“搬運工”,爲了這個,從上到下,無不是怨氣沖天。“咱現在不是主力了,就得挨這個累,彩頭都是別人的”像這類的無奈之語,李鴻藻沒少從嘴裡溜出來過。
這次出漢中趕到會寧參戰,儘管只來了三個師,還有一個師遠遠丟在了漢中,用李鴻藻的話來說,是“做看家護院”的了,可能有這個機會,就已經叫李鴻藻和他的官兵們高興不已了。甚至,李鴻藻還暗暗爲陝西回暴軍的出現而感到“僥倖和感謝”,如果沒有這些狗雜種,老子怕是一直當“搬運工頭”了。
“李鴻藻將軍私心太重。”劉昌林提到這些事情的時候,一臉的無奈表情,“不叫我們騎兵師參戰,說是由於地勢侷限,這片最後的戰場上不利於大隊騎兵的展開。不能說這話一點道理都沒有,可是,誰都明白,紅十九軍明顯是想自己把最後的功勞全搶佔了。可大家都低估了重圍之中的那些回暴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