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昌輝順着劉大鵬的手指看看一直在待命的周師警衛營近千精銳,再回頭看看劉大鵬,不由得心頭一陣的熱。難得,真是太難得了,劉大鵬到底是沒辜負了自己的一片心意。
他上前一步,使勁兒拍了拍這員愛將的肩膀,搖搖頭,又點點頭,好一會兒才動情地說到,“大鵬啊,千萬小心。儘量不要在天王眼前發生大規模的武力衝突,只要能保護好天王就行。有什麼情況隨時和我通報。”
“殿下放心。”劉大鵬把短槍在手上滴溜溜地一轉,笑了笑,“卑職這條命是殿下給的,卑職說過,要誓死報效殿下。”
劉大鵬轉身而去,長長的隊列開始從韋昌輝的面前掠過。忽然,一個熟悉的面孔叫韋昌輝舉起了手,“老蔫!”
“到!”鍾老蔫跑出隊伍。
“呵呵,還是這麼精神。”韋昌輝拍了拍鍾老蔫的肩,“到家了,是不是想見見母親了?”
“殿下……”鍾老蔫看看奔跑的連隊,回過頭來靦腆地笑了笑。
“是啊,父親隨軍南征了,就母親一個人在家,是該去看看了。以後就好了,只要我們把這些叛臣賊子一下消滅,還天朝一個安定,你的母親也會和所有天朝將士的母親一樣,永遠過上無憂無慮的太平生活。平叛一完,你就回家看看,記着先來我這裡啊,我可要給她準備些禮物的,呵呵,要感謝她養育了這麼一個勇敢的好兒子。”韋昌輝笑得很和藹,說得極認真。
“是。”鍾老蔫點了點頭,“殿下,卑職去了。”
“去吧,和所有忠誠於天朝的弟兄們一起,去保衛天王。”
目送鍾老蔫飛快地匯入到行進的隊伍裡,韋昌輝看看正頗有興致地歪頭欣賞着他這一切表演的陳承瑢,“看來需要你親自去旱西門了。”
陳承瑢點點頭,“我馬上去。沒想到在這裡會耽擱這麼久的時間,不趕緊穩住城西的女軍,不要說放周得桂他們進來,只怕用不了多久,女軍就會干預進來了。”
“是啊,我最擔心的也是這個,一旦她們摻和進來,下面的事情就不好處理了。要是和她們真正面對面刀兵相見,到時候只怕軍心也難以維繫。”
“殿下擔心的有道理。”陳承瑢接過侍衛遞來的馬繮,看了看翼王府的方向,又想了想,“殿下,我看可以把警戒那邊兒的隊伍撤下來了,這裡的進展還要加快,殿下要儘快趕去天王府。”
“好,我會的。”韋昌輝說着,衝飛身上馬的陳承瑢拱了拱手,轉身向酣戰中的東王府走去。
東王府裡,盧賢拔、楊啓龍在依託着各種建築做掩護,指揮手下的將士們邊抵抗,邊有秩序地向後宅撤退。
東王府的大半都已經在北殿官兵的腳下。
韋昌輝跨進大門,一把抓住已經幾乎是喊啞了嗓子的劉乃心,大聲地問到,“發現東逆沒有?”
“暫時還沒有。”劉乃心抹了把頭上豆大的汗水,“所有已經佔領的區域每一個角落都找遍了,沒有東逆的蹤跡。看眼下的情況,他一定是撤向後宅了。”
“撤到後宅去了?”韋昌輝鬆開緊抓着劉乃心胳膊的手,忽然一個不詳的念頭在腦子裡一閃,“不好,東逆怎麼會跑的這麼快,不會是提前有了什麼準備吧?”
“我也正疑惑呢。”劉乃心一指前面不停撤退的東府人馬,“我仔細看了看,他們雖然是在撤退,但是並沒有慌不擇路的情形,顯然是有組織地在收攏兵力。”
“奶奶的!”韋昌輝咬牙切齒地罵上了這一句,腦袋突然一陣的眩暈。
“殿下!”劉乃心一把攙住身體搖晃的北王,本來焦急的臉上卻換上了一絲的輕笑,“殿下不用急。即便東逆躲進後宅,也是難逃一劫。東殿後宅他們最終是守不住的。現在……”
剛剛說到這裡,他的話突然剎住了。他看見東府的大門方向升騰起了巨大的火光,“混蛋,是誰他媽的在放火!”從來不罵人的劉乃心此時卻是脫口而出。
“大人,是天王府派來增援的人馬到了。”
劉乃心一聽這句回話,先是一愣,轉而雙眼凝視着北王,“殿下,您看到了吧,這是往死路上逼我們啊!”
韋昌輝沒有說話,他的腦子已經變得開始渾沌。
“殿下,您不能留在這裡了。”劉乃心搖晃了一下毫無反應的北王。
“殺,殺,我要親手殺掉楊秀清這個王八蛋!”韋昌輝猛地甩掉劉乃心的手,倉啷一聲抽出肋下的佩劍,拔腳向前飛跑,“弟兄們,天王有旨,有誅殺東逆者,封王侯,賞千金!”
“殺啊,誅殺東逆,封王侯,賞千金!”
這是一片迴應韋昌輝的吶喊聲,震得腳下大地在顫抖。一個沒有思想的人,一隻沒有思想的軍隊,就只能是一種工具。無恥的貪婪,有時候會埋沒一切人的良知,而激發起的卻只是一種動物的本能,獸性!
劉乃心沒有韋昌輝的那種變態的衝動。作爲一個參謀長,或者說是韋昌輝的親信幕僚,他具備了更多的冷靜。眼看情形發展到現在,儘管時間不允許他從頭至尾地把一切都連貫起來再想想,那樣,他就會在天京的種種碰巧發生事件中,找到更多的破綻。不過,即使如此,他也是已經有了不詳的預感。他需要幫助北王挽救危局。
現在,劉乃心已經別無選擇。他一揮手,指令幾個衛隊士兵上去把情緒亢奮的北王生生地給拖了回來。
“殿下,您是天朝的北王,您不是劊子手!”他第一次在他的北王面前板起臉,聲色俱厲,“仁慈是一個國君最起碼要擁有的素質,危機時刻自如左右大局,穩如泰山更是必不可少的條件。以您現在的作爲,只能把這些終於您的弟兄們朝墳墓裡帶!”
“沒路了,沒路了,不立即殺掉東逆這個混蛋,只有死路一條!”韋昌輝手裡的寶劍還在揮舞,還在掙扎,還在氣咻咻地叫着。
“殿下,您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糊塗?”劉乃心氣得一跺腳,上去一把奪下了韋昌輝手中的寶劍,“東府後宅能有多大?有這些弟兄們和乃心在此,他就是變成一隻鳥也飛不出去。殺他哪裡還能用得上您?殿下啊,好好想想,現在您必須立即離開這裡,去天王府。只有您進了天王府,我們纔會安全!”
真是一句話提醒了夢中人。說實在的,韋昌輝剛纔的那番舉動,完全是被嚇怕了。他現在不怕楊秀清,而是恐懼楊秀清後面的那些人。楊秀清真要是事先對他的這次秘密回京有了周密的準備,他不用琢磨也知道一定是林海豐在背後搗了鬼。他是真怕林海豐啊,怕林海豐教導出的那些兵們!天京新城的內務部隊一旦參加平息他策劃的這場叛亂,那結果是什麼,不想而知。
“唉,我是叫他們給氣昏了頭了。”韋昌輝說的這個他們,既包括了楊秀清一黨,當然也包括了洪秀全。
劉乃心笑了,“殿下,天王已經開始動手了,全城不久就會大亂起來,現在該是您去安定天朝大局的時刻了。這裡是小事,一切交給乃心負責。一個時辰之內,乃心親自去天王府向您報捷。”
“我要東逆的人頭!”韋昌輝在劉乃心的身上,又得到了無窮的勇氣,他也知道劉乃心此時叫他去天王府的用意。
“殿下,這種東西您最好永遠不去看,您只需要看金龍殿上的寶座!”劉乃心又是一笑,轉身飛快地去了,留下來的只是他嘶啞的吼叫,“北王殿下有令,不得恣意亂殺亂毀,同是天朝兄弟,只要脫離叛逆,重返天王大旗之下,任何人都不予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