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是在非常和諧的氣氛中進行的。也許是想給林海豐和鄭南留下些好的印象,洪秀全特意傳旨,免去了許多的繁文縟節,大家似乎又回到了金田團營的那個美好境地。
天王祝過首杯酒後,東王楊秀清端酒起身,衝着身邊的林海豐和鄭南笑道:“二位兄弟,天朝新興,外敵內憂使大家窮於應付。你們來自天父身邊,熟悉天朝的過去,又知曉天朝的未來,還請二位兄弟多多承擔天朝的擔子。來,爲大家能風雨同舟,咱們先幹三杯。”
林海豐和鄭南人連忙站起身。
“不敢不敢,”林海豐謙遜地說,“東王自金田團營以來,多次重大行動的指揮和決策都令小弟欽佩萬分,東王的才幹有目共睹。爲天朝大業盡力,自然是我們的份內之事,日後還要請東王兄多多指教。”說罷,先自飲了三杯。
楊秀清哈哈大笑,“好兄弟,痛快。”也連飲了三杯。沒有人不喜歡聽奉承話,林海豐的這幾句客套話,卻叫楊秀清更感覺入耳。聰明人和聰明人間的交流,僅僅就是那一句半句話的事情。
接下來北王、翼王敬酒,陳承榕、洪宣嬌、秦日剛等官員也紛紛上前敬酒。
林、鄭二人自然是不敢多飲,或是飲上一杯,或是象徵性地抿上一口。
酒至半酣,洪秀全眯起眼看着林海豐和鄭南,笑着說:“二位兄弟來得匆忙,容不及朕爲兄弟安排新府邸。下午朕叫宣嬌在城裡給你們臨時找了個園子,二位兄弟權且將就數日。清袍,明日起開始安排起造兩個新王府,這事就由你來承辦了。”
“好,新王府我親去選址。”楊秀清爽快地答應着。說實在的,楊秀清覺得自己開始喜歡這兩個人了。
“多謝二位王兄了。”林海豐連忙擺擺手,“ 不過,在天堂,我們都是和天父同住在一個府邸。因此,只要天王能給我們兩間房,有容身之地就夠了。至於新王府那是萬萬不要的。目前,我們需要大量的財力和物力來發展新的軍械,以武裝我們的將士。無數貧苦的百姓還在等着撫慰,絕不可在這方面浪費過多的錢財,這也是天父的意願。”
聽着他的這番話,所有人都在默默地品味。
多數人漸漸心裡一亮,血也在沸騰,少數人卻不以爲然。
半晌,洪秀全笑道:“好,那就先委屈二位兄弟了。”
“既然是這樣,”楊秀清沉吟了一下,看看洪天王,“天王,我還有一個去處,就在離天王府不遠的地方,很是幽雅。這幾天不妨先叫二位兄弟暫居宣嬌安排的那裡,回頭我再安排人把我說的園子佈置一下,二位兄弟可以搬過去一個。終歸是咱們天朝的王爺啊,體面還是要有的。”
洪秀全點點頭,衝着洪宣嬌笑道:“二位新王給你帶來了朝貴在天父處的好消息,你總要報答人家啊。他們住所的物品和人員你都安置好了嗎?可不能委屈了你這兩位王兄。”
“看二哥說的,小妹哪敢啊。” 洪宣嬌不好意思地說。
稍停,她忽閃着一雙大眼,又瞅着林海豐虔誠地問:“八哥,天國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啊?我想,一定會是花兒竟相鬥豔,鳥兒自由地鳴唱,五穀豐登吧?”
林海豐笑着點點頭。面前的這個巾幗英雄,爲了她神聖的理想最後玉碎天京,沒想到她竟會是個充滿柔情和幻想的女兒家。
他看看洪天王,又掃了下都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的衆官員,最後,他端起面前的酒杯,看着洪宣嬌,“怎麼說呢,有些事情現在說起來大家可能還暫時不能理解。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那個世界是一個太平的世界,沒有人欺壓人,所有人都爲着一個共同的目的,盡着自己的力量。”
“那個共同的目的又是什麼呢?”洪宣嬌微閉雙眼,極力想象着,喃喃地問。
“很簡單,那就是一切都爲了別人的幸福,而不是爲了自己。”林海豐一字一頓地說。
“一切都爲了別人的幸福,而不是爲了自己。”洪宣嬌重複着林海豐說過的話。
“那...那裡有皇帝嗎?”
林海豐循着這個甜美的聲音望去,鄰桌一個清雅俊秀的漂亮姑娘,正大瞪着一雙慧眼,凝視着他。他看不清姑娘官帽上的官銜,憑猜測,他感覺這個姑娘一定就是太平天國的第一個女狀元,傅善祥。
他看了眼洪秀全,又看看楊秀清,笑了,“女狀元提出的問題就是很尖銳啊。”
楊秀清呵呵笑着,指了指傅善祥,“什麼尖銳啊,我看簡直就是昏話。怎麼會沒有皇帝,天父就是皇帝啊。”
傅善祥抿嘴兒笑了笑,眼睛依舊一眨不眨地盯着安王,那目光裡似乎包含着一種期待。
林海豐想了想,仰頭望望夜空中的一輪明月,“那裡沒有皇帝。”
沒有皇帝?除去傅善祥心裡感到了滿足,其他人幾乎都是驚訝不已。沒有皇帝,那一個國家豈不是亂了套?
鄭南站了起來,“國家都會有國家的首腦,可我們不叫他皇帝。我們那裡同樣有着和這裡類似的各級官員,可是,官銜的大小,不意味着他的身份有什麼特殊之處,而是他必須對人民,哦,也就是百姓承擔更大、更多的義務。他們都是百姓的公僕。在我們那裡,百姓是國家的真正主人,國家的一切都歸百姓所有,而不是某個人。”
他舉起手中的酒杯,“我和海豐首先感謝天王、諸位哥哥,還有各位官員的盛情款待,讓我們共同舉杯,爲了我們的共同目的,建立一個真正的太平世界,乾杯!”
洪秀全看着手裡剛剛喝乾的酒杯,心裡一陣的彆扭。